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衝一劍在手,一股凜冽之意便自然而然地從他身上散發開來。
秦無月的劍,握在他的手中,原本淡藍色的靈紋,瞬間變多了一層淡白色的寒芒。
圍觀衆人和秦無月皆都散開,給他和齊峰騰出足夠大的場地。
看着葉衝身上那股凜冽的氣勢,齊峰絲毫不以爲意,他傲然道:“路駿跟我說你修煉了煞月劍法,我起初還不信,現在看來,應該是真的了。”
一邊說着,他的身體也變化了一個姿勢,右手握劍立在胸前,左手食指中指併攏伸出,輕輕在劍身的靈紋上一抹,繼續冷笑一聲,道:“聽聞修煉煞月劍法會使氣息反噬經脈,等下被我打敗的時候,葉師弟可一定要注意調理氣息啊,師兄可不負責給你買丹藥療傷!”
話說完的時候,齊峰的手指指尖在劍身上輕輕一點,叮!一聲輕響,劍身顫抖之下,便化作了無數劍影,然後他輕喝一聲,眸子中爆射出精光,腳下大步踏出,長劍便裹挾着劍影,向葉衝刺來。
劍影重重,將葉衝的面門到胸口的位置全部籠罩在內,劍勢凌厲,像是無數條纏繞在一起吐信探春的毒蛇。
他身後的神將院弟子們都已經眸光溢彩,露出了又是羨慕又是敬佩的目光。
“原來齊師兄已經學會了千蛇劍法!”
“哈!這下葉衝這小子有苦頭吃了!”
“……”
在朝歌城,提到千蛇劍法,就很難避開一個人的名字,那就是有“蛇君”之稱的竇千蛇。
竇千蛇是養蛇人的兒子,在三十多年前來到朝歌城,進入神將院修習劍道,因爲幼時一直與蛇爲伍,資質不俗的他竟然自創了一個黃階中品的武技——千蛇劍法。
每一種武技,都是由武道先賢所創,而時至今日,已經很少有能夠獨自創立武技的武道天才。也是因此,竇千蛇一時成爲神將院最爲看重的弟子,被神將院的院史記錄在冊,也在朝歌城中聲名鵲起。
只不過此人卻在氣海境六重天的時候止步不前,因爲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千蛇劍法還有機會再提高一個等級,自陷於其中,無法再專心於自身的修煉。
這麼多年以來,竇千蛇沒有像其他神將院弟子一樣,離開學院,去追名逐利,建功立業,而是留在神將院當一個導師。同時,也繼續研究他的千蛇劍法。
而齊峰,就是已經正式拜入他門下的弟子。
只有極少數出衆的弟子纔有機會成爲導師的入門學生,齊峰自然就是那極少數之一。
近半年來,他一直都不在神將院,就是因爲竇千蛇爲了讓他學會千蛇劍法,讓他去了自己當年的老家,那個養蛇人衆多的小鎮。
如今齊峰學成歸來,自然是已經劍法大成,這也是他在衆人面前是第一次使用千蛇劍法。
所以衆人才會如此驚豔。
就在這時,葉衝也挺劍迎了上去。
嗖嗖嗖!
葉衝手中的長劍不停遊走,劈、挑、抹、刺,每動一下都劃出一個弦月光弧,從上、下、左、右各個方向,接連與那蛇影重重的長劍撞在一起。
叮叮叮叮!
一時間衆人只聽到兩柄長劍接連不停撞擊而出的聲音,一道道火花在劍影和光弧中迸射。
而正在交戰的二人,葉衝神情如他的劍鋒一般凜冽,齊峰則嘴角帶着戲謔。
然後齊峰身上氣勢忽然暴漲,他手中長劍幻化的蛇影也變得粗重霸道起來,像是一瞬間膨脹了十數倍,由拇指粗細的小蛇,變成了半腰粗的大蟒!
如蟒的劍影高高昂起頭顱,猙獰畢露,氣勢霸道無匹地向葉衝的身上壓去!
“氣海境四重天!”
有弟子驚呼,“只有氣海境第四重天,才能凝蛇影爲蟒影!”
“就修爲而言,這葉衝已經不是齊師兄的對手了,更何況齊師兄使得還是這變化莫測的千蛇劍法!”
圍觀的弟子再一次有了大開眼界的感覺,各個都是緊緊盯着那劍勢所化的蟒影,生怕自己錯過了葉衝被打敗的那一瞬間。
秦無月的心臟也在此時提了起來,齊峰此時表現出來的氣海境第四重天的修爲,讓她不得不爲幾天前還是氣海三重天的葉衝擔憂。
然而葉衝的神色依舊如之前那般,凜冽沉靜。
然而他身上的氣勢,卻也是猛然暴漲!
只見他身體在院落中心如陀螺一般旋轉起來,他手中的長劍,開始以肉眼難辨的速度變