陳聞心的一番話,就像是一道犁,在唐躍的心中生生翻卷出無數波瀾。
最初創建煉獄的人,竟是老頭子。
這讓唐躍一度難以接受。
也讓他本能間想要尋找這其中的漏洞。
儘管天陽瞳能夠證明陳聞心的話,然而,唐躍還是要再三確認。
“妘嵐能夠得到進化之力,是因爲我的父親對於米叔的安全考慮,如果父親他與妘嵐認識,爲什麼還要把進化之力交給米叔,那不是在助紂爲虐嗎?”
唐躍面露懷疑的問道,他把之前所有的事情都重新回憶一遍,每一個細節都不肯遺漏。
對此,陳聞心解釋道:“瀚海的進化之力是從蘇紅髮那裡得來,換言之,是不純淨的進化之力,而若是唐嵐將這種不純淨的進化之力吸收,非但對他領悟回收之力沒有好處,反而是有害的。”
說到這兒,陳聞心的聲音突然一頓,繼續道:“但,瀚海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在唐家之中,唐嵐的天資最高,他曾在一年之內,從黃級武者飛躍至神級武者,縱然進化之力不夠純淨,對唐嵐而言,也僅僅是繞些遠路的問題,並不影響他最終得到回收之力。”
唐躍明白,陳聞心口中的遠路,就是指的焚陽毒。
在當今的武者世界中,妘嵐的領悟力的確出衆。
並且他還擁有邪皇獨孤奇做副手,想要成功,只是時間問題。
唐躍的臉色重新陰沉下來。
看來,妘嵐真的是唐家的人?
“如果你仍然不信的話,我還有證據。”
陳聞心說話間,曾東學恰好從書房的方向走出來。
在曾東學的手裡,則是拿着一張非常陳舊的信封。
“把它交給唐組長吧。”
陳聞心輕聲道。
曾東學仍有些猶豫,卻沒有拒絕,將信封放在唐躍面前的茶几上。
一號親啓。
這是信封上的字。
唐躍的瞳孔驟然縮緊。
他認出來,這是父親唐瀚海的字跡。
閃電般的打開信封,把信紙拿在手中閱讀。
信中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會照射出刺眼的光芒,令唐躍感到眼孔脹痛。
“一號,當你打開這封信的時候,我就當做你是同意了我的請求,不管你讀完它會做有怎樣的決定,我都不希望你會改變決定……
煉獄是我與父親一次錯誤的嘗試,它不僅讓我們一敗塗地,更創造出世上最可怕的一位怪物,唐嵐,他的存在,是整座唐家的罪過……
縱然煉獄已經消亡,世界卻不容許唐家的存在,一號,懇求您能夠下令,將唐家上上下下所有成員,全部滅門!
只是,我希望您能留下家父和小茹,我能用生命保證,他們不會做出任何有害神州和世界的事情。”
讀到這裡的時候,唐躍的心情驀然一沉,本能的催動起天陽瞳。
天陽瞳也瞬間證實了這封信的真實性。
唐家的災禍,竟是父親主動選擇的。
而他這樣做的原因,只是希望能還大家一個安定的世界。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瀚海是個極端分子,唐嵐的出現,讓他發覺到唐家對這座世界的潛在威脅,即便這種威脅只有百分之一,他也一定要根除這種威脅,而整座唐家,都被他的想法所薰染,甘願以死明志。”
說到這,陳聞心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哀傷,“他們都是神州的英雄,卻是不被認同的英雄,自願棲身黑暗裡的英雄。”
唐躍默然無語,只是將那封信一遍又一遍的讀下去。
縱然殘酷,可這纔是最真實的父親。
“幸運的是,我沒有按照他信中強勢的態度去做。”
突然,陳聞心輕飄飄的說了一句。
唐躍的頭猛地擡起。
眼睛裡寫滿難以置信,甚至,他連平穩的語氣都掌控不好:“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明明已經派米叔對唐家做了滅門之舉。”
“確實,當初的那座唐家被滅門了。”
陳聞心露出回憶的神色,“但,誰知道當時死去的那些人都是誰呢。”
唐躍的心口猶如被狠狠砸了一錘。
這句話的潛臺詞即是說,在那場禍難之中死去的並非是唐家成員,而是……另有其人!
