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懷裡的人兒滿面笑容,他的心,隱隱墜痛着。
多希望,她能永遠這樣笑着。
多希望,她永遠不要爲自己悲傷。
淺淺,如果我死了,你要怎麼辦?
聖司冥眼眸低垂,溫熱的大掌緊攥着餘淺的手,捨不得放,不願意放,恨不得永永遠遠與她十指緊扣,永遠不鬆開。
左胸口疼得厲害,他嘴脣泛白,死咬着下脣,忍着不掉淚,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心已經碎成了無數渣沫盪漾進海里,鹹澀的海水將其侵蝕,徒留下的,只有痛苦。
“寶寶的大名,你想好了嗎?”餘淺手撫着肚皮,順口問道。
聖司冥努力使聲音平靜:“還沒有。”
“那我們去把書拿來,我們一起看。”
“好。”
看着小人兒愉快離去的背影,聖司冥垂下頭,一滴晶瑩的淚水,還是從眼角落了下來,砸在地面上,發出輕微的響聲,濺起了一地的漣漪。
休息室裡,一男一女相擁着,半倚在沙發上。
聖司冥嗅着餘淺的髮香,看着書,眼裡卻落不進任何字眼,只覺得眩暈。
餘淺倚在男人懷中,津津有味的翻着書本:“老公,你說,子浩這個名字怎麼樣?”
她滿心期待着老公的回答,但是身後卻沒有任何動靜。
餘淺不禁疑惑的回頭望去,卻見,男人緊閉着眼睛,臉色發白,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老公?”她有點怕,小心翼翼的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聽見她弱弱的聲音,男人倏然睜開雙眼,看着老婆擔憂的小臉龐,生硬的扯出一抹笑:“怎麼了?”
“老公,你剛纔,怎麼了?”
怎麼只是這樣坐着,眼睛就閉上了?
而且,他最近的臉色,特別的不好看。
餘淺擔憂的擡起手,試了下他的額頭。
溫度正常啊,那是怎麼了?
聖司冥捉下她的小手,故作輕鬆,道:“沒什麼,就是昨晚沒休息好,有點困。”
餘淺知道他前段日子忙工作,忙到身體虛弱,止不住的心疼:“那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老婆你繼續說。”他牽着老婆的手,自從知道自己生了病以後,他一分一秒都不願意離開她,因爲今後,他真的不知
道,同樣的一分一秒,還會不會出現。
餘淺沒把剛纔的事放在心上,依舊愉快的問:“我說,我們的寶寶,叫子浩怎麼樣?”
聖司冥想了想,最後搖頭:“不好,太普通……”
話還未說完,喉嚨突然瘙癢難耐。
他面色一變,急忙取過手帕,捂住嘴巴。
“咳咳……”
咳的上氣不接下氣。
突如其來的咳嗽聲,嚇了餘淺一跳。
她慌忙回頭,望着咳的面紅耳赤的聖司冥,伸出手,輕拍他的背脊。
“老公,你沒事吧?”
聖司冥一邊咳,一邊搖頭,差點把自己的心肝肺都咳出來。
許久以後,纔有了終止的跡象。
他無力的癱倒在沙發上,手裡抓着白色手帕,瞥見一抹淡淡的紅,聖司冥瞳孔一縮,急忙將手帕藏到了背後。
餘淺倒了杯水,遞給聖司冥:“老公,你嚇死我了!”
男人淡淡地笑,接過水杯,一口飲下:“我沒事的,傻瓜。”
“只是最近氣溫下降,有點受寒了。”
藏在背後的那隻手,死死的握住白手帕。
“那你要好好休息,我一會兒讓祁琛給你開點去風寒的藥。”餘淺心疼的擦去聖司冥額前冷汗,服侍他在沙發上躺好。
這時,休息室的門被人敲響。
傭人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少夫人,老先生請你去餐廳用下午茶。”
餘淺聞言,會心一笑。
自她懷孕以來,外公總是給她加餐加點心,各種大補,連續不斷。
真是個貼心的老人家。
“好,我馬上來。”
她愉快的迴應,然後轉頭,看着沙發上閉目淺眠的男人:“老公,你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去讓祁醫生開藥。”
聖司冥伸長胳臂,揉了揉老婆的小腦袋:“去吧,我再研究一會。”
餘淺看見他,還抱着詩經,不由得皺了皺小眉頭:“不要太辛苦,我們以後,還有很多時間給寶寶想名字的。”
聖司冥聽見這話,卻是苦笑了下。
只有他自己知道,沒有時間了。
也許要不了多久,他就會隨風飄逝,如果現在不想,以後就來不及了。
餘淺走後,聖司冥慢騰騰的
坐直身子,藏匿於背後的那隻手,慢慢探出,攤在了面前。
白色棉質的布塊上,出現了幾灘紅色的血漬。
血還未乾,顏色仍是鮮豔,像極了一朵朵綻開極盛的玫瑰花,落目即驚心。
聖司冥嘴角下沉,盯着手帕的目光,很深很深。
他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了嗎?
還有多少日子可以活?
上天爲什麼要這麼殘忍,連多一點點的時間,都不願意給他。
以後,要怎麼辦……
沒了他的以後,淺淺和孩子要怎麼辦?
聖司冥攥緊手帕,生生將它扯成兩半。
溫熱的鮮血,沾溼了指腹。
血的腥味,在空氣裡蔓延。
眼淚落下的聲音,是心碎的旋律,是絕望來臨時,僅有的微波。
回想他們曾經,每一個溫馨的瞬間。
回想他們一家三口,在佩城時的快樂光陰。
聖司冥捨不得,捨不得就這麼走掉。
可是沒有辦法,沒有辦法,改變將死的命運。
他閉上眼,沉吟了一下,最終,還是爲她的今後,做出了最艱難的決策。
他一定要讓她活得好,沒有他,也依舊活得好。
他要把整個世界送進她的手裡,讓她的下半生,不爲生計發愁。
他要選出最合適的人選,替他,照顧她,陪伴她,和她共同走向人生的盡頭。
他對她的愛,從來不計較付出與得失,從來不計較痛苦和幸福,即使被她傷的體無完皮,他也仍舊愛着她,這是一種執念,更是一種自私。
從前,他自私的把她綁在自己身邊,以恨爲名,將她禁錮在自己的囚牢裡,那是因爲,他知道自己有資格給她幸福,有資格和她執手終生。
可是現在,他沒資格了,他無法再自私,無法再霸道的把她拴在自己身邊,對她說,你是我聖司冥一輩子的囚徒,今生今世都別想着離開我。
一輩子,多麼短暫而遙遠的三個字……
聖司冥閉上眼,有點人,終歸還是要另做打算,有些想法,終歸還是要變,有些愛,不得不放下。
只要她快樂,只要她幸福,身邊的那個人不是他,又如何。
他只是想要她,永遠笑着,不要爲任何人,流下淚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