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雅芙望着病牀上的薛晶晶,這姑娘已經被高燒折磨得眼窩兒深陷,臉色蠟黃,明明一副病弱不堪的模樣,可卻還是把最後的一點精氣神兒全部集中到眼睛裡,那深深的怨毒竟直接滲入到人的心底。
秦雅芙禁不住打了個冷戰,以自己對薛晶晶的瞭解,她還真是說得出,做得到的人,若說秦雅芙剛剛一鼓作氣說出來的那番話憑的是一時的激動,但還保留着勸導她看清事情本來面目的憐憫,那麼現在,就只剩下厭憎了。
秦雅芙沉下臉,語氣愈加不客氣起來:“薛晶晶,經歷了這麼多,你怎麼還不知道悔改?你到底想要折騰到什麼時候?你父親現在重病昏迷不醒,你母親估計也會受到法律的制裁,包括你的親生姐姐都因爲你而入獄了,難道你就沒反思過,這一切都是你帶給他們的痛苦嗎?”
薛晶晶的臉色大變,其它的,她可以不在乎,但秦雅芙提到的那個人不行,她遲疑着辯駁:“你,你說什麼姐姐?我哪裡來的姐姐,你少跟我胡說八道的!”
面對她的翻臉,秦雅芙的心裡反而好受了些,畢竟只是個小孩子,心機再重,可還是有點良知的吧?她瞭然的笑着:“你們長得那麼像,她又那麼拼了命的爲你出頭,任誰都會看得出來的。”
“你,你,你是說,大家都看得出來?”薛晶晶大大的眼睛快速地眨動,明顯心虛起來,她可是一直以爲自己隱瞞得很好,沒有人會知道真相的。
秦雅芙並不想以此要挾她什麼,所以,無視她的表現,只是淡淡地說:“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意讓別人知道的**,你不想讓這邊的人知道也沒關係,我也不是多事的人,我只是好意奉勸你,再做壞事之前,多想想身邊這幾個至親的人已經爲你付出了什麼代價,你還要一意孤行到什麼時候呢?”
薛晶晶使勁咬着牙,剋制住上下牙齒相撞的狼狽,卻不想,微微發抖的嘴脣,還是出賣了她內心的不安,說起這些人,她自知理虧,她對不住他們對她的一片寵溺之心,可是,換個角度來想,她都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了,甚至把姐姐都賠進了監獄,卻還是換不來一直渴望的結果,那麼這世上還有什麼是她值得留戀的呢?不,不,她不甘心失敗,她還有最後一個瘋狂的殺手鐗!
秦雅芙看到她的胸脯劇烈起伏,臉上表情變幻莫測,估計她的內心深處應該正在進行着善與惡的對決,不由得放下心來,秦雅芙覺得這些道理其實都是淺顯易懂的,只要她心平氣和下來,總還是會慢慢想通的。
可是很快,秦雅芙就意識到了自己有多天真——
薛晶晶臉上的表情最終定格在一個古怪的笑容上,她的大眼睛使勁閉了一會兒,像是積攢了點力氣,才慢慢由平躺側過身子,面對着秦雅芙。
她神色慵懶地挑了挑眉毛,擡手把頭髮掖到耳後,彷彿不經意間,就把手伸進了枕頭底下,隨即摸索出一塊小半個巴掌大的玻璃碎片來。
秦雅芙瞪大眼睛,心裡有些發毛,不明白這姑娘怎麼會在枕頭底下藏這麼個東西?
薛晶晶好笑地看着緊張的秦雅芙,慢慢坐起來,低頭望着手裡的玻璃片,翻來覆去的觀察了下,才望向她,就像跟朋友聊天般的隨意:“你說的對,他們是我的至親親人,他們都是爲我好,願意爲我付出的人,可是,”
她的臉變得很快,忽然就咬牙切齒起來:“他們爲我犧牲了那麼多,卻還是換不來我的航哥哥,這是爲什麼?你告訴我啊!”
秦雅芙愣了下,真心不適應她的轉變。
薛晶晶瞪着秦雅芙,深深的吸了口氣,視線重又盯回那塊玻璃,她的手微微顫抖了一會兒,總算平靜了些情緒,她用力閉了下眼睛。
當她再看向秦雅芙時,已然恢復到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兒家情態。
她甜笑着,像個想討糖吃的孩子般,帶着撒嬌的語氣跟秦雅芙商量道:“雅芙姐,我一直就羨慕你,你溫柔、善良,有家人,有朋友,還有好多喜歡你的人,你多幸福呀!可是你再看看我,我什麼都沒有,所有表象的東西都不屬於我,我唯一擁有的就是真心疼我,愛我的航哥哥,所以,求你啦,求你把本來就屬於我的航哥哥還給我,好嗎?”
