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搖了搖頭。
“她腹中孩兒，與我無怨無仇，其生死，不該由我去判斷。”
蕭逸嘆了口氣，“嬰孩，生而伴有生機，帶來希望，卻脆弱如斯。”
“他們甚至反抗不了半分，或許，未出生前便已被定了往後一生之命運…即便那是至親。”
蕭逸再度搖了搖頭，“這個孩兒的命運如何，還是交由莫悠自己處理吧。”
“至於東方芷，她雖修爲全無，但白芷花武魂能力猶在。”
“當然，她還沾滿了同族族人的腥血。”
“到底該如何處理，便也請八位總殿主自己決定吧。”
“走了。”蕭逸越過一衆老傢伙，拉過依依，就此而離。
“去哪？”一衆總殿主看着蕭逸那帶着蕭瑟的複雜背影，問了聲。
蕭逸轉頭，輕笑，“不是說了嗎，我現在累極。”
“自是回總殿休息。”
一衆總殿主，一時不語。
即便那張俊逸的臉龐，帶着微笑，但其中蘊着的疲倦卻是揮之不去。
這個年輕人，以往遇了什麼事，終歸不說，終歸一力扛之。
無論多累，終歸冷着臉，一言不發。
這一次，是他第一次說‘累極’二字，是他當真累得已然喘不過氣了，需要歇息了；還是…此刻的他，其實是放鬆了。
“公子？”依依疑惑地看着蕭逸。
孰料，蕭逸臉色一冷，正色道，“喊什麼公子，叫夫君。”
依依愣了愣，反應過來，臉色一紅，吶吶點頭，聲若蚊囈，“嗯。”
蕭逸恢復笑容，拉過依依，御空而離。
身後，一衆總殿主看着蕭逸離去的身影，輕笑。
“看來當真是累極了。”修羅總殿主會心一笑。
“歇歇也好，也好。”
獵妖總殿主看了眼主陣上的兩具屍體，“難怪這小子不惜代價也要殺這二人。”
“他想自己輕鬆些，我們也輕鬆些。”
風剎總殿主輕笑道，“此次他修爲全失，看來也不全是壞事。”
“起碼，他可藉此機會當真的好好歇息。”
“再無理由，將那一堆的責任和壓力加到自己身上。”
炎殿總殿主不悅道，“修爲跌落聖境之下，聖境之上至君境的武道根基盡毀，這還好事呢。”
“重修回來，夠他一頓受的。”
“你不懂。”修羅總殿主會心道，“他，是個純粹的武者。”
“若是無牽無掛，單純置身天地浩瀚武道中，他樂在其中。”
“這丫頭怎麼辦？”風剎總殿主看了眼東方芷，問道。
“還有，這丫頭從剛纔起便一直盯着蕭逸小子；而今蕭逸小子走了，她倒是縮到一邊了。”
藥尊總殿主搖了搖頭，“你看真切些她的眼眸和臉色。”
“此刻的她不僅失憶，不僅神志不清，且也修爲全失，孱弱無比。”
“她而今是虛弱下，身體本能地餓了；加上懷有身孕，餓感更劇。”
“她就和一個普通生靈一般，什麼都不知道，看我們所有人便也是陌生人。”
“先不說我們都是糟老頭，卻說我們一個個看她的目光無比冰冷，姓洛的和炎老頭又那般凶神惡煞，她自是害怕。”
“反倒是蕭逸小子，在她眼中便如一件好看之物。”
天機總殿主笑道，“簡而言之，我們所有人在她眼中便都如壞人，蕭逸小子生得好看些便看起來像好人唄。”
鬼一冷笑一聲，“或許不是好看些，而是好看許多。”
風剎總殿主白了一眼，掃視着鬼一猙獰的面容，“你有臉說話？”
鬼妖一族，歷來面容猙獰可怖。
“是他的眼睛。”極少言語的洛前輩，忽而吐出一句。
“什麼？”天機總殿主問道。
洛前輩冷漠道，“他看向她的目光，只有冰冷，單純的冰冷。”
“可他看向她腹中孩兒的目光，卻是蘊着柔和，單純的柔和。”
“她而今便如個初生之人，初生之靈，渾渾噩噩，自然本能地信着蕭逸小子。”
“有柔和嗎？”炎殿總殿主疑惑道，“我沒看出來。”
“不對。”天機總殿主臉上泛着精明，“據老夫所知，這小子生而沒爹疼，沒孃親。”
“看來，他只是嘴上不說，實則很渴望這等父愛母愛。”
“嗯。”天機總殿主自語點頭，“看來老夫平日裡對他的關心還不夠。”
風剎總殿主臉龐抽了抽，“我看這小子不是在乎這些東西的人。”
藥尊總殿主捋了捋花白鬍子，“老夫看，他是缺個孩兒。”
“雖大多武者都一心武道，且以武者受天地靈氣淬鍊的肉身即便萬年、十萬年乃至百萬年再生後代也多的是。”
“但這小子生來重感情，而今正值壯年，自己精力旺盛不說，那聖女閣下也是長得當世容顏勝她者無一二。”
“按理說，他是該有個孩兒了。”
風剎總殿主皺眉道，“可是我等總在風剎總殿，他不太方便？”
“承風、橫天那些小子又總擾着他處理殿務，他沒時間？”
炎殿總殿主忽而臉色一變，“會不會是這小子自己有問題？”
“畢竟這些年來他都風裡來雨裡去，無數次九死一生，負傷無數，難免留有暗傷。”
“沒有。”藥尊總殿主脫口而出，“數月前他還有那冰霜反噬時老夫給他檢查傷勢，順帶給他全身感知檢查了個遍。”
“這小子不僅沒有問題，那般生龍活虎，精力旺盛，怕是再納個九妻十妾都綽綽有餘，生個兒女成羣也是輕而易舉。”
“好了。”洛前輩臉色冷漠，“修爲高深者自有控制是否懷上血脈後代的能力。”
“或主動爲之，或隨心而爲全聽天意。”
“那小子自有自己的決定，也勞你們去給他操心？”
“這話不對。”天機總殿主臉色認真，“所以洛老頭你才空活這般漫長歲月，至今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你看你那些個弟子，黑魔六煞之流，哪個是好東西？”
“混賬東西。”洛前輩冷漠落下一句，身影消失在原地。
只是這聲混賬，不知是在說一衆總殿主，還是他的那些個弟子。
離去前，順帶將東方芷一併吸攝而離。
風剎總殿主遙望了一眼，“姓洛的走的方向不是風剎總殿，而是黑雲地域的方向。”
“唉。”魂殿總殿主重重嘆了口氣，踏至水凝寒的屍體前，緩緩抱起。
屍體，那般輕。
靈識已然自毀，體內武魂力量也已全無。
“八百萬年孤涼，數十載浮生夢幻，一切終了，唉。”
又是一聲長嘆，魂殿總殿主抱着屍體消失在一片魂道白光中，方向，自是水光府的方向。
......
第三更。
今日更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