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嬸是不容易,但她的迷信可不怎麼樣,你就更沒必要跟着難受了。”秦雅芙也理解蘭母不容易,卻也不是很在意,反過來勸母親,“我知道,她肯定又有什麼大事面前,早有預感之類的糊塗想法了。”
“差不多吧,下午泡完溫泉休息的時候,我們兩個在一個房間裡,她又說起當年海軍爸過世前一個月,她夢到那隻奄奄一息公雞的事情,她不是總感覺海軍爸是屬雞的,所以,那隻雞就代表着他嗎?甚至一直爲當時沒有找“大仙”幫忙解救而後悔。
唉!我以前就勸過她,一個夢而已,不要太放在心上,可是,那些算命的人早就給她洗腦了,所以我的話,她根本聽不進去,昨天提起來,就又哭了一場。
等她哭過後,卻告訴我說,海軍爸過世這麼多年以來,前天晚上竟然又讓她夢到了那隻雞,而且看起來活得好好的,見到她就飛到她的近前,又是打鳴,又是蹦噠的,好像很熟悉的樣子。
她問我,這個夢代表什麼?我哪裡知道?要我說什麼都不代表,可是,她不能信嘛,只好胡亂勸她,不是都說人死之後,早晚得投胎嘛,肯定是海軍爸轉世爲人,過得很好,回來報個喜訊,不讓她再惦記吧。”秦母苦笑着說出自己爲了寬慰蘭母,編出來的那番話。
“不錯哦,媽解釋得還挺像那麼回事呢!”秦雅芙忍不住笑出了聲,難爲無神論的母親,爲了朋友,也算費盡心思了。
“可她不信呀,”秦母的眉頭還是皺得緊緊的,“非說是海軍爸要接她走……”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秦雅芙聽得有些急了,忍不住打斷了母親的話,“蘭嬸的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這都過去多少年了,僅僅因爲在蘭叔去世後,她跟一個算命的說了那個夢,從此以後,就成了她的心結,事事都往雞身上套。
以前夢到生病的雞是有問題,現在夢到只活蹦亂跳的雞還是毛病?既然那隻雞代表着蘭叔,他們之間的感情那麼好,當初她因爲蘭叔的死,臥病將近一年的時間,如果蘭叔捨不得她,怎麼早不來接她……”
“胡說八道什麼呢?”秦母狠狠瞪了女兒一眼,訓斥道,“還說人家想象力豐富,你看看你自己說的都是些什麼混帳話?”
秦雅芙被母親一句話罵醒,這才意識到自己哪裡有資格責怪蘭嬸偏激?分明自己也鑽了牛角尖兒,雖說是心疼蘭嬸,氣不過她的糊塗思想,可這話說出來,未免太過難聽了,終是咬着嘴脣,不敢再言語。
“雅芙啊,先不說迷信不迷信的,你知道,媽不信這些,也不可能跟着瞎想,只不過,我總感覺最近她的氣色不大好呢,我在這裡的時候,會抽空過去再陪陪她,你也是,跟她經常保持着點兒聯繫,咱們這麼多年的鄰居了,但願她能夠平安無事吧。”
秦母嘆了口氣,氣色這東西很難說,通常情況下,人們對一個人的健康狀況,最簡單直觀的評價就是“氣色不錯”,或者“氣色很差”。
只是,卻又不可一概而論,因爲並不是所有人的氣色好壞都掛在臉上,一方面是年輕人會通過妝容遮蓋住原有的問題,另一方面也有可能的確是表現得並不那麼明顯,很難被人看出來吧。
從身邊人和秦雅芙的態度都可以看出,要麼是蘭母什麼事都沒有,要麼就是她真的哪裡不舒服,卻掩飾得極好,唯有秦母的眼光獨到,看得比一般人都深遠些,反正到目前爲止,只有她一個人在這裡害疑心病。
好在秦雅芙還算是個聽話的孩子,雖然心裡不太當回事,但母親的話卻還是要聽的,馬上乖巧地點頭答應着:“好,我會注意的。”
“我知道你最近不願意搭理海軍,可他媽媽的爲人還是不錯的,待你又是實心實意的好,而且,她現在很看重曉蓮,她們婆媳間的感情也越發地好了,想來,你應該也沒什麼負擔了吧?”秦母不放心,又強調了一遍。
“沒有負擔,而且我現在越來越有分寸,你別惦記了!”秦雅芙淡淡地笑笑,對於蘭母,拋開其那令人無奈的迂腐思想,她的確也很掛念,但還是有些受不了母親的小題大做,忍了半天,終是開口勸道,“媽,我看蘭嬸的狀態挺好的呢,應該還是你多心了。”
“人的生命脆弱着呢,”秦母搖搖頭,說出她聽到的另一樁閒事,也算是她對蘭母擔心最直接的理由吧,“前些天,我在去你姐家的路上,碰到了把房子賣給丁言家的老鄰居,樊家的兒子樊宇,你還記得吧?”
