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雅芙想起那句老話:“不求同年同月生,但願同年同月死”,這是古往今來結拜兄弟間的情義,但同時,是不是也是真愛夫妻之間的最高境界呢?
《雪山飛狐》裡面的愛情故事,最牽動秦雅芙神經的不是胡斐跟那三個美女之間的感情糾葛,而是他的父親死後,那位可以說是不負責的母親,自殺在丈夫身邊的慘烈場景一直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裡。
現實當中,人們不太可能那麼決絕,但也因此而過得痛苦不堪。
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修百世方可同舟渡,修千世才能共枕眠。
兩個人能夠從相知、相愛,到相守,其實都是經歷了不知道多少的磨礪才換來的,既然有緣份結爲夫妻,不是更應該好好珍惜嗎?
秦雅芙最近被病痛折磨的大腦混亂得厲害,她抱着頭回想着這些天發生的事情,越想越覺得自己最近的情緒變得不可理喻,無端的小心眼兒,無端的胡亂猜測,無端的傷害了身邊親近的人。
她的心思百轉千回,不敢再深入去想姥姥的事情,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以後的日子就算是替姥姥而活吧,也要好好的過下去。
林子航看着她的眼神越來越明亮,之前的悽楚無奈,逐漸消退,神情越發的溫和平靜,不由得放下心來。
他接過她手裡的照片,溫情脈脈地望着她:“雅芙,大姨說住在那片山上的人都說這些年裡,在那兩棵樹下留影的情侶、夫妻都過得特別美滿幸福,等到明年春天,咱們也去好不好?”
秦雅芙在心裡嘆息:人家這麼明顯的打廣告心理還看不出來嗎?虧他也好意思說得出口,不過,倒是可憐了他的一份心意。或許虔誠一點說,冥冥之中,上天真的註定了種樹之人沒有收穫到的圓滿,更是爲了讓享受樹蔭的後人得到幸福吧!
這麼想着,她也就不再糾結了,揚起明媚的笑容,點着頭說:“好啊!以後我們就經常去那裡,替姥姥姥爺守護着他們愛情的見證吧!”
兩個人繃緊的心情終於都放鬆下來。
……
秦雅芙又經過了一個晚上的休息,感覺身體狀況恢復了許多。
第二天,兩個人便早早回到林家,大家都有意迴避了之前的心結,相互安慰着,儘量撿些輕鬆的話題調節着氣氛。
三姨昨晚被丈夫訓斥了頓,再見秦雅芙,臉上總是有些掛不住,期期艾艾的不太願意跟秦雅芙打照面。
秦雅芙故意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跟每個人都很親近,表現得大方、自然。
慢慢地,三姨也就不再彆扭了,只是還是不肯搭理她,看她的眼神依然是不友善的。
秦雅芙心裡明白,有些結兒早就已經繫上了,根本不可能一下子解得開,沒必要急着去追究其中的對錯是非,倒不如慢慢梳理,應該還是可以過得去吧?所以,她也告誡自己儘量保持平和的心情面對他們。
只是林家少了姥姥,溫情不再,她的心裡總是涼涼的。
秦雅芙和林子航陪了幾天長輩們,又回到自己家裡休息了兩天,家裡的事也處理得差不多了,林子航去上學,秦雅芙回到單位上班。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秦雅芙在林子航走後,就搬回了孃家去住,每到週末,即使林子航不能回來,她也會抽時間回到婆家去吃頓飯,算是替林子航在公公婆婆面前盡點孝心吧。
林父一貫的開朗大氣,嘴上雖沒說什麼,但心裡還是很高興的,畢竟這樣纔像是一家人的日子嘛。
至於林母,自從姥姥過世後,反而越來越有些神經質,一句話說得不順心,都要落淚,林子瑤偷偷告訴秦雅芙,這應該是更年期的症狀,別跟她計較。
秦雅芙也學會了不再魯莽,背後攛掇着林子瑤帶婆婆去醫院看看,可是,婆婆現在是個油鹽不進的態度,一提起這個就翻臉,徹底顛覆了她原來在秦雅芙心中的優雅形象。
慢慢地,秦雅芙也漸漸學着接受婆婆的無理取鬧了。
她甚至私下裡去查了許多關於更年期病症的治療方法,跟林子瑤商量着開始給婆婆買來不少的營養品,針對症狀讓小保姆改善食譜,從飲食上,儘量提供更全面的營養,她們也儘量常回家來,陪林母聊聊天,舒緩一下她緊張的心情。
