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燕芳剛想發怒,在這一刻看到了什麼,眼神遊移了一圈,閃過一絲狡詐,轉而雙眸變得委屈,泫然欲泣,十分可憐,“偉澤,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能這樣,你再怎麼不喜歡我,也不可以推你妹妹,把事情怪罪到我的頭上啊!”
我覺得不對勁,她像是故意這麼說的,上一秒與下一秒變化那麼大,而且,我明顯的捕捉到,她眼裡閃過一絲什麼……忽然,我發覺背後似有一股陰沉的氣息,好像有人站在我背後,我試着回過頭去,果然,一個臉上充滿嚴肅與滄桑的老爺子,正站在樓梯上,我擔心許偉澤一生氣,會毫無顧忌,剛想制止他,誰知他被怒氣衝昏了頭,失去了理智,並未發現身後的老爺子,還一口氣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呵,你別裝無辜、委屈了!我給忘了,這點,是你最在行的,你就是靠裝無辜裝委屈,才爬上我爸的牀,把我從他最疼愛的兒子,變成仇人!”許偉澤裝作恍然大悟,猙獰、可怕的臉龐,盛着滿滿的藐視,說到最後,幾乎用吼的,口氣吐出時,盛着濃濃的火氣。
看來,這些年來,對他的影響確實挺深的。
積壓在心裡,此刻一發怒一出來,才讓人明白了一切。
許家欣哇的一聲,痛哭出聲,抱着孫燕芳的大腿,一直往她懷裡鑽,想找到媽媽的安全感,模糊不清的說道:“媽媽,哥哥好恐怖呀,我好害怕!”
又哇的一聲,哭成淚人,淚水浸溼了孫燕芳的裙子,一閉眼,彷彿都能看到哥哥猙獰的臉龐。
好恐怖好害怕!
我的好女兒,怕得真是好時候!幫了媽媽一把!
許偉澤說得沒錯,咱們再無辜可憐,你爸爸他,就會怪罪到他的頭上!姜果然還是老的辣,這個女人,真的是太厲害了。她爲了報復許偉澤,才製造了這樣的一幕。簡直是精彩極了!
孫燕芳心裡陰險的笑了笑,將許家欣摟得緊緊的,泫然欲泣的模樣,把一對母女受人欺負的樣子,表現得淋漓盡致,“乖,欣欣不哭。”
許偉澤沒有想到,待他說完之後,身後竟傳來一聲怒吼:“放肆!”
我趕緊喚了一聲,“叔叔好。”
許偉澤一驚,彷彿有一瞬間,他的腦袋和心臟都是空空的,驚懼得不敢運用……難道,他說得有錯嗎?這女人難道不是靠裝無辜和可憐,才把媽擠走,爬上爸的牀的嗎?他有什麼錯!
想通了這一點,堅決認爲自己沒有錯,心裡面的驚懼,自然而然順着這個心態,慢慢的消散而去。他從來就沒有做錯什麼,而這一切,不過都是那個虛假女人做出來的假象罷了!她爲了家裡的財產,真的是使盡一切的手段。
許老爺撇了我一眼,那一眼當中,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他迅速地打量了我一番,眼裡有着輕度的輕視,指着許偉澤,怒喝道:“你在外面交女朋友,沒有告訴家裡人,還敢怪你媽媽!”
這畜生,竟敢在外人面前,這樣胡言亂語,把他擱在哪了!
許偉澤知道,他生氣是因爲什麼……再次讓他遺憾的是,他沒有從父親嚴肅的臉龐上,看到一絲愧疚,只有對他滿滿的憤怒。
憑什麼!
憑什麼他的人生會是這樣的!
憑什麼不管是誰錯,他都會斥責於自己!
憑什麼他沒有一點感到愧疚?!
一滴清淚至她的眼眶,掉落下來,泫然欲泣的模樣,在她那副嬌媚的臉龐的襯托下,十分惹人愛,“沒事的老爺,家欣她,只是摔了一跤,而我,誤會解釋清楚了就好,你別怪偉澤。”
許偉澤受不了她假惺惺的樣子,這十幾年來,她就是這樣,一步步的讓爸對他失望!
心裡憤怒的怒火使他控制不住自己,上前幾步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就欲向她做什麼,“賤人!你不要再裝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噁心!”
還在哭的許家欣看到哥哥又這樣,和媽媽爭執在一起,以爲他們怎麼了,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得更大聲,幾乎整個客廳都聽得到。
不管是裡面的傭人還是外面的,都視之而不見,不敢動彈分毫,更不敢喘一口大氣,這家子的人,天天在吵架,她們都習慣了。
“家欣不哭,不哭。”孫燕芳故作寬鬆大方,掙脫掉許偉澤的束縛之後,只顧蹲下身去哄許家欣。
許家欣哭得滿臉通紅,連雙眼也一片通紅,小小年紀哭成這樣,讓人萬分心疼。
許老爺硬朗、洪亮的聲音,頓時傳遍了整個客廳,震耳欲聾的時候,把傭人們嚇了一跳,手上的東西,差點一個不留神就掉落在地上,“許偉澤!不要太囂張了!”
