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之三

“老前輩?”任清愁關心的問。

雪線子拿起一朵雪白的乾花,“這是孤枝若雪,是一種奇葩。”他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太多的感情,“我娶老婆的時候送過她一朵,這種花很美,世上罕見,我沒告訴她這種花只在墳墓上開。後來我老婆離家出走,孤身一人跑到南方深山老林之中,等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只剩下一副白骨,屍骨之上開滿了這種奇葩。”他輕輕的磨蹭着那朵乾花,指尖充滿了感情,“她死在一處山谷,山谷中都是雪白的沙石,到處開滿了孤枝若雪,那是一處墳地,有許多墓碑。那種雪白的沙石掘爲墳墓,堅硬異常,可保墓穴百年不壞。有許多前輩、甚至前輩的前輩葬身在那裡,所以開滿了孤枝若雪,她尋到那裡、死在那裡,我將她也葬在那裡。”他嘆了一口氣,輕輕的道,“我不知道……這種花是有毒的。”

任清愁驚奇的聽着他描述那個山谷,忍不住道,“老前輩,外面就是有許多墳墓的山谷,地上沙石都是雪白的,一年四季開滿了這種花……”雪線子驀然擡頭,“這裡——就是菩提谷?”任清愁點頭,“這裡是飄零眉苑,外面就是菩提谷。”

原來風流店兜兜轉轉,竟又轉回原地,唐儷辭將此地掃蕩之後,玉箜篌率衆而返,雖然機關暗道毀壞大半,但卻是個無人想象得到的地方。

他必須傳點消息出去,讓唐儷辭知道玉箜篌折回飄零眉苑,同時——

雪線子深深吐出一口氣,“傻小子,我要去菩提谷,送我出去。”

任清愁卻很明白他要做什麼,按下他的手,“老前輩,從這裡出去要經過三道屏障,一定會驚動別人,到時候風流店對你合圍,只有你一個人,沒有逃生的機會。”

“你陪我麼?”雪線子笑了起來。

“嗯。”任清愁安靜的道,“到夜裡二更是這裡最安靜的時候,三道屏障都在最疲憊之時,我們先把這裡的乾花毀了,到二更再出去。”

“你幫我,不怕你心愛的女人受到傷害?”雪線子拍了拍他的頭,又捏了捏他的臉,任清愁任由他捏,並無抗拒之色,只道,“我想要蕙姐明白,我也有我想做之事。”雪線子在藥房裡翻翻揀揀,查看還有沒有其他毒花,“你師父如果有你一半聽話,他就不會死。”

“師父死了,是因爲他自己想死。”任清愁的眼神仍然清澈認真,“他不是被人害死的,只是自己不想再活下去而已。人若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活下去就沒有意義。”雪線子對着手裡的各種花草大眼瞪小眼,對後面那位妙悟紅塵的名門弟子,他實在不知再和他說些什麼好,突然間無比的想念起唐儷辭和水多婆來。

唐儷辭現在正和成縕袍、餘負人、董狐筆、孟輕雷等等一干人在喝茶。

冬季的好雲山並不結冰,但寒氣極重,一團團白霧飄過之際,當真能冷入骨髓。唐儷辭穿了一身夾襖,淺淡的鵝黃色,雜着淡綠色絲線和金線交織的圖案,繡的一年錦,同樣在領口和袖口鑲有一圈雪白的貂毛,雍容華麗。

桌上放的是北苑今年的“白乳”茶,此茶本屬貢品,但朝廷每年僅需五十片,所餘頗多,其中精品也有不少。唐儷辭帶來的“白乳”並不壓制成龍鳳茶餅的形狀,但也是一種團茶。他以中泠泉泉水煮開“白乳”,鎮江中泠泉乃是天下煎茶第一泉。陸羽《茶經》有言:“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山水,撿乳泉,石池漫流者上。”中泠泉位於楊子江江中盤渦險峻之處,取水極難,雖然是天下第一泉,卻是極少有人能喝到其中泉水。

