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航,不要!”秦雅芙哭了一會兒,感覺到林子航的身子動了動,不由得擡頭看了眼,就對上了他憤怒至極的眼神。
她的心猛地抽搐了下,多年來,這兩個人之間的矛盾越積越深,不可化解也就罷了,反而愈演愈烈。
在沒見到林子航之前,秦雅芙滿心地期盼,盼望着他能夠儘早出現,拯救自己脫離出水深火熱之中。
可真正看到他簡直要殺人的目光,秦雅芙又怕了,在她內心深處,一直最是畏懼他愛她到極致,同時難免因着這份愛而生出的過激的偏執行爲。
她怕,怕他會因爲一時的衝動,做出悔恨終生的事情來,所以,她下意識地就開口勸了一句。
“躲開!”林子航語聲淡漠地命令道,他自認爲了解秦雅芙,在他的認知裡,哪怕到了今天這種地步,她護那個僞君子的心,也不會做出改變,對此,他是既痛恨,又無奈的。
“我說了不要!”秦雅芙忽地伸開雙臂,擋在了丈夫的身前,壓低了聲音道,“大庭廣衆之下,咱們留個臉面吧!”
“他在大庭觀衆之下劫走你,有沒有想過臉面問題?”林子航低頭看着妻子,眉頭皺得緊緊的,忍無可忍道,“秦雅芙,你的腦子被他同化了吧?還是你壓根就是心甘情願跟他走的?”
“胡說八道些什麼?”秦雅芙急了,她快速掃了眼周圍看熱鬧的人,更加壓低了聲音道,“他犯糊塗,你就得跟着一起犯嗎?咱們清醒點兒……”
“沒法子清醒!”林子航也不解釋看明白了形勢後,自己的打算,只管一揮手,就把秦雅芙拔拉到了一邊,徑直來到蘭海軍身邊,他先是朝地上的老男人笑笑,“大叔,您沒事吧?”
“你,你是電話裡那個人!”老男人的耳朵還是很靈光的,一下子就聽了出來,臉上露出笑容。
“對,您感覺怎麼樣?”林子航朝老男人眨了眨眼睛。
老男人的領悟力超強,原本嘴巴已經擺出了沒的口型,卻在接到林子航的提示後改了口:“疼,哪兒都疼……”
“既然哪兒都疼,你抱我的力氣還那麼大?”蘭海軍對林子航當着自己的面跟老男人擠眉弄眼行爲氣不過,大聲質問道。
“你把我摔傷了,又不想管我,我可不就得拼着老命也要拉住你了!”終於趕到的林子航,令老男人莫名地心安,愈加理直氣壯起來。
“您根本就沒受傷,不過是爲了拖延時間,等他過來嘛,現在他人也到了,您老就行行好,放過我,好嗎?”蘭海軍對這個死纏爛打的老男人真是恨得要死,卻又無可奈何。
“我沒受傷?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沒受傷了?傷到內裡更要命,你不知道?不帶我去做檢查,不給我治病,你就想走?還有沒有良心啊?”
老男人抱着蘭海軍的腿,抱得更緊了,他一方面聽從林子航的安排,繼續演戲,另一方面自私點兒想,周圍人剛剛說的關於生命脆弱的話,也的確說到了他的心裡去,自是不敢對自己的情況掉以輕心了。
“要去檢查也行,你倒是放開我,咱們好一起去醫院啊,您這麼老是抱着我的腿,怎麼走?”蘭海軍對於周圍越聚越多看熱鬧的人,委實看着難受,更何況還有個虎視眈眈的林子航呢?
“我,我要是鬆開了你,你跑了怎麼辦?”老男人不放心,牢牢盯着蘭海軍的臉。
“這麼多人看着呢,我怎麼跑?”蘭海軍懊惱地瞪了眼老男人。
“那,那,”老男人轉臉看向林子航,“你,你能幫我看着他嗎?你年輕,動作也靈活,他要是真的跑了,你可得幫我追回來,我這渾身是傷的,怎麼追得上他呀?”
老男人這番話說出來,很是博取人們的同情心,更是令蘭海軍恨得牙根癢癢,誰能告訴他,今天出門怎麼就沒查查黃曆,偏讓他遇到這麼個奇葩呢?
“大叔,您全身都不舒服,也沒法走路啊,得讓他揹着您,揹着您走,他不也就跑不了了嗎?”林子航抱臂悠閒地站在一邊提議道。
“好,大叔,這個主意好,這下您就放心了!”反應過來的秦雅芙,甜笑着蹦噠到林子航的身邊,雙手挽上他的胳膊,也來添油加醋。
林子航嫌棄地睇了秦雅芙一眼,沒吭聲。
“得了,我剛剛沒別的意思,就是怕你和以前似的那麼衝動,再跟他打起來,能來文的,就不要動武嘛!”秦雅芙撒着嬌地將臉在林子航的胸口蹭了蹭,低聲解釋道。
“嗬,你倒是長出息了!”聽妻子這麼說,林子航的心裡瞬間平衡了,他滿眼寵溺地擡手颳了下她的鼻子,把人摟進懷裡。
離得那麼近,蘭海軍隱約還是聽得清楚他們之間對話的,不由得愈加黑了臉,心中五味雜陳的滋味,可是隻有他自己領悟得透啊!
