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沒有了經濟來源,聶東晟帶着孩子,在國外過的有多艱辛。
他申請了學校,重新攻讀企業管理學位,但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要得到獎學金。但只依靠獎學金,並不足以支付他和阿惟的生活開銷。他白天上課,晚上還要打幾份工,一天最多隻能睡四個小時。
所以,林伊那個時候對他們父子的照顧,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如果沒有林伊,他還要僱人照顧阿惟,支付那樣的一份薪水,對當時的聶家三少來說,已經是十分奢侈的。
有一次阿惟生病,聶東晟甚至無法支付孩子的醫藥費,那是的感覺,幾乎就是一種走投無路的崩潰,他用身上所有的錢打國際長途回家,聶景峰不問緣由,冷嘲熱諷了幾句後,掛斷了電話。
是林伊用自己的學費替阿惟交了住院費和醫藥費。雖然錢不算多,甚至在之後提及,讓人覺得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當時對於聶東晟來說,卻是救命的錢。
這也是聶東晟爲什麼如此怨恨聶景峰,而又對林伊充滿了感激。
“其實,林伊與你相比,無論是出身家世,還是樣貌才華,都遜色一籌。甚至,她還跟過其他的男人,有那樣一段不堪的過去。但她有一點,卻是你顧一念永遠比不上的,那就是她對東晟的癡心。”於浩一語點破。
這也是爲什麼,於浩更希望陪在聶東晟身邊的人是林伊。和一個愛自己的人過一輩子,遠比找一個愛的人幸福。於浩身爲聶東晟的兄弟,自然是希望他幸福的。
只是聶東晟太過固執了而已,他認定一個女人,其他的人就再也走不進他心裡。
顧一念聽完,淺淺的牽動了一下脣角,卻根本笑不出來。她一直都承認,林伊比她更愛聶東晟,也比她更會照顧他。
而她和聶東晟在一起的那些年,一直都是聶東晟寵着她,護着她,照顧着她,包容她所有的任性與小脾氣。
她動了動脣,想要說什麼,卻沒發出聲音,只得聽於浩繼續說道,“在國外的那些年,東晟過的很艱辛,卻一直沒有回來。直到他爺爺過世,他纔回過弔喪。”
提到聶東晟的爺爺,顧一念的眼中也多少有些動容的神色。
聶東晟和爺爺的感情一直不錯,顧一念也曾經跟着他一起去探望過老人家幾次,是個很慈祥的老人,總是笑眯眯的。
而因爲一直呆在國外的緣故,聶東晟甚至沒有見到老人家的最後一面。
“東晟剛回國不久,就知道了你和陸英琦結婚的消息。當時,他爺爺剛過世,外加上你結婚,對他的打擊,可想而知。”於浩斷斷續續的繼續說道。
顧一念動了動脣,然後緊咬住脣瓣,微微的驚愕後,又是無言以對。
“聶老爺子過世之後,東晟開始接手聶氏集團。不久後,你和陸英琦開始創業。”說到此處,於浩眸中溢出極爲諷刺的笑,“顧一念,你不會以爲創業真的那麼容易吧,那些年,一直都是東晟在暗中護着你,幫襯着你。你和陸英琦創立公司,找不到出路,他就暗中給你鋪路。沒有機會,他給你創造機會。最開始,你掙得每一分錢,東晟可能要十倍的賠進去……他做的那些事,tmd就像個傻瓜一樣……”
顧一念微低垂着頭,安靜的傾聽。她的雙手交疊在身前,緊緊的握在一起,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微不可聞的顫抖着。
之後,於浩又說了一些事情,顧一念聽進去的不多,她的腦子有些亂,只記得於浩起身離開前,丟下的最後一句話說,“顧一念,做人不能沒有良心。”
於浩離開後,顧一念仍坐在位置上,單手托腮,目光茫茫然的看着窗外。
明明剛剛還是晴空萬里的天氣,不過轉眼之間,天陰了,不知何時開始,飄起了細碎的雪花。這大概是今年的最後一場雪了,時已如春,天氣會一天天的暖起來。
雪下的不小,很快在地面上鋪了白白的一層,掩蓋了一切的真相。
顧一念開始慢慢的回憶起來。
她和陸英琦創業的最初,沒有背景,也沒有經驗,的確是四處碰壁,但每一次幾乎山窮水盡之時,卻都能絕處逢生。