煮好的“白乳”倒入一種色澤黑亮的小杯,似爲墨玉所制,茶水雖然滾燙,拿在手裡卻並不燙手。各人嗅着手裡精細的茶香,小心翼翼的端着那墨玉小杯,均暗道闖蕩江湖多少年,倒也從未喝過這等皇帝老子喝的東西。

衆人各自喝了茶,嘴裡綿密柔和的茶香讓人頗爲不慣,但看唐儷辭呵出一口氣,臉頰越發紅暈,似乎十分習慣這種滋味,各位也都裝模作樣,捧着手裡價值連城的茶水,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麗人居之會果然是風流店的局,幸好唐公子及時趕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孟輕雷道,“唐公子趕去麗人居救人,桃姑娘卻在房中遭遇伏擊,摔下懸崖生死不明,我與餘賢弟、古少俠等人下山查探兩次,都無結果,令人掛心。”成縕袍與董狐筆並不接話,唐儷辭微笑,“桃姑娘的行蹤,唐某必會調查,還請各位放心。”

孟輕雷欣然道,“既然唐公子如此說,我等自然放心。”唐儷辭避開話題,簡略說了些麗人居後在望亭山莊發生的事,說到朱顏突襲碧落宮,被宛鬱月旦說服回戰望亭山莊,衆人都是嘖嘖稱奇,不知結果如何,謂爲遺憾。

那日唐儷辭與宛鬱月旦躺在雜草地上閒談了一陣,等到回去之時,薛桃已經不在了。

阿誰一個人陪伴她到死,給她換了一身整潔的衣裳,出門到鎮裡轉了一圈,鎮裡有個破舊的老棺材店,年輕人逃走了,老人並未逃走。她花錢買了一副薄棺材,玉團兒和林逋回來的時候,三人合力將薛桃放入棺材,在屋後掘了個墓穴簡單的葬了。

沒有人給她立碑,鎮裡賣石料的作坊已經全家逃走,買不到任何石材,並且他們也買不起。

唐儷辭回來的時候,薛桃已經葬了。

沒有人向他要錢,也沒有人拿走他那件衣裳裡的黃金去買一副好一點的棺材,他們雖然力量微薄,卻從不依附別人。

唐儷辭從山後挖了一塊石頭,以短刀削切成墓碑之形,再以刀尖在石頭上刻下“薛桃”二字,立在墳前。

之後他們就未再談過薛桃的事,林逋與衆人拜別,自行離去。他轉而向南,步履之所至,便是大地江山之所在,雖然看似略有眷戀之態,卻並不停留。

阿誰、鳳鳳與玉團兒跟着唐儷辭返回好雲山,沈郎魂送宛鬱月旦返回碧落宮。

現在唐儷辭在問劍亭與衆人喝茶,阿誰抱着鳳鳳坐在房裡,唐儷辭給她和鳳鳳送來了綾羅綢緞、各種吉祥如意的金飾玉飾,甚至是胭脂花粉。他同樣給玉團兒也送了一份,玉團兒將那些東西穿在身上,將自己打扮起來,容色也十分嬌豔。阿誰一樣也沒有用起來,件件她都收着,她也並非拒絕,只是打成幾個包裹收好,有時候打開來瞧瞧,將一件一件的衣裳、一塊一塊的布匹、一件一件的玉器金飾取出來看看,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鳳鳳開始學說話了,他學得很快,臉頰上的那個酒窩兒越來越明顯,阿誰輕撫着那酒窩,她是喜歡酒窩的,沒有見過郝文侯的兄弟姐妹,也許他的兄弟姐妹便有酒窩,那鳳鳳有酒窩便不出奇。

“阿誰姐姐,”玉團兒今日去“西方桃”跌落的那個山崖看了一圈,“玉箜篌跌下去的地方真的挺危險的,他能沒事真是命大,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他臉上受了傷,不敢輕易露面,不知道是不是找到柳眼給他治臉了?”阿誰輕聲嘆了口氣,“我覺得玉箜篌和朱顏一戰必定又受了傷,只是擦傷了臉頰的話,他不會長期不露面的。但他會不會找到柳眼幫他療傷,我也不知道。”