從樓上到許偉澤面前,僅僅只是十幾秒的時間,在我眼前,彷彿像是一陣風飄過一樣,“啪”的一聲,一巴掌用力的扇在他的左臉上,幾乎把他整個臉龐都甩了出去,“有你這麼對你媽媽和妹妹的嗎?在外人面前,一口一個賤人,污衊冤枉你媽媽,是不是想讓人傳了出去,看我們許家的笑話!”
我站在一旁,看着許偉澤一次次的冒犯他的後媽,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其實連我這個外人,在第一次見到伯父之後,在這種情況下,立刻就能猜出些什麼來,所以一直提心吊膽着,許偉澤跟他相處了二十多年,應該是最瞭解他的一個,爲什麼他偏偏不選擇隱忍,而非要這麼做?
我呆呆地看着這父子倆幹架,急得手足無措,額頭上都出了一層冷汗,這時我出去勸架,肯定無濟於事,幫不了他什麼,反而惹得許老爺更憤怒。
“你給我跪下!”許老爺臉上盛着的怒氣,彷彿能延伸到整個客廳,讓大家微微顫抖了起來。
發這麼大的火,氣息沒有一絲起伏不定,彷彿還有更大的力氣,訓斥許偉澤,硬朗得很。
許偉澤不得有任何怨言,只得遵從跪下去,頭也不擡的看着地板,只要稍稍一擡眼,前面就是他父親那雙大大的腳。
表面上遵從,可垂着的眸子卻散發出無限的憤怒與恨意,夾雜着些不甘與狠厲,垂在身側的兩手,緊緊握成拳,隱忍着體內洶涌的憤怒,一次次的將那股順下來的火氣往上推,從而使身子微微顫抖着,讓人知道了現在他很憤怒。
孫燕芳低泣的眸子,瞥了一眼許偉澤,隨後嘴角得意的勾起一抹冷笑,不是想跟我鬥,擊垮我嗎?
我告訴你,你是怎麼都贏不了我的。
這一幕,剛好被我看到,讓我不用別人告訴,都能想象得到,她每天是怎麼處心積慮、不折手段的。
我盯着她的時候,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側過頭來與我對視,被人發現,她沒有表現出心虛的一面,彷彿挑釁般的朝我揚起一笑。
以往許老爺都會訓斥他一番,在動用家法,打上他一兩個鞭子,然後讓他跟孫燕芳道歉。
許老爺眸子往後看,撇了我一眼,又讓我深深地感到,那雙眸子裡盛着的輕蔑,回過頭用硬朗的聲音說道:“看在有客人在的分上,我饒你一會。趕快跟你媽和妹妹道歉。”
又是道歉嗎?
每次想跟這個賤人好好來次真心的談話,每次跟這個賤人起爭執時,他都免不了一頓道歉。
每次道歉時,他都感到體內每一個細胞,正在抗議着,憤恨與不甘,加上滿滿的屈辱,都圍繞了他整個人,這次也不例外,緊握成拳的手,握得更緊,連指甲插入掌心的肉中,都察覺不出一絲痛感,因爲他被仇恨吞噬了全身,此刻只知道仇恨。
鞠躬道歉的動作,他做了太多太多次,做到都習慣了,彷彿每時每刻,不用逼迫他,都能鞠上一躬,道歉一般,所以現在他非常乖巧、熟練的,側過身,朝孫燕芳深深的鞠了一躬,隱忍着心裡的仇恨與不甘,說出來的話,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那麼的不願,“媽媽,妹妹,對不起。”
“老爺子!你這是在幹什麼!偉澤,別聽你爸,快起來!”孫燕芳就欲去扶起他,許偉澤卻快速閃過了她的攙扶,孫燕芳一臉尷尬,勉強的扯出一抹笑,低聲的說:“快起來。”
這一幕,被許老爺看在眼裡,怒氣差點讓他失去了理智,這許偉澤,這麼不懂事,早知道就不把他留在身邊,讓他跟着他媽媽去了,省得在這裡礙眼!
或許許老爺把這一幕,又當作是許偉澤的錯,可我分明看到,在許偉澤鞠躬之前,孫燕芳是在等着他鞠躬,是在享受他的道歉的。
若真心不用他鞠躬道歉,她早就在那之前,阻止許偉澤了,何必等到他道歉了,才假意讓他起來?
直起身之後,他並沒有擡起頭,而是一直盯着地板,他能想象得到,頭頂上的孫燕芳是多麼的得意。
他恨,恨爸爸一直被色相矇蔽了理智,矇蔽了他所能辨認的能力,他恨,恨爸爸一直錯怪於他!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離開這個家,再也不會來!
“跪着不許動。”許老爺重重的命令道。
隨即看向我,嚴肅、憤怒的臉龐揚起一抹慈祥的笑,通紅的色彩一點點的消失,說:“第一次來我們家,就讓你見到家裡的醜事,真是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