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宸回國,同樣沒有通知白薇。
他下飛機後,和幾個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去酒吧喝酒。紙醉金迷的地方,美酒美人,觥籌交錯,可以讓人暫時忘記煩惱。
顧一宸抿着杯中的紅酒,頭腦卻是異常的清醒,果然,借酒消愁愁更愁。
“我有些累,先回去了。”顧一宸拿起搭在一旁沙發背上的西裝外套,站起身要走。
“一宸,你真沒勁。我叫的妞纔剛來。”說話的是一個美籍華僑,經常跟顧一宸玩兒在一起,顧一宸落魄的那段時間,他一直避而不見,等顧一宸發達了,他又像是雨後春筍一樣的冒了出來。
本來就是酒肉朋友,顧一宸並不在意。
他拎着外套走出包房,就看到走廊內兩個男人拎着一箇中國女孩兒往一個包房裡面走,那女孩兒一副抵死不從的樣子,動靜鬧得很大。
她起初是苦苦哀求,但兩個男人無動於衷,仍然像拖屍體一樣的拖着她。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她被拖進包房後會發生什麼可想而知。
那女孩仍在拼死的掙扎,在被拖進包房門前,她狠狠的咬住其中一個男人的手臂,高大的黑人男人,被咬得大叫了一聲,一巴掌扇過去,女孩被打倒在地上,半天都沒爬起來。嘴角都是血,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還是剛剛那個男人的。
此時,女孩就倒在顧一宸的腳邊,她伸手抓住顧一宸的腿,就好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能被他們帶走。”女孩哭得可憐兮兮的,眼中閃動着希望與絕望的光。
顧一宸皺着眉頭,他並不是一個愛多管閒事的人,也不是一個同情心氾濫的人,但有那麼一刻,他看到跪在地上的女孩,想起了白薇。
這個女孩,和白薇有很多的相似之處,同樣的爲了命運苦苦掙扎,同樣的遇強則強,倔強不屈。
顧一宸破天荒的管了她的閒事,和那兩名黑人交涉。
無論是在哪個國度,都沒有錢解決不了的事情。而顧一宸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地下停車場。
顧一宸坐進車內,剛要發動引擎,車子前面突然多了一道纖細嬌弱的身影,她站在他的車頭前,正好擋住了他的去路。
顧一宸微微蹙眉,搖下了一側的車窗。那女孩走過來,眨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此時,她已經擦乾淨了小臉,不似剛剛那麼髒亂不堪。顧一宸微眯着眸子看她,這女孩長得還是挺漂亮的,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的年紀,嫩的能掐出水來。
她看起來似乎鼓足了勇氣,又有些怯怯的樣子。
“你是中國人嗎?”她用英語詢問。
“你還有什麼事?”顧一宸用中文詢問,算是回答。
在異國他鄉遇見同樣黃皮膚黑頭髮的同胞,女孩看起來似乎特別的興奮,眼中流光閃動了幾下,聲音還是怯生生的,“謝謝你剛剛救了我。”
顧一宸沒吭聲,他幫她也不是爲了圖感謝的。他沒再理會她,就要放下車窗。
女孩看他要走,有些着急的伸手抓住了車門,急切的說道,“你,你能買我嗎?我需要錢。”
顧一宸聽完,只覺得好笑。冷漠的回了她兩個字,“不能。”
“爲什麼?”女孩問道,他剛剛花了大價錢幫她,難道不是看上她了嗎。
“我嫌你髒。”顧一宸略帶諷刺的回答。
女孩仍緊抓着他的車門不放,臉色卻變得有些難看,生硬的說,“我,我是第一次……”
顧一宸並沒有踩下油門離開,而是微眯着冷眸看着她,帶着幾分戲虐與玩味,“你是想告訴我,你是處,女?”