玉團兒悄聲道,“我聽沈大哥說,唐公子給了小方一個地址,小方肯定把柳眼帶到那裡去了,只要唐公子肯告訴我,我就能去找人。”阿誰搖了搖頭,“他不會告訴你的。”玉團兒很失望的嘆了口氣,“我要在這裡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再看見他呢?”阿誰拉她過來,掠了掠她額上的頭髮,“唐公子不會告訴你地點的,但如果他想你,就會讓方大哥來接你。現在你在好雲山不是什麼難打聽的消息,只要他還記得你,還想念你,一定會讓方大哥來接你的,別擔心,慢慢的等吧。”

“阿誰姐姐,要是他讓小方來接你,卻不是接我怎麼辦?”玉團兒黯然的問,“他如果討厭我忘記我了,就不會來找我了。”阿誰微笑起來,她的微笑一貫帶着那股歷遍紅塵的清醒和倦意,“不會的,傻孩子。”玉團兒低聲道,“他如果讓小方來接你,你不要和他回去好不好?”阿誰溫柔的摟住她的背,“好,我一定不會和方大哥去見柳眼,讓你去,好不好?”玉團兒點了點頭,“你真好。”阿誰爲她整理了一下頭髮,“我沒有什麼好,是你對他好。”

“你對唐公子好。”玉團兒突然道,“但他老是欺負你,你明明不想和他來好雲山的,但是他叫你來你就來了。”阿誰微微一笑,“是啊,我想自己帶着鳳鳳過日子,但我自己一個人又怎麼可能真的不依靠任何人就在江湖中活下去呢?離開唐公子我試過了,只是給他人帶來更多的麻煩,這一次,我會留在好雲山。”玉團兒哼了一聲,“騙人!你就是老是順着他的意思,他叫你來你就來了,你怕他生氣!就是這樣而已,還說一大堆理由騙人!唐公子就是一個壞人!大壞蛋!”

阿誰凝視了她一陣,這小姑娘心地清澈,所以眼光很犀利,也許……真的如她說的一樣,她只是不想忤逆唐儷辭的意思,只是怕他生氣。但無論是什麼理由,她只是唐儷辭手中的玩具,他希望她來她就該來,他希望她走她就要走,他想要惡狠狠地傷害她她就該被傷害,他想要有人談心說話她就要陪他喝酒。

唐儷辭太寂寞了,他很需要有人陪伴他關心他對他好,而對於他這樣性格極端又多變的男人,對他好的方式……就是任由他擺佈。

很少有人能忍耐這樣惡劣的對待,她必須忍耐,因爲唐儷辭只對她一個人索取。

在其他任何人面前,他都要表現出絕對的強勢,絕對的優秀,他是天下第一是天下無雙,他無堅不摧無難不解。

要維持這樣的強勢很辛苦很疲憊,就如她要維持自己的鎮定和理智很辛苦很疲憊一樣,她能明白唐儷辭的苦,但唐儷辭顯然永遠不會明白她的苦。

如果她像玉團兒那樣單純耿直,如果她可以不顧一切,她會立刻從唐儷辭身邊逃開,逃得遠遠的,逃回洛陽或者逃到傅主梅身邊都可以。她瞭解了唐儷辭,越瞭解她就越明白他需要什麼,而越明白他需要什麼,她就越忍不住想要疼惜他。

在他身邊待得太久了、太瞭解這個人了,也許有一天,她真的會心甘情願的爲他去死,爲了了卻他的心願,爲了博他一笑——但如果真有這麼一天,鳳鳳怎麼辦?鳳鳳未來的人生怎麼辦?身邊不再有她陪伴的唐儷辭又將怎麼辦?

