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鬧的哪一齣?他早幹嘛去了?”饒秦雅芙平時溫和慣了的人,聽了丁言的話,也忍不住吼了出來,“房子說賣就賣了,家說搬就搬了,妻子被氣得帶着孩子回了孃家,他提前什麼都不說,現在來這麼個電話,他什麼意思呀?這麼折騰人好玩嗎?”
“好不好玩兒的我不知道,等見了面你自己問他吧!”丁言懶洋洋地答道,“誰知道他這幾年都在作什麼?這日子越過越不像樣子了,跟咱們也沒有話說,我今天過來,衝的是蘭嬸小時候待我的好,既然他這樣兒,大不了明年週年的時候,我自己去墓地拜拜老太太得了,我還不願意看他了呢!”
秦雅芙抿了抿嘴角,這也是她的心裡話,真是懶得再看見蘭海軍了,這個男人,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
再次結束通話後,秦雅芙看向母親:“過去嗎?”
“去吧,我算是替她去看看她的寶貝兒子在作什麼吧!”秦母沉着臉,語調平淡地說道,其實不光丁言有意見,秦母同樣有些着惱,蘭海軍這麼作下去,可真是不拿別人的好心當回事了。
“對了,我還得給曉蓮姐打個電話。”秦雅芙想起還有個重要的人得通知到。
唐曉蓮聽了,並不意外,反而鬆了口氣的樣子:“好啊,這樣最好,畢竟是他媽,我就不過去了,馨怡不適合折騰……”
“馨怡到底怎麼了?上次見面後再沒聯繫你,你好利落了吧?”事情暫時得到解決,秦雅芙自然關心唐曉蓮母女。
“我沒什麼事兒,難受幾天就過去了,至於馨怡,則是受了風寒,我那天驟然聽他說把房子賣了,一時氣憤,抱着孩子冒雨跑出去打出租車回的我媽家,馨怡因此着了涼,我也感覺挺對不住孩子的,所以,這兩天一直在家鄉醫院陪她打針呢。”
唐曉蓮說了實話,原來,她正被孩子鬧得焦頭爛額的,纔會沒注意到蘭海軍有沒有操辦他母親的事情,逝者已矣,可活着的人,還得繼續折騰啊!
“病情控制住了嗎?要不要接到省城來?”秦雅芙跟着鬧心,都說父母不和,傷的是孩子,現在唐曉蓮和蘭海軍之間的矛盾,明顯就把孩子給坑了,唉!
“不用,今天是第三天,早上起來還好,現在又燒起來了,醫生說,挺過這三天,慢慢應該就沒事了,這幾天,孩子哭鬧不休,除了我,誰都不找,我實在是感覺挺對不住我媽的。
昨天晚上,趁馨怡睡着了,我抽空給蘭海軍打過兩遍電話,可他一直關機,我還以爲他就是不理我了呢……
雅芙,坦白說,我們,我們之間也就這樣了,他自從我們母女離家之後,根本就沒找過我們,在他心裡,我們,什麼都不是……”
唐曉蓮敞開了心扉,努力隱忍這麼多年,她第一次如此坦白出自己跟丈夫之間感情的蒼白無力之處。
秦雅芙深吸了口氣,憋了半天,也只說出一句話:“曉蓮姐,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記得說一聲。”
“嗯,謝謝,我知道了!”唐曉蓮絲毫未加掩飾的抽泣聲,聽得人心裡堵得慌。
“好了,你趕緊去吧。”唐曉蓮也不再廢話,掛斷了電話。
秦雅芙怔怔地望着黑下來的手機屏幕半晌,這才準備再通知包子璇一聲。
按亮手機屏幕,秦雅芙還沒來得及找到之前包子璇打來的那個手機號碼呢,就又有一個新的陌生電話打了進來,因爲今天情況緊急,她也就不再猶豫,快速接聽。
“芙姐,找到了,找到了,芙姐!”到底是小孩子,包子璇在心裡安定下來後,立刻就嘰嘰喳喳地興奮起來,“我爸和海軍哥聯繫上了,我現在知道他在哪裡,你記一下地址哦……”
“我也知道了,正要給你打電話呢。”不等包子璇說完,秦雅芙接過話去,看來,包爸爸跟蘭海軍的關係還真不錯,消息得到的還挺快。
秦雅芙一行四人來到酒店,蘭海軍一臉倦容地站在大廳門口,還是平時西裝革履的打扮,只不過衣服不及從前那般利落有型了,甚至下襬處還有着些褶皺,倒是符合了主人面上的頹廢之色,又或者是因爲沒有了那個體貼入微的女主人的照顧吧。
腦海裡忽然涌出的念頭,令秦雅芙心裡微微發澀,難道說,蘭海軍和唐曉蓮真的就這麼走到了盡頭?再沒有迴旋的餘地?
