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開始安排你,確實是有私心的,因爲……我懷疑展公館的那場大火與白百合有關,所以刻意安排了你就應對尤家。”高逸沒有管左言溪願意不願意聽,而是直接地開了口。
左言溪微微睜開眼睛,語氣有些淡漠地說:“我知道。”
“但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左言溪。”高逸原本平靜地聲音提高了兩個音量,甚至帶上了些許激動之色,“你不要想着我完全就是爲了要利用你。”
“那綁架呢?把我綁到那個廢棄倉庫,是你的主意吧?”左言溪問道。
高逸一愣。
“綁架我,把我推入這痛苦的深淵的人,就是你?”左言溪追問。
高逸面容肅然,反問道:“你怎麼這麼說?”
“爲什麼讓充說?白百合還有個女兒,這是你提出來的吧?雖然你沒有參與,但你卻只用說這一句話就可以了。餘下來的事,你知道展威會自己做,對不對?”左言溪冷笑了一聲,好一招借刀殺人,連消帶打,既對付了自己想對付的人,又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
“你想得嚴重了,我當時是這麼說過。但我覺得這行做未勉不對……”
“是嗎?這根本就用不着你自己動手吧?高逸……不,展逸,你真的是——太令我刮目相看了。”左言溪疲憊地嘆了一口氣,頓了一頓,才接着說,“你走吧。”
“左言溪——”高逸的聲音明顯帶了些氣惱了。
左言溪緩緩地說:“你放心吧,以我現在的能力,不能給你造成任何威脅的。無論我原諒不原諒你,對你來說,又沒有損失……”
“原諒?”高逸好笑地哼了一聲,“爲什麼要用‘原諒’這個詞?我又沒半點對不起你。沒錯,我是在無意當中給你帶來了傷害,但這卻並不是我本意。什麼去尤家做臥底,我最後不是也沒有讓你去嗎?當時確實存了點私心,也因爲我討厭我這個後母,所以才魯莽了一回。之前你被綁架,是我沒有想到的。”
左言溪臉色平靜,她沒有再說話了。
“任憑我怎麼解釋,都不會相信我嗎?”高逸問道。
左言溪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輕聲問道:“展逸,我相信你與我不相信你,對你來說重要嗎?”
聽她叫自己展逸,高逸忍不住心裡一動。
“你們一個個都是這樣,因爲覺得我好欺騙,所以都把我騙得團團轉。方亮傑是,你也是……展逸,我信與不信,對你來說會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嗎?如今事情發展到現在,你叫我怎麼相信你?”
“我是沒有辦法叫你相信我,但是……”高逸在左言溪牀前蹲了下來,放輕了音量說,“你相信不相信,對我來說——確實重要。”
左言溪意外地轉過頭來。
“穆子純找到我的時候,她只是說她懷疑。依照正常程序來講,和你失去聯繫不過一個小時她就來報失蹤,懷疑你被人綁架。她如果報的是別人,咱們ju裡是不予理會的,但因爲是你,我調動了兩個中隊。在我心裡,你跟別人是不一樣的。”
左言溪看着高逸的臉,她心裡有一瞬間的動搖。她越是知道得多,就越是覺得自己沒有安全感。不知道什麼東西是真的,什麼東西又是假的了。
“我跟別人哪裡不一樣?”
高逸想了想,回答說:“我也一直都在想,你跟別人哪裡不一樣。後來我終於想到了,你跟別人不一樣的,是孤獨。我也是從小……就沒有朋友的一個人……”
說到這裡,高逸竟然拍了拍左言溪正在打着點滴的人,露出一臉詞窮的表情,半晌後纔開口。“我覺得,我們很相像。看到你……就像看到自己。”
左言溪皺起了眉。她跟高逸?開什麼玩笑,他是高高大上的太子爺,又是井-局裡的你精英,萬千光環爲一身,自己怎麼會跟他想象?