她不得不想很多,想得越多越覺得恐懼而迷茫,她不能愛上唐儷辭,那是一條絕路。

唐儷辭和衆人淺談了如今江湖局勢,現在柳眼隱身不見,猩鬼九心丸的解藥呼之欲出,各門派中中毒之人已不如年前那般驚恐,風流店雖然手握猩鬼九心丸,接連戰敗幾次之後,影響力已遠遠不如白衣役使初出江湖之時那般驚人。但風流店臥虎藏龍,以猩鬼九心丸籠絡的高手不知凡幾,要覆滅風流店還必須得到其中更多的辛秘,明瞭其中更多的內情。此次飲茶之會,唐儷辭讓中原劍會門下信使奉信上少林寺與武當派,邀請普珠方丈與清淨道長參與,但普珠以閉關潛修爲名婉言謝絕,清淨道長回函說事務繁忙,分身乏術。

原來數年之前,武當派老掌門在祭血會圍攻武當山一役中下落不明,由清淨道長代任掌門。然而清淨道長尚有一位師叔,道號清虛子的武當高人。清虛子在武當後山閉關十年,出關之際,清淨道長已代任掌門兩年有餘,他欲將掌門之位讓與清虛子,但派中弟子對清虛子並不熟悉,頗多反對之辭,讓位之事就此按下。而長年清修,即使在武當派中也很少有人識得的清虛子卻突然失蹤了,清淨道長追查年餘方纔隱約得到線索,清虛子竟爲風流店所網羅。當下武當一脈上下都在尋覓清虛子的行蹤,一旦證實他確爲風流店所網羅,武當必定清理門戶,如此背景之下,清淨道長自然無暇分身前來好雲山品茶。

“原來風流店尚有鬼牡丹這一路旁支,鬼牡丹身爲七花雲行客之首,殺破城怪客、魚躍鷹飛,操縱梅花易數、狂蘭無行,創立風流店,意圖一統江湖橫行天下,委實可惡至極。”衆位座客之中,有一人青衫佩刀,面長如馬,乃是北三地著名的快刀客霍旋風,新近參與中原劍會。他身邊一人儒衫寬袖,面容如敷脂粉,卻是江南著名的美劍客“璧公子”齊星。

在唐儷辭失蹤不見的那段時間裡,中原劍會新加入不少人手,並且大都並非劍術名家,有些是湊熱鬧,有些是好風頭,更有些是追逐着“西方桃”的美色而來,此時西方桃失蹤,大家都有些掃興。

成縕袍、董狐筆等劍會元老,對這些新近加入的所謂江湖俊彥冷眼相看,這些人魚龍混雜,自從上得好雲山吃喝拉撒有之,醉酒鬧事有之,硬仗未曾打過一場,卻又誇誇其談,言之滔滔,滔滔而不絕。

“只待查明風流店真正巢穴所在,我等一鼓作氣,齊心協力將其剿滅,即刻還江湖一片清淨。”接話的是與“璧公子”齊星齊名的“玉公子”鄭玥。這兩人合稱“璧玉公子”,在江南一帶都是著名的美少年,但此時坐在唐儷辭面前,齊星尚可自持,鄭玥的目光在唐儷辭臉上瞟來瞟去,充滿了悻悻之色。

唐儷辭微微一笑,在一干江湖人物環繞之中,越發映襯得他猶如明珠生暈,秀雅出塵,“鄭公子如果有興,追查風流店巢穴之事不如交由鄭公子着力進行?”鄭玥大吃一驚,“由我一人進行?”唐儷辭溫和的道,“鄭公子聰明睿智,劍法出衆,交遊廣闊,劍會諸多人手,鄭公子儘可調兵遣將,於一個月之內給我答覆如何?”嚴冬時節,鄭玥額頭上竟然生出冷汗,“此事……此事該從長計議……”唐儷辭道,“只待查明風流店真正巢穴所在,我等一鼓作氣,齊心協力將其剿滅,即刻還江湖一片清淨。鄭公子豪言壯語,我也十分贊同。”