面對蘭海軍的主動相迎,秦雅芙微蹙眉頭,忍了又忍,也沒把質問的話問出口。
秦母同樣只是朝蘭海軍點點頭,便擡腿邁步往裡面走去。
蘭海軍勉強擠出笑臉地跟在身後,說了句:“203”。
當打開203的門後,秦雅芙才知道,這裡不過是個三張桌的包間而已。
裡面的人,甚至都沒坐滿,這本也不奇怪,畢竟蘭家沒有幾個活着的親戚了,他們平時的走動就不多,感情也說不上多深,不過是場面上還得過去罷了。
至於這些個發小兒,和包子璇父女,實在是跟蘭海軍混得跟親人沒什麼兩樣了,所以纔會來湊這個熱鬧的。
看到跟自己聯繫過的人都到場了,蘭海軍也就不再磨嘰,他站到三張桌子的中間,先是朝着衆人鞠了一躬,神情認真地說道:“抱歉了各位,實在是因爲昨天晚上有事,纔沒能提前跟你們打招呼。”
“蘭總可不是一般的忙!”丁言身子斜斜地靠在椅背上,面沉似水,語氣不善,看來他是忘記了之前讓秦雅芙提問的想法,先一個繃不住了。
“別這麼說,從此以後就沒有蘭總了,”蘭海軍倒是神色坦然地笑笑,擡手指了指他所處位置對應着的“金色麗人”方向,深吸了口氣道,“我在那邊不做了,以後,會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還是做化妝品行業嗎?”喬意心眼兒實在,脫口問了出來。
“沒想好呢,還在考慮當中。”蘭海軍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
林子航冷眼旁觀,都憔悴成那個樣子了,還想什麼重新開始?
“海軍,曉蓮呢?”秦母明明在車上就聽秦雅芙說了唐曉蓮回家鄉的事,卻還是問了出來,她倒要看看他怎麼解釋。
“哦,曉蓮呀,孩子這幾天不大舒服,我又照顧不到,就讓她帶孩子回孃家了。”蘭海軍的臉色不算大好,回答得卻也說得過去。
秦雅芙在心中暗歎:他還能有句實話不?
“照這麼說,你賣房子是爲了重新開始咯!”丁言的態度還是不大好,但問出口的,卻是大家都最爲關心的問題。
“算是吧。”蘭海軍挑了挑眉毛,嘴角噙着笑,臉部肌肉有些發僵,讓人產生皮笑肉不笑的尷尬感覺。
“你這是什麼意思?海軍哥,你真不拿我們當朋友了是嗎?”喬意愈加忍不住了,乾脆直接問道,“要是遇到什麼難處,跟大家說說,再怎麼着,也不能賣房子吧?
我都跟嫂子聯繫過了,她說你一聲不吭地就把房子賣了,難怪她會生氣,這事攤到我媳婦兒身上,她非吃了我不可!”
“沒辦法,以前的一筆爛賬,堵不上了。”蘭海軍低下頭,垂眸望向腳尖,用力跺了跺腳,藉以跺掉鞋面上的一層薄灰。
“海軍哥,你做事一向小心謹慎,很有分寸的,怎麼會出現這種事,是不是有人故意整你呀?”丁言思路活泛,看蘭海軍吞吞吐吐的,不由得大開腦洞,不再是強勢質問,反而帶了些牽掛之意。
“這件事過去就過去了,你們也不用惦記我,以後慢慢就好了。”蘭海軍擺擺手,擡起頭來,走到了酒桌旁邊。
端起服務員提前給倒好的酒,朝着衆人一舉杯:“感謝各位在百忙當中抽空過來,還對我關心有加,我再次重申,我過得很好,什麼事都沒有,電話關機是因爲沒電了,這幾天我在外面辦了點兒事,今天回來晚了,所以,纔會沒來得及通知大家,讓大家跟着着急了,我先自罰一杯酒。”
說着話,蘭海軍的杯子就灌到了嘴裡。
這杯酒喝得又快又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不過,既然主人敬酒了,衆人自然跟着陪同。
一頓飯吃下來,氣氛有些壓抑、沉悶,蘭海軍絕口不提自己的家務事,也不提給母親上墳燒紙的事。
後來,喬意實在憋不住了,在蘭海軍走到身邊時,小聲說他媽還託他給買了些紙錢放在車裡呢,問蘭海軍是不是等吃完飯直接去墓地。
蘭海軍笑笑,說等走的時候,都放到他的車裡,那些個儀式由他自己去做就好,母親活着的時候,吃了太多的苦,她走了,他不安心,要好好儘儘孝。
林子航在心中嗤之以鼻,表面上倒是一派平靜,安寧,只爲不要在此時惹是生非。
“海軍,今天是五七的日子,你把家都賣了,說句迷信的話,你媽若是想回來看看,你……”
“我媽的遺像我帶着呢,她老人家想我了,自然要跟着遺像走,我去哪裡,她便跟我到哪裡就是。”蘭海軍打斷秦母的話,解答得隨意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