“快背啊,還磨蹭什麼?”周圍又有打抱不平的聲音響起。
“趕緊送醫院,可別耽誤了傷情啊……”
人嘴兩張皮,之前這幫人聲討蘭海軍的時候,還沒這麼着急,想不到轉眼間,因爲加入了個林子航,他們對老男人的關注一下子就又上了個新層次。
蘭海軍目光冰冷地睨了眼衆人,心中惱怒,卻也抵不過那麼多雙看似熱忱,實則無聊至極的眼睛監督,只得朝老男人點點頭:“大叔,你鬆開些,容我蹲下身子。”
老男人還是很緊張蘭海軍會不會存了藉機逃匿的心思,所以,他先不急着鬆手,反而看向林子航道:“小夥子,你,你可得幫我看牢了他。”
“好,放心吧,沒問題!”林子航自信滿滿地打着包票,他會怕僞君子逃脫?
嗬,僞君子敢明目張膽地擄走自己的老婆,他若讓其好過,他就改姓!
老男人得到林子航的承諾後,心下稍安,慢慢鬆開了抱了半晌的蘭海軍的腿。
蘭海軍居高臨下地皺着眉頭,把腿往回收了收,雖心不甘情不願,卻毫無辦法,只得彎腰蹲下身子,把後背留給老男人。
老男人一見,樂呵呵地站起身,雙手摟住蘭海軍的脖子,說了聲:“好了!”
蘭海軍雙手扶着膝蓋,身子一挺,就站了起來。
“你手鬆點兒行嗎?我託着你的腿呢,保證摔不到你!”蘭海軍剛剛走了幾步,就忍不住開口抗議道。
“你走得這麼不穩當,我不摟緊點兒能行嗎?”老男人底氣十足地反駁道。
“怎麼不穩當了?您老這是雞蛋裡挑骨頭,要是感覺揹着不舒服,那我架着您走怎麼樣?”
蘭海軍其實還真是力不從心,就在老男人不管不顧地,一把勒住他脖子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脖頸處狠狠地痛了下,他懷疑,他的頸椎病又犯了,可是,現在這形勢,容得他開口訴苦嗎?
“不怎麼樣,”老男人果然不肯順應蘭海軍的心願,滿心委屈地抱怨,“我這渾身都疼死了,你再不走穩當些,就是故意害我傷情加重呢!”
蘭海軍臉上的咬肌繃得緊緊的,他實在後悔剛剛跟老男人商量的廢話了,何必呢?除了自取其辱之外,他又能在這幾個人身上討得到公平待遇嗎?
這麼想着,蘭海軍不自覺地頓住腳步,偏頭望向跟林子航手牽着手,漫步跟在身後的秦雅芙。
此時,秦雅芙巧笑嫣然的可愛模樣,卻只爲身側的林子航一人綻放,她微仰着頭,視線專注地停留在林子航的臉上。
在明媚的陽光照耀下,秦雅芙白皙的肌膚被暈染上一層金黃色的光圈,隨着她輕挽的脣角上揚,帶動得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充滿了張揚、甜膩的氣息,令蘭海軍的胸口瞬間堵塞得失了氧氣。
這是怎樣的難堪啊?一切的一切,全部與曾經的夢想背道而馳不說,甚至還要遭遇到諸多猥瑣、無聊之人的欺凌?這,是自己借用沉穩外衣,隱忍多年的,爭強好勝的結果嗎?
蘭海軍沮喪地揹着老男人,艱難地爬臺階,下臺階,再經過一段坡度不大的,石板鋪成的下坡路,終於,來到了山門外的停車場。
總算望見了自己白色的雷克薩斯囂張地停在那裡,蘭海軍鬆了口氣,步履艱難地挪到了車子旁邊。
“大叔……”
就在蘭海軍準備跟老男人商量着,先放他下來,自己實在沒有力氣揹着他,去掏自己兜裡車鑰匙的時候,不知從哪裡,忽然就竄出一高一矮,兩個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
“把人放下!”其中高個兒保安命令道。
蘭海軍對這句話毫無疑義,他的脖子都快疼死了,得以卸下這個包袱,當然最好,不過,看這兩個人的態度可是不咋地。
“你叫蘭海軍是吧?”矮個兒保安滿眼警惕之色地看着蘭海軍放下老男人之後,上下打量着他。
“是,怎麼了?”蘭海軍已經感覺到了對方眼裡滿滿的惡意。
“不吃藥就往外跑,還真是麻煩!”高個兒保安嘴裡嘟囔着,欺身上前,動作利落地擒住本就已經筋疲力盡的蘭海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