她說得那麼理所當然,彷彿只是在要一件原本就歸屬於她的東西。
望着如此惺惺作態、而又行爲古怪的薛晶晶,秦雅芙的心裡既厭憎,又惶恐,但她不敢表露出來,雖然猜不透她能幹出什麼來,但她手裡的那個東西肯定是個危險品,忍不住斥責道:“咱們有事說事,你拿它做什麼?小心割傷手。”
秦雅芙說着話,就往前湊了湊,原本坐在牀尾處,而薛晶晶則坐在牀頭位置,她們原本離得就不遠,現在她的手離薛晶晶也就還有不到十釐米的距離了。
“你別過來!”薛晶晶揮舞着手裡的玻璃片,大聲阻止道。
秦雅芙聽話地把手僵在了半空中,她的心裡更加混亂,想不到會遇到這麼個混不吝的人,居然想出這麼下三濫的方式來威脅自己,她伸出去的手攥起又張開,勉強壓下心頭的怒氣,小心問道:“你想要什麼?你一個小孩子,幹嘛總想着做這些極端的事情呢?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啊?”
“好好說?說什麼?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能不能把航哥哥還給我?”薛晶晶固執在原問題上。
“我怎麼還給你?他不是一直都是你哥哥嗎?只要你以後好好的,他永遠都會是你哥哥的,我不會干涉。”秦雅芙偷換概念。
“閉嘴!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一個哥哥,我要你走,離開他,把他整個人還給我!”薛晶晶眯着眼睛惡狠狠地盯着秦雅芙。
秦雅芙再次看了看那片玻璃,努力穩定了下思緒,儘量輕鬆地對她說:“說你是個孩子,你還不承認,遇到一點小挫折就來這套,你不覺得現在的行爲幼稚得可笑嗎?”
薛晶晶的眼神陰冷,充滿了殘酷的味道:“秦雅芙,不怕告訴你,早上的事,就是我算準了你們來的時間特意做的,怎麼樣?那一幕夠刺激吧?不過,我知道航哥哥肯定不會那麼輕易放棄跟你解釋的機會,所以,沒關係,我還有第二套備用方案,就是這個,”她晃了晃手裡的玻璃片。
“這塊玻璃是昨晚航哥哥照顧我時,我故意摔到地上的杯子碎片,我趁他出去找東西收拾的時候,藏了這麼一大塊兒,嘿嘿!你猜我會用它做什麼?”
秦雅芙緊張的盯着她的手,暗暗思量她能用它做什麼?割脈自殺?感覺好遙遠,這些只發生在小說故事裡的橋段,怎麼可能會真實的出現在眼前呢?難不成這孩子看愛情故事看多了?竟學着以死相逼嗎?秦雅芙的心跳加速,明顯感覺到太陽穴都在突突,切實體會到了心驚肉跳的滋味。
薛晶晶看着秦雅芙努力維持鎮靜的表情,愈加開心,那張蒼白、漂亮的臉上,掛着扭曲的笑容,她興奮地說:“哈哈!你自以爲是的表現善良,不顧航哥哥反對,也要留下來陪我,這情懷,還真是偉大呀!”
秦雅芙直到此時才暗暗後悔,她最初的確是出於善意,也過於自信了,究其原因,還在於她被這孩子表現出來的假象所迷惑,分明是病得不輕,說幾句話都得喘半天粗氣,根本就沒有力氣跟自己起爭執的樣子,可是現在再看薛晶晶,拿着玻璃片的手穩穩地,包括眼神,也不再是病懨懨的樣子了。
秦雅芙摸不準她之前的難受勁兒是裝出來的,還是又吃了什麼“解藥”之類的東西,只不過,現在不是追究那些的時候,秦雅芙悄悄往後退了一步,琢磨着要是打開房門,她再有什麼陰謀詭計,也跟自己無關了吧。
“你站住!”薛晶晶厲聲喝道,“你再動我就割下去。”薛晶晶終於用雙手握住玻璃片,對準了自己的脖子。
秦雅芙停下腳步,努力控制住狂跳的心臟,略帶嘲諷地望着她:“這就是你的打算?在我面前上演一出自殺的悲劇?讓林子航誤會是我害你的嗎?可是,我提醒你,那個東西的切口未必夠鋒利,你割下去後,很有可能只造成劃傷,不能一下子致命,難免又疼又耽誤時間,其實,我覺得你的計劃不夠完美,怎麼就沒想到提前準備一把鋒利的匕首呢,至少它可以讓你實施自殺的動作快點,你也好坐實我故意傷害的罪名啊。”
秦雅芙有意把事情說得恐怖一點,希望可以嚇醒她。
可是,薛晶晶的眼神有些讓人看不透,她並不在意秦雅芙說的這些,反而擡高了下巴,恨恨的問道:“秦雅芙,你當真想好了不離開航哥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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