當時,顧一念只以爲是自己的運氣好,現在想想,哪裡就有那麼多的巧合與好運。原來,那些絕境逢生的背後,是聶東晟對她的呵護與守候。
感動嗎?是的,一個男人默默的、堅貞不渝的守護她五年之久,說不感動是假的。
動搖了嗎?顧一念不知道。畢竟,母親的死同樣歷歷在目,深刻在腦海裡,她不知道該如何卸掉背在身上的十字架。
顧一念在咖啡廳內一直坐到傍晚,面前的咖啡一杯杯的被換掉,冷了就端走換成溫熱的,熱的又很快冷掉,再次被端走,如此反覆,天色很快就暗了。
天黑天亮,年復一年,時間不過就是如此被荒廢。而她與聶東晟之間,已經浪費了整整五年的時光,她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個五年可以如此的揮霍。
顧一念離開咖啡廳的時候,雪停了。但天空仍是灰濛濛的顏色,不知何時纔會放晴。
寰球國際的辦公大樓就在對面,但她已經無心工作,站在路邊隨手招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後,向司機師傅報出了金地名居的地址。
顧一念回到家的時候,家裡的保姆阿姨剛剛把晚飯端上餐桌,阿惟坐在桌子旁,拿着他專用的小勺子,正準備開飯。
“姐姐。”他見一念進門,甜甜的喚了一聲,並爬下椅子,歡快的撲進了顧一念的懷裡。
“乖。”一念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然後脫掉了身上染着戶外冷意的大衣,在玄關處換了鞋子進門。
“顧小姐回來啦,要一起吃飯嗎?”保姆阿姨詢問道,但已經手腳利落的多添了一副碗筷。
“不必了,我不餓。”顧一念回答。她今天一整天都沒吃什麼東西,確實是沒有胃口。
保姆雖然拿着高薪,但只負責燒飯做菜和接送孩子,並不負責關心照顧顧一念的身體,她說不吃,保姆倒是樂的少洗一雙碗筷。
“阿惟乖乖吃飯,姐姐有些累,去房間休息一下。”顧一念微笑着對阿惟說道。
阿惟很聽話的點頭,重新回到桌旁,拿起了自己的小勺子,大口的吃飯,但絲毫不讓人覺得是狼吞虎嚥,吃相既斯文,又優雅,這一點倒是像極了他的父親。
顧一念的確很累,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倒在牀上,真想一睡不醒。可輾轉反側,卻怎麼都睡不着。
她索性起身,從牀頭櫃的抽屜中翻出兩片白色的藥片,吞下後,又喝了半杯溫水,然後重新倒在了柔軟舒適的大牀上。
這一次,沒過多久,她就睡着了。只是,睡得也並不算是安穩,夢中都是聶東晟的臉,以及他們曾經點點滴滴的過往,如同昨日重現一般,一幕幕的不停播放着。
那些記憶,被她整整遺忘了五個年頭,甚至想要一輩子忘記。但直到此刻,顧一念才真真切切的感覺到,那些屬於她和聶東晟的曾經,不僅沒有被她遺忘,反而深深的刻在她的腦海裡。
這一覺睡得很沉,讓顧一念有些區分不出夢境與現實,她好像就要沉入在夢境中一樣。不管噩夢美夢,至少,她的夢中有他,對於她來說,就是好的。
然而,這場夢終究還是被打破。深夜,一道急促的敲門聲把她吵醒了。
顧一念揉了揉眼睛,聽到門外保姆阿姨的叫喊聲,立即掀開被子下牀,急匆匆的開了房門。
“顧小姐,阿惟好像不太舒服,我剛剛給他蓋被子的時候,摸了下他的頭,哎呦,好燙的。”保姆阿姨一臉焦慮的說道。
顧一念披了件衣服,從醫藥箱中翻出了體溫計,急切的走進阿惟的房間,一測體溫,居然已經過了39°。
“要不要吃點退燒藥,或者物理降溫什麼的?”保姆阿姨詢問道。
“燒的太厲害了,我馬上帶他去醫院。”顧一念回道。轉身從衣櫃中翻出孩子的小衣服,給他往身上套。
阿惟燒的迷迷糊糊的,任由着顧一念擺弄,口中喃喃的嘀咕着,“姐姐,我不舒服。”
“阿惟乖,姐姐帶你去醫院,醫生看過就會好了。”
阿惟有些吃力的睜開眼睛,搖着腦袋,“我不想去醫院,我想要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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