“我還是以前跟你說過的那句話,我會保護你的。”高逸說完,又站起身來,“他們還等在外面呢,等他們走後,花間會來跟你錄口供。我走了。”
左言溪看着他的背影走出去,心頭升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剛離開,左爸和左文質還有賀梓楠穆子純一起涌了進來,馬上就把左言溪不大的病房變得擁擠起來。他們一進來,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問,左言溪一邊微笑聽着,一邊等他們全部說完。
“幸虧高逸進去得及時,不然,還指不定會怎麼樣呢。”穆子純冷哼了一聲說,接着看了一眼左言溪的臉色,又看了一眼左爸和左文質,微笑道,“那你好好休息,大家也守了這麼久了,都餓了吧,我去帶點兒東西回來吃。”
賀梓楠也忙說:“子純姐,我跟你一起去。”
他們倆人走了,左言溪忍不住擡手揉了一揉太陽穴:“那吵人的終於走了,一進門把我的頭都吵暈了。爸,你別擔心,就是受了兒皮外傷,不要緊的。疼兩天就好了。”
左爸走上前來,繞過牀的對面,拉着她沒有打點滴的左手說:“是啊,不要緊……不過,一定疼死了吧?”
聽着左爸關切的語氣,左言溪忍不住眼眶裡一陣發澀。忙說:“受了傷哪裡有不疼的?但這些皮外傷好得很快,也不會留疤,怕什麼。是福不是禍,既然都已經這樣了,左爸你還是別擔心了。”
左文質一直站在旁邊沒有說話,此時開口問道:“要喝水嗎?”
左言溪點點頭。
一家人在病房裡說了些知心話,左文質接着就提到了白百合。“姐,白百合是我媽?”
他這個直接的問題把左言溪和左爸一起問愣了,看着左文質,幾秒鐘內都沒有反應過來。
“你們吃驚什麼?我又不是傻子,難道猜不到?哪裡有陌生人無緣無故那樣對我的?這次的事,我打電話問過她了。”左文質說。
左言溪聽他說完,又看了一眼面如土色的左爸,臉色難看起來。
一時間,三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過了半晌,左爸才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勉強開口道:“也是我不該瞞着你們,當初她答應過我,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的。你們如今也大了,我當初爲什麼要提出那樣的要求,想必你們也知道原因。只是事情過去了那麼多年,而你們也不該牽連其中。始終是骨肉連心吧……她也做不到……”
“爸,”左爸說的話,令左言溪有些心疼,她忙打斷他說,“你想多了,什麼骨肉連心?我跟你纔是骨肉連心,在我心裡,我媽早死了。就算知道她還活着,也不會改變我心裡的這想法。反正無論她是死是活是在哪裡,都和我沒有關係。而我也完全不想捲入到她那邊的混亂生活圈子裡去。”
左言溪說完,又看了一眼左文質,左文質忙跟着開口。“反正我是習慣了沒媽,有沒有對我沒有任何影響。她老是給我打電話又送我東西,我還嫌煩呢。爸,你當初就沒有做錯,這種拋夫棄子爲求榮華的女人,哪裡配……配做我媽。就算是她當時一時答應了,難道這麼多年以來就沒有思念過我們?真不明白她的心是什麼做的。”
左爸聽到兩姐弟這麼說,不知道爲什麼,反而沒有半點舒心的感覺,只是覺得心更加痛了。
對自己的親生母親抱着如此漠然的態度,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
正想着,說曹操曹操就到了,白百合臉色蒼白地推開門,走了進來。左言溪微微一愣,連同左爸和左文質也愣住了。
剛纔說的話,大概她在門外都聽到了,所以臉上才帶着如此悲切的表情。她身後跟着一個女孩子,左言溪認得,那是展舊影。
展舊影的出現,令左言溪更加吃驚了。
白百合說:“言溪,你醒了?”
展舊影提着兩大袋熱帶水果,將它們放在了左言溪的牀頭上,接着便開始上下打量起她來。十秒鐘後,她問:“這纔多久不見,怎麼就變成這樣了?我後來又給你發了一張正面畫相,只是今天忘記帶了來。媽媽說你受傷了,我叫她帶我來看看你。”
左言溪微微地彎了彎嘴角,有些不知道應該要給出什麼表情來。展舊影的聲音很輕,又很細,微笑的弧度明顯的是大家閨秀的溫婉模樣,看得出來她平時話不多,此時也只是接着補充了一句:“你是不喜歡我過來看你嗎?”
“沒有。謝謝你來看我。”左言溪客套地回了一句。
左文質大概也猜到了這個女孩子的身份,俊秀的臉上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白百合說:“我只是來看看你,你放心吧,事情已經處理好了。以後,他們不會對你怎麼樣了。”
左言溪一愣,隨即問道:“遺產歸他們了?”
“我是不打緊,遺產什麼的,給了我也留不住。”白百合說了一句讓大家頗爲意外的話,“我想明白了,只要你們能夠不再受騷擾,安心過平凡的日子,財產什麼的又值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