“記得,那傢伙比我姐還大一歲,個子瘦瘦高高的,但是性子軟弱,被我姐打哭過好多次呢。”秦雅芙想起小時候的事,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那時候的姐姐可是周圍出了名的小辣椒,當然,直到現在,她也不是好欺負的。
“說起來,他家搬走可有年頭了,”秦母說到這裡,神情莫名其妙地有些黯然,垂下眼眸,抿了抿嘴角,才繼續說道,“當我看見樊宇的時候,都不敢認了,胖了許多,眉眼擠得更小了,可是面色很難看,一問才知道,他媽在正月初十去世了,唉!”
“啊?樊嬸沒了?”秦雅芙愣住,都說世事無常,這纔過去多少年?身邊的長輩們已經開始漸漸離去,令她在不知不覺當中,感覺到心臟被揪到一處,生生地痛。
“他爸媽同我和你爸結婚的日子前後腳兒,只不過他們只有一個孩子而已,想當初,那根獨苗苗也是他們捧在心尖兒上的寶貝啊。
而且,樊宇也很出息,長大後,由於腦瓜兒靈活,能折騰,生意做得很好,可就一樣讓人不省心,他成天忙着做生意,吃吃喝喝的,玩兒得挺樂呵,始終不着急結婚,把他爸媽急得夠嗆。
好不容易等到他終於開竅,尋了個好姑娘回家過年,準備今年夏天結婚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太過高興的緣由,他媽媽突然就心梗發作,沒能搶救過來,而他爸則一病不起,至今還在醫院住着呢。”
秦雅芙聽到這裡,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這件事可真是夠殘忍的,她還記得樊宇媽媽,同兒子一樣高高瘦瘦身材的女人,是個特別整潔利落的女人,待人也挺和善的,怎麼就至於……
“你看,人的生命多脆弱啊?誰知道誰哪一天出什麼意外呀!”秦母最大的感慨來源於此。
“說得對,”已經紅了眼圈兒的秦雅芙點點頭,重又神情認真地望着母親,“不過,通常情況下,不管什麼毛病,其實都是有所預兆的,只要平時……”
“我也是那麼覺得,”秦母贊同女兒的觀點,隨即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你別笑話我,我剛剛還在嫌你講話難聽呢,其實我的想法也有些過份,我一直就擔心海軍媽太過要強,遇到什麼難事都憋在心裡,沒準兒會憋出什麼毛病來,她再不肯說……”
“媽,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吧,”秦雅芙無奈地打斷母親後面的話,“年前的時候你不就讓我看着點兒蘭嬸嗎?我特意問過曉蓮姐,蘭嬸最近能吃能睡,身體好着呢,肯定沒什麼問題的,估計你是受到樊宇媽事情的影響,一時間草木皆兵了。
再者說,她有孝順的兒子、懂事的兒媳婦,也輪不到咱們操心,倒是你和我爸,這兩年不夠聽話。”
秦雅芙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乾脆擺出一副訓斥的表情,勸說道:“你們兩個年紀也不輕了,別什麼都逞強,說多少回了,家裡那點兒地,可種可不種,實在捨不得它們閒置,就花錢找人種嘛,非要那麼辛苦,累壞了怎麼辦?你們也看到了,身邊越來越多的人健康都出現了問題,怎麼還不知道注意呢?居然還有時間去可憐外人?”
“你這孩子,我們的身體好着呢,輕手利腳的,哪裡用得到別人呀?”秦母不以爲意,她想說的分明不是這個,怎麼就被女兒給帶到這裡了呢?
“看到沒?你們這羣上了歲數的人都這麼不聽話,就因爲這樣,纔會延誤了最佳的治療時機。”秦雅芙沉下了臉,“看看現在,你們的三個孩子雖沒什麼大的成績,但生活也算過得去,不需要你們操心,而且,只有你們生活得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纔是我們最大的福氣……”
“得,我這一句話,反倒引起你的說教來了!”秦母的抱怨並不是發自真心,這世上只有真心盼着她好的人,說話纔會這麼直接,可憐女兒的一片好心,她自然明白。
“哈哈,這嘮叨也是跟你們學的,小時候,是你們操心我們,事事不放心,到如今,就輪到我們惦念你們的身體狀況了。”都說老小孩兒,小小孩兒,這不,轉眼間,成家立業的女兒就反過來哄母親了。
“行啊,我們沒事,用不到你們操心,管好你自己和孩子吧。”秦母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