“老首長,你把話說清楚。”
唐躍噌的一下站起來,迫不及待的問道。
“原本,我只打算把這封信拿給你來看,可就在剛纔,我改變主意了。”
陳聞心說道,“我決定,把瀚海和天陽都不知道的真相,告訴你。”
他的敘述很平淡,只是將當年的事情娓娓道來,聽不到刀光劍影,只有如水一般的平和。
之所以這樣控制語氣,也是爲了讓唐躍的情緒不那麼大起大落。
對於唐躍來說,劇烈動盪的情緒並非好事。
唐瀚海的這封信,的確令五位前任首長很欣慰,但是,要他們以犧牲唐家的形式,令其他國家得到安全感,這是他們無法認可的。
連夜的商討,五位前任首長終於做出決定。
在全世界諸多首腦的矚目之下,鋌而走險的演上一齣戲。
要保證這齣戲的真實性,首先要瞞過一心想要犧牲的唐瀚海,還有執行任務的米千秋。
一夜之間,唐家的成員都被換掉,被換成那些早已被判處死刑的犯人。
聽到這裡的時候,唐躍立即反問道:“唐家應該大多數都是武者,那些死刑犯很容易就會露餡吧。”
“這很簡單,我們早爲千秋準備好迷幻藥劑,所有神級之下的武者,都不可能抵擋的住藥性。”
陳聞心解釋道,“當時,瀚海又一心轉移走蘇茹和天陽,完全沒留意自己的族人已經被悄悄調換,千秋也是在極大地痛苦之中執行任務,至於殺死的都有誰,他根本就不敢多看。”
不得不說,陳聞心的手段很高明。
他利用了能夠利用的一切客觀因素,才能夠完成這出彌天大戲。
“要瞞過那麼多人,並不是件易事,即便如此,我們還是出了很多的差錯,幸運的是,這些差錯都成爲被埋沒的蛛絲馬跡,再加上神州在國際上地位頗高,其他國家縱使懷疑,也不會過多調查。”
陳聞心用慶幸的語氣說道。
他的眼神裡也多了一絲輕鬆,輕聲道:“不論是唐家,還是我們,都釀成了一場大禍,所幸的是,這場大禍沒有往越來越壞的方向發展,至少在面對你的時候,能夠給你的不僅僅只有歉意,還有一座相對完整的唐家。”
唐躍坐在那裡,久久沒有迴應。
幾分鐘後,唐躍站起來,向陳聞心深鞠一躬:“謝謝。”
“該說謝謝的是我們。”
陳聞心抓緊把唐躍扶起來,苦笑道,“你和你的父親,分別給了這座世界新生。”
唐躍身體一震:“跟父親比起來,我太渺小了。”
“不要這麼說。”
拍拍唐躍的肩膀,陳聞心勸慰道,“你不僅拯救了世界,而且還是被大家認同的英雄,這是瀚海都沒有做到的事情,如果他知道的話,肯定會爲你……”
說到這兒,陳聞心趕緊切斷自己的話語。
唐瀚海進入音塵界,有沒有機會回來尚不說,就連生死都不可知,說這些無疑都是在唐躍心口戳刀子。
“抱歉。”
陳聞心苦笑着說。
唐躍搖搖頭,反問道:“我想知道,唐家的那些成員如今都在哪裡?”
“這……”
陳聞心早猜到唐躍會問,然而,他並沒有提前想好如何回答。
旁邊的曾東學和方克山也都是目光閃爍,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唐躍皺起眉頭,鄭重問道:“陳老,難道說你剛纔的話,是在欺騙我?”
“你怎麼能這樣說!”
方克山的脾氣最是火爆,看到唐躍這種態度,立刻就出口反駁道,“一號的話字字屬實,絕沒有半點虛假!”
“那你們倒是告訴我,唐家成員的去向。”
唐躍也是不卑不亢。
方克山眼睛一瞪:“不告訴你,自然是爲你好!”
“少來道德綁架這一套。”
唐躍不爽道,“憑我現在的實力,完全能給世界帶來另一場浩劫,我現在同樣也能告訴你,讓你們把所有實情都說出來,也是爲你們好,方老你不必瞪我,我這就是威脅。”
“你……”
方克山再次氣的臉色通紅,可惜他也只能跟剛纔一樣,除了生氣以外,什麼都不能做。
短暫的對峙過後,陳聞心只好說道:“他們人在崑崙。”
“崑崙山?”
唐躍面露思索。
對任何一名神州人來說,崑崙二字所代表的都不僅僅是一個地理名詞。
這是座神山。
有太多的神話故事與它有關,以至於,它甫一出現,就會賜予大家對它的各種想象。
唐躍知道,把唐家成員放在崑崙,絕對另有隱情。
“看來,我想早點回家是沒可能了。”
唐躍感慨的說了一句,然後,他做了個超出幾人預料的動作。
將面前涼掉的大紅袍倒掉,唐躍給陳聞心倒了一杯,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這頗有些反客爲主的意思。
陳聞心哭笑不得的看着唐躍:“不把所有事都告訴你小子,是沒辦法把你這尊神送走了。”
唐躍喝了口茶,笑道:“好像是的。”
“……那就從妘謙和他給這座世界留下的兩座家族開始說起吧。”
短暫的思索之後,陳聞心理清思緒,恢復平淡的語氣,說道,“你只知道妘謙是作爲音塵界的使者來到這裡,卻不知道,妘謙所在的妘家在音塵界擁有着怎樣的地位。”
陳聞心同樣也喝口唐躍給他斟的茶水,繼續道:“在音塵界,妘家是很高貴的一座家族,他們與另一座家族——姚家共同領導音塵界,只不過一山不容二虎,妘家和姚家開始因爲權力分佈而產生分歧,而最終的勝利者則是姚家。
作爲敗者,妘家家主妘謙被選定爲使者,來到這座世界開枝散葉,爲音塵界培養武者,也就是他們所需要的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