女孩的臉一下子白了幾分,尷尬的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說,我是第一次出來做生意,我真的很需要錢。”
顧一宸冷眼凝着她,覺得剛剛他那些錢花的有些冤大頭了,她反正都是要賣的。
“我對你不感興趣,放手。”他扳開她的手,一腳油門,車子揚長而去。
顧一宸的車子在空蕩蕩的街道上轉了大半座城,他一直都不太喜歡美國的街道,幾條街都看不到一個行人,冷靜的讓人生厭。他開始懷念故土,懷念那個叫做家的地方。
他最終還是把車開回了家,曾幾何時,白薇在他的心裡,是和家一樣溫暖的存在。可現在,某些東西在無聲無息的改變,他不知道該不該再信任她了。
因爲白薇傷了腿,半年內都沒有接戲,他開門回家,就看到她坐在客廳的沙發裡看電視。
“你回來啦?”她見他進門,微笑以對。像個溫柔的小妻子一樣,貼心的從他手中接過行李,一瘸一拐的把它拎到樓上的臥室裡,然後打開行李箱,把裡面的衣物和用品紛紛放回原位。
顧一宸跟隨着她一起上樓,高大的身體半倚着門板,沉默的看着她。
白薇背對着他,以至於顧一宸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只聽她語氣輕柔的說道,“現在國內是春天吧,迎春花是不是很漂亮。”
“嗯。”顧一宸淡漠的應了一聲,實際上,他來去匆匆,哪裡有心思留意什麼迎春花。他只記得,母親墳墓旁的青草,翠綠的刺眼。
他回了一趟顧家,顧勁鬆和樑淑紅還是那張虛僞至極的嘴臉,顧一雪撒嬌賣萌的把戲讓人極爲厭惡。
他知道一念這兩年在顧家過的並不如意,他當初沒有能力帶着一念一起出國,現在,他有了能力,一念又不需要他了。
離開的時候,顧一念把他送到機場,還殷勤的詢問;“怎麼沒把嫂子一起帶回來,下次一定要讓我見見啊。我哥哥喜歡的女人,一定很漂亮。”
白薇收拾完東西,來到顧一宸的面前時,他仍在出神。
“想什麼呢?回國這幾天不會是遇見什麼豔遇了吧。”白薇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玩笑的說道。
“瞎說什麼呢。”顧一宸回了她一句,然後懶懶的倒回牀上。他有些累,紅酒的後勁有點兒大,酒精讓他感覺頭重腳輕。
白薇卻湊到他的身邊,手掌攤開在他的面前。
顧一宸有些不解的詢問道,“什麼意思?”
“我的禮物呢?你回國難道沒有帶禮物給我?”白薇眨着一雙烏黑晶亮的眼睛,一臉純真的看着他。
顧一宸一個人回國,心情一直都不太好,又迫不得已的見了顧勁鬆一家人,心情就更糟糕了。他哪兒還有閒情逸致給白薇挑選禮物。
“太忙,忘記了。下次吧。”他說,低啞的聲音透出幾分疲憊。
白薇抿着脣角,故作出氣惱的樣子,背轉過身,倒在了大牀的另一側。
顧一宸也沒哄他,腦袋暈的厲害,躺在牀上很快就睡着了。
他仍然很忙,每天早出晚歸。白薇一個人在家實在是太過無聊,腿上的傷沒好利落,就回去工作了。
顧一宸說過她兩次,她不聽,他便也懶得再管。
其實,顧一宸也並非每晚都有應酬,他真是不太願意回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白薇。
後來,他在酒吧又遇見了那個女孩,他知道了她叫蕭菲兒,她是跟隨男朋友一起來美國陪讀的,可男友意外死了,她想給他買一塊墓地,辦一個像樣點的葬禮。
“爲什麼不送他回國?”顧一宸問。大部分的人,都是希望落葉歸根的。
蕭菲兒回答,“他喜歡這個國家,他生前最大的心願就是拿到綠卡,留下來。”
現在,他真的留下來的,並且是永遠。
顧一宸不知道她的故事是真是假,但這個故事感動了他。他給她錢,替她的男友辦了葬禮,並安葬。
事後,蕭菲兒一定要跟着他。她說知恩要圖報。有一次,她把自己脫光了送到他面前,但顧一宸並沒有碰她。
他說,“菲兒,你知道我爲什麼幫你嗎?因爲某些時候,我在你的身上能看到我太太的影子,在我最落魄的時候,她也沒有拋下我。”
顧一宸知道她是藝術學院畢業,學的表演,於是,他把她介紹到朋友的傳媒公司。後來,蕭菲兒在演藝事業上的成功,可以說是顧一宸捧出來的。
曾經,他想要捧白薇,可白薇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她太有骨氣了。可以說,顧一宸對蕭菲兒的好,多半的原因是在她的身上想要找到在白薇那裡不曾得到過的。
蕭菲兒只是白薇的影子而已,但她自己卻並未意識到。哪怕是顧一宸自己,也是很久很久之後,才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