他說得不溫不火,極盡誠懇,說得鄭玥張口結舌,冷汗直下,衆人又是駭然又是好笑,鄭玥不敢再說,連霍旋風都緊緊閉嘴。唐儷辭捧着熱茶再淺呷一口,緩緩呵出一口氣,臉頰是越發紅暈了,“追查風流店巢穴之事交由鄭公子,有另外一件重要之事,我要交由齊公子處理。”

齊星雖然和鄭玥齊名,但並不見如鄭玥一般的輕佻之色,聞言抱拳,“不知唐公子有何吩咐?”唐儷辭放下茶杯,手指卻一直搭在杯上,墨色的茶杯映得他的手指雪白潤澤,十分好看,“萬竅齋將爲中原劍會支付四萬五千兩黃金的費用,中原劍會此時上下兩百八十五人,如果現在分發,不論武功高低、身份尊卑每人可得一百五十八兩。今日之後,多一人萬竅齋多支付一百五十兩銀子——是銀子,不再是黃金;少一人萬竅齋收回一百五十八兩黃金,不會多一分一毫。”

一百五十八兩黃金,那是一筆不小數目的財富,足供普通人家過上幾輩子。齊星吃了一驚,“四萬五千兩?”唐儷辭眼睫微擡,眼角揚起的姿態略略帶有一點驕色,那是恰如其分的驕矜,“各位江湖前輩對錢財多是淡泊,但諸位爲江湖奔波多年,辛勤勞碌,我會爲各位前輩另備金帛,以供諸位不時之需。”他卻不說多少錢,“至於這四萬五千兩黃金,現在並不下發,暫扣在劍會名下,從今日開始,應對風流店所需的一切開銷都由這四萬五千兩中支出。諸位過後將消息通傳到每一個人,從今日起,中原劍會任何一人吃喝嫖賭的銀兩、酗酒鬧事之後的賠償都由這筆黃金支出,花費得越多,風流店覆滅之後衆人所得的利益越少,我不在乎各位最後所得是多少,與我無關。”唐儷辭含笑說的這段話,語氣非常溫和。

衆人面面相覷,自有江湖門派起,恐怕沒有一人是以這種方法管束門內弟子,但說不定十分有效。清者自清,品德高尚之人自然不會貪戀黃金,亦不會胡作非爲;而貪戀黃金之輩又必然爲了利益收斂言行,甚至互相監督,只怕多花了一分銀子。唐儷辭富可敵國,花費四萬五千兩黃金能買得中原劍會上下一整,在他看來自是便宜。

“齊公子,你可知爲何我要讓你主管此事?”唐儷辭將桌上的“白乳”清空,換了一種散茶,剛纔的墨玉茶杯也撤了,換上一種精細白瓷的茶杯,碧綠色的茶葉飄在清澈的茶水中,散發出另一種清香。

“可是因爲齊家與萬竅齋有生意往來?”齊星問道。唐儷辭道,“齊家在蘇州有兩處莊園,三處店鋪,估價約有四萬兩黃金之數。齊家家業也大,人面衆多,你來管理這四萬五千兩黃金,旁人無話可說。”齊星苦笑,的確,他若私吞了這四萬五千兩黃金,中原劍會上下兩百八十五人不會放過齊家,齊家家業在蘇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唐儷辭不愧是生意人,面面俱到。

衆人再度面面相覷,成縕袍和餘負人看了鄭玥一眼,鄭玥臉色慘白,仍舊深陷在唐儷辭要他去查探風流店巢穴的陰影之中,霍旋風之流面上鎮定,少不得也在暗暗計算那一百五十八兩黃金。唐儷辭支頷對衆人一笑,他脣角勾起的時候彷彿天下衆生都在他彀中掙扎一般,並且無論如何掙扎都掙扎不出他設下的天羅地網。

他是一隻皮毛華麗的狐妖之王,俯瞰天下,山起雲涌,衆生百態,他一直在雲端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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