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秉琛離開藍夜,但他的內心絕不如表面上看起來的平靜。
只是常年浸淫在各種大大小小的賭局中,早就讓他養成了面不改色的習慣。即使面對再震驚、再駭人的消息,他能都泰然處之。
對於八卦週刊的報道,他自是不信的。
夏于飛的第一次,被他在帝王閣的賭桌上奪去,雖然當時他被下了藥,頭腦昏沉沉的,但這種事,他記得很清楚。
她絕不是隨隨便便的女人。
不然,也不會在遇到他之前,一直保持着處子之身了。
況且兩個人琴瑟和鳴,他實在想不通她有什麼理由在婚前潔身自好,而在婚後去做這種事。
僅僅是爲了羞辱他?
完全沒必要。用自己的身體去報復別人,是最傻的事。他相信夏于飛還不至於糊塗到這種地步。
但他不信,不代表別人不信。尤其是對向來對她不滿的母親來說,很難不借題發揮。
他幾乎可以預見,母親會說出哪些刺耳的話。
陸秉琛心裡着急,便沒有再回里士滿,而是直接開車回了主教山陸家大宅。
在藍夜消磨了一會兒,現在雖然還不到下班的時候,但也已接近傍晚,路上的行人車輛明顯多了起來。
陸秉琛只希望他回去的不晚。
夏于飛看起來溫柔和婉,性格卻很要強,遇到母親那樣口不擇言無所顧忌的,一怒之下離開陸家也不是不可能。
陸秉琛心裡急,腳下緊踩油門,很快便回到家。
除了管家出來幫他停車,大宅裡靜悄悄的。他將車鑰匙扔給管家,大步流星進了家門。
客廳里人不少,卻沒人說話,而且,夏于飛不在。
陸秉琛心裡一沉。
“阿琛回來了?”陸夫人招呼兒子,“今天怎麼這樣早?”
“母親。”他招呼着,“飛飛呢?”
“她哪裡還有臉出來見人?這會兒大概在房間吧?”陸夫人不以爲然道。
陸秉琛轉身就要上樓。
“回來!”陸夫人喊住兒子,“你對此事怎麼看?”
陸秉琛停下腳步:“其中有什麼誤會吧。這些小報的新聞,母親不要放在心上。”
“我放不放在心上有什麼關係!重要的是你!現在全M市的人都知道了,咱們陸家的二少奶奶,居然揹着老公去偷人!你以後還怎麼在M市混?”
陸夫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母親請慎言。”陸秉琛肅然道,“我相信飛飛不會。”
“你相信?你相信有什麼用?出門還不是讓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你沒種!阿琛,這件事你聽母親的,決不能算了!”
陸秉琛皺眉。
先不說事情還沒搞清楚是不是像雜誌上寫的那樣,退一萬步說,即使是真的,也要家裡人團結一致共度難關纔是。哪有像現在這樣,外面還沒如何,自己家裡人先吵起來了!
“母親!”陸秉琛的眼神充滿失望,“你寧願相信那些不知所謂小報,也不意相信自家人?”
陸夫人脫口而出:“我從沒把她當家人!”
說完,她立刻後悔了,看着長子猝然變色的臉,她急忙弱弱地補救:“我是說,她跟我們根本不是同一種人……”
但是爲時已晚。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陸秉琛頭也不回的上樓去了。
難怪!難怪母親一次又一次的針對夏于飛,原來,根源還是在他自己身上……當初他用半強迫的方式令母親答應婚事,母親一直耿耿於懷!
耿秀和李宛如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震驚。
陸夫人口無遮攔的毛病她們也不是沒有領教過,只是這一次說得太過分太過分,連她們都有些渾身發冷。
“阿琛!”陸夫人乾脆不再解釋,大喊,“我是爲你好!”
夏于飛定定站在樓梯的拐彎處,清晰的聽到了大廳裡發生的一切。
她本來是見時間不早,提前下來等陸秉琛的。
她已做好所有的心理準備,只等陸秉琛的一句話。
他信她!
這一刻,沒有什麼比這個認知更讓夏于飛感動了的。
陸秉琛,那是個從來不會跟人吵架的人啊!他甚至爲了她去跟陸夫人爭吵!
這一刻,她已下定了決心。
爲了他,她即使委屈一點又算什麼?
看着他順着樓梯上來,夏于飛沒有躲閃,她微笑着站在那裡等着他。
“阿琛。謝謝你。”她柔柔的道,“我沒事。你別擔心。”
說着,她拉了陸秉琛的手下樓,來到陸夫人跟前。
夏于飛微微彎腰:“母親,對不起。都是我行事魯莽,太不小心了,讓您感到爲難,我很抱歉。您放心,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儘量不給陸家帶來困擾。”
“飛飛!”陸秉琛動容。
在聽到母親那樣傷人的話之後,還願意去道歉。
她是爲了什麼他很清楚。
她做出如此大的犧牲也不過是爲了他!爲了他不跟母親爭執!
