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對面站着一個身姿挺拔的老人,國字臉,方下巴,留着極短的白色鬍鬚,皮膚宛如滿是溝壑的老樹皮。
但與皮膚的蒼老程度不同的是他炯炯有神的眼睛,裡面積澱着歲月留下的光華,正氣十足,彷彿心思不純的人在他面前,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完全看穿一般。
然而真正令我詫異的不是他渾身透露出的那一股威嚴無比的氣場,而是因爲我見過他,他就是我上次在醫院碰到的那個摔倒了沒有人扶的爺爺,然後我用輪椅把他給送去了病房。
當時我還覺得他的眉眼有點熟悉,沒想到他竟然是陸歷懷的爺爺,這也太巧了吧!
很顯然,陸爺爺也認出了我是誰,然而他只是微微詫異了一下,表情便恢復如常,誰都沒有發現我們之間流動的小秘密。
“你說都是你的錯,那麼我想聽聽,你錯在哪了。”
陸爺爺的話音落下,我強裝鎮定的直視他,握緊了滿是汗液的手心。
陸歷懷見狀,想要幫我解圍。
然而,我害怕矛盾會因爲陸歷懷的開口而被更加的激化,所以在陸歷懷開口之前,我便說道:“是我,是我太喜歡陸歷懷,太想要和他在一起了。”
“哦?你的意思是,阿厲之所以會這麼做,是因爲你在暗地裡逼他?”
我聞言,沉默了片刻,然後有些艱難的說:“……是。”
“不是的。”陸歷懷沉沉打斷:“是我——”
下一句話還沒有說出口,我便反過來打斷了他:“陸歷懷,你不用替我解圍,是我因爲自己的家庭背景與關小姐無法相比,纔會自卑的更加想要得到各位長輩的認可。”
陸歷懷被我打斷後,沒有再出聲,只是站在一旁淡淡的看向我,目光裡透着些許的深沉之色。
從眼角的餘光裡面能看到陳牧白夫婦,只見溫伶皺着眉頭,一臉擔憂的看向我。
而陳牧白只是雙手搭在絨毯上,左手的拇指上帶着一個羊脂玉扳指,右手的拇指在左手的扳指上輕輕的摩挲着。
玉的清透溫潤之感很符合他,然而他的眼神更像石,看上去有些死板。
我知道,他只會做一個看客,即便他在這個家是有些地位的,他也不會做出忤逆爺爺的事情,來爲我說情。
所以,我只能靠自己了。
關娜張張嘴,想要插話,卻被她媽媽給攔了下來。
陸爺爺的面上看起來不喜不怒的對我說:“認可?那你可知道,娜娜和阿厲已經有婚約了?”
“我知道,可是,這婚約只是口頭婚約,在它生效之前,我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雖然,每個人的身份背景從一出生就註定着不公平,但是追求愛的權利是平等的。”
“如果今天關小姐通過爺爺您,讓我永遠的離開陸歷懷身邊,我只會覺得她贏的一點也不漂亮,因爲她已經那麼多硬性條件勝過我了,卻連和我公平競爭,接受失敗的勇氣都沒有。”
我將想說的話一口氣說完,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空氣裡安靜的彷彿掉下一根頭髮絲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陸爺爺依舊是不喜不怒的問:“你的意思是,我在製造不公平?”
他的聲音聽起來粗厚有力,即便是不生氣聽起來也像是在發怒,再加上他的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樣,如果是一般人,早就會在這種情況下,嚇的兩腿發軟。
可我之所以不害怕他,是因爲我在醫院見過他卸下威嚴時的模樣,就和一個普通的小老頭沒有什麼區別,很是慈祥。
於是我回答道:“不,爺爺您之所以要關娜做您的孫媳婦,是出於人情,更是出於熟悉,之所以沒有人認可我,就是因爲對我不熟悉,覺得我是一個外來人,可是伴侶與家人,是陪伴一生的,或許,在瞭解我之後,會發現我比關小姐更加適合呢。”
陸爺爺聞言,粗黑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陸歷懷依舊淡淡的看向我,嘴角隨着我話語的落下,漸漸彎起了一個弧度。
“你憑什麼覺得自己比我更加適合?你有和懷哥一起長大嗎,你有我們之間的親情基礎嗎?你對這個家裡的一切瞭解麼?更重要的是,你的能力,能配得上陸家兒媳這個位置嗎?爺爺說話一言九鼎,你難道想讓他變成出爾反爾的人?或者,讓我變成一個笑話嗎?”
關娜衝破她媽媽的阻攔,衝我吼着,末了,眼淚流淌了下來。
如今,這麼多雙眼睛盯着,確實讓她很難堪。
陸爺爺聽了關娜的話,眉頭鎖的更加的深,雙手背在身後,看了一眼陸歷懷,在接觸到陸歷懷的眼神之後,心底剛剛消下去的火氣似乎又竄出來了一般。
我見狀,對關娜說道:“是的,你和他一起長大,你和陸家有親情基礎,這些都是我無法改變的硬性條件,可,你知道陸歷懷他真正看重的是什麼嗎?”
關娜依舊流着眼淚,也許她根本不想回答我,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她不想自己看起來像是被我給難倒了。
於是她說:“我當然知道懷哥看重的是什麼,他看重的是前途,而只有我,能在事業上給他輔助。”
“錯,他看重的東西你和我都不能給,他最看重的,是親情。”
“哼,他要是看重親情,也不會在我一出院,就故意氣我!”陸爺爺橫了一眼陸歷懷,有些生氣的說道。
“其實,陸歷懷很在乎這個家,不僅在乎叔叔阿姨,更加在乎爺爺您,所以他纔會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一直等待爺爺您出院才告訴您真相,即便他那麼渴望得到家人的支持與理解,但擺在第一,依舊是家人的健康。”
陸爺爺聽完,再度看向陸歷懷,見陸歷懷依舊沒有退讓之色的神情後,擺手,冷言道:“不用再說了。”
說完,陸爺爺便對自己的貼身保鏢使了一個眼色,像是要讓那人將我’送’出陸家。
眼見着那人向我越發走近了,我知道我沒有機會再說上話了。
於是連忙說道:
“倘若將關小姐嫁給陸歷懷是因爲人情!那麼讓陸歷懷必須娶關小姐就是傷了人情!手心手背都是肉,怎麼能爲了手心,而將自己的手背割出鮮血呢?難道這樣……您自己不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