現在看起來,林母的情況還算不錯,都說挺過這幾年的波動,就會好起來了,秦雅芙嘗試着放鬆心情,心平氣和的跟林家人相處,她也算是越來越找到自信了,越發感覺到只要自己不鑽牛角尖兒,這家務事其實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林子航也沒能按照他所希望的做到週週都回來,畢竟他要補回落下的功課,要處理工作室的事情,尤其接近年末了,業務更加繁忙,一大堆的事拖累着他,也難以抽身。
秦雅芙單位的工作不好不壞的繼續做着,韓琳的突然離開,並沒有驚動到這裡,她畢竟只是個實習生,也沒有人特意追究她的去向,人們只是紛紛猜測,卻不得要領。
剩下秦雅芙和陳曦的打字室,看起來相安無事,但卻又讓秦雅芙的心裡不踏實,這個沒有鋒芒的陳曦,比起之前的蘇晴和韓琳來,更有些陰沉沉的氣息,她的笑容越誠懇,她的心思就越難琢磨。
秦雅芙也說不好面對她的感覺,也許她更適合這個環境吧,也許她只是更容易被這個環境所同化?秦雅芙只是看到她不真誠的笑容越多,自己就越感慨學不會跟這裡人的相處方式。
不過,這也無所謂了,她原來一直以爲是非對錯黑白都應該是清晰明瞭的,可是經歷得多了,才發現,很多時候模棱兩可的生活方式未必不好,如果含糊一點,能夠換來眼前的安寧,倒也不壞。
秦雅芙打過幾次電話給常遠,得到的消息都是平安,烏珊珊的病情還算穩定,沒有進一步惡化的跡象。
常遠的心願就是希望烏珊珊能夠熬過這個年,要是能夠多帶着一歲離開,他的心裡會更好受些。
其實又有什麼關係呢?秦雅芙也分不清常遠的這種想法是不是虔誠的自私了,因爲烏珊珊現在的生活更像是在受罪,她活着的每一分鐘不是在苟延殘喘呢?
只是這麼殘忍的話,她如何敢說出口?只能在心裡默默祝福,希望烏姐能夠活得舒坦一些吧。
秦雅芙不止一次的想要再去看看烏珊珊,可是都被常遠毫無商量餘地的拒絕了,說烏珊珊受不得任何的情緒波動,見到熟人,對她的影響還是太大,反而弄得她身體更加虛弱。
秦雅芙唏噓感嘆,常遠說過上次烏珊珊見完秦雅芙後,折騰了好幾天才恢復過來,自然也不敢再造次。
她問及烏有否再長頭髮,常遠嘆息:一生那麼愛美的女子,自從做過化療後,頭髮竟不再長出來了。
常遠也給她四處搜尋過偏方,可惜無濟於事,後來,烏珊珊也不肯用了,說自己挺喜歡現在的樣子,既然父母給自己的身體都要保不住了,三千煩惱絲要不要又有什麼關係呢?
而且她又固執,說自己從小就長髮披肩,如果不是因爲這個原因肯定捨不得剪掉頭髮,還自誇自己的頭型很正點,蠻喜歡這種另類形象的,更何況,本來,她在這裡就是個特殊的存在了,沒必要刻意遮掩。
常遠也知道她是不想讓自己再花錢了,他再怎麼有能力,沒有個工作單位去施展,一天24小時的陪着她,兩個人無異於坐吃山空,花一分錢就少一分。
爲了維持烏珊珊的身體,常遠大把大把的花錢,哪裡還有多少閒錢呢?也就只好順其自然了。
秦雅芙在教委雖然經常見到大領導桑主任,但自己一個小小打字員跟人家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暗暗觀察,他好像比以前更忙碌了,緊鎖的眉頭成了標誌性的表情。
人們背後議論也說他越來越能幹了,事無鉅細,樣樣抓在手裡,原來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情,現在在他面前全都是大問題,一樣不落地盯着處理,容不得出現半點差錯。
秦雅芙經常看到他在大家都走之後,留在辦公室裡,也不知道是辛苦工作,還是心中煩惱,化解不開。
有時候,她會衝動的想去問問他,還記得有烏珊珊這麼一號人物吧?怎麼可以漠然到一個字都不提及的程度呢?
可是,她終是沒有那個勇氣的,自己是個什麼身份?憑什麼去找桑主任?如果他的心裡還有那個人也還罷了,告訴他具體情況或許有用。
可如果他心裡根本就沒有在意過呢?人家都已經把烏珊珊當做陌生人了,自己這麼一多事,就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沒事給人家添堵而已。
況且,以秦雅芙的個性,又豈是那麼多事的人呢,既然當事人希望得到安寧,那麼還得尊重烏珊珊的意見,當做一切都不知道的樣子,唯有在心裡暗暗替烏珊珊難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