這個女人,已經是他的妻子。但她嫁給他,又得到過些什麼?
彷徨,憋屈,動輒得咎,她從來沒有向他抱怨過,她只是默默的盡她最大的努力在陸家這個複雜的地方生存下來。
甚至可以說,從認識他起,她就沒有過一天舒心的日子。
要知道在最初,就連他都是抱着其他目的來娶她的。
他爲了自己,硬生生將她帶離她熟悉的生活圈子,她習慣的簡單生活,將她丟在人生地不熟的M市,不聞不問。
陸秉琛握拳。
這是他的妻子,他可以不愛她,但他卻有責任保護好她,絕不能隨便任由別人欺侮她,污衊她!
他已將目光放在母親身上。
他希望母親能收回她剛剛的話。
可惜,他註定要失望。
陸夫人在夏于飛道歉之後也是一愣,隨即便狂喜。她似是抓住道理一般對着陸秉琛道:“阿琛!你看母親說對了吧?她要是不心虛,爲什麼要道歉?”
果然如此!
夏于飛暗恨。
她明明只是承認她低估了M市小報記者的威力,一個人私下去見慕昊清有些不妥當的,卻被陸夫人硬生生歪曲爲她默認了偷人!
深吸一口氣,夏于飛小意的解釋:“母親,我是對此事的結果很抱歉,從來沒說那報道是事實。”
此時,客廳裡的其他女人也紛紛勸說陸夫人。
陸夫人卻已感受到實實在在的威脅,自從有夏于飛出現,阿琛對她不假辭色的時候越來越多!
她今天是一定要藉機出口惡氣的:“那有什麼不同?反正陸家的臉都要被你丟光了!”
“母親想怎麼辦?”陸秉琛搶在夏于飛說話之前開口,語氣悲傷而又沉重。
他雖然少年離家,對母親的記憶也有諸多模糊,但那畢竟是他的母親。
可是現在,對妻子步步緊逼的,也是母親。
他甚至在心裡偷偷後悔他當初的決定!也許,他根本就不該回來!
就在外面浪蕩一輩子好了。那樣,母親依然是午夜夢迴中慈愛的母親;夏于飛,也不再會因爲他而受到傷害。
“我們陸家絕不接受這樣的兒媳婦!”陸夫人看着長子,“她做出這種醜事,你還要維護她不成?”
“母親是要我們離婚?”陸秉琛再問。
陸夫人頓了一下,以這個理由離婚,夏家是會找上門來的吧?
誰家會任由婆家隨意敗壞女兒的名聲?
想到此,她含糊其辭:“總之,陸家有她沒我!”
陸秉琛聽了,沒有再說話,他轉身默默的拉着夏于飛上樓。
一時間客廳裡的人面面相覷。
陸夫人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即使不能令夏于飛跟兒子離婚,也至少要讓她知道厲害!
陸秉琛回了房,便找出一隻小皮箱,默默的開始收拾東西。
夏于飛感到他的情況有些不對,忍不住勸道:“阿琛,母親……也是一時氣急了吧,等以後真相大白,她會原諒我的。你……不要往心裡去。”
她說着聲音漸次低了下去。
陸秉琛擡頭,就見到淚水已佈滿了她的臉龐。
他輕輕拭去她的淚珠:“別哭。我跟你一起走。被掃地出門這種事,我已經習慣了。上次,可只有我一個人孤零零的;這次,好歹還有你陪在身邊。”
夏于飛的心,驀然痛了起來。
她不可想象,當年年僅十五歲的他,是怎樣一個人背井離鄉,去闖蕩外面的世界的。
而且,這一次被掃地出門的,明明只是她呵!
“阿琛,你留下,我自己走。”夏于飛說着,將陸秉琛收拾好的衣服又拿出來,只剩下她自己的。
他對於陸娛的野心,也曾經稍稍跟她提過。
今天一旦與她同時離開,恐怕會對他的事業進展很不利。
“別傻。”陸秉琛不贊同道,“你一個人,能去哪兒?”
夏于飛猶豫,她自然也不想一個人灰溜溜搬出陸家。有他在身邊,她要安心地多。
“走吧。”陸秉琛卻已收拾好東西,站起來。
兩個人並肩走出陸家大宅,陸夫人目不斜視,她假裝很有興致地跟趙二太討論着什麼。
耿秀和李宛如想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沒有出聲。
陸夫人沒想到的是,陸秉琛居然一去不回。
不但那天晚上沒有回來,後面接連幾天,他都再沒有回來過。一打聽,才知道他從酒店直接去了公司,然後下班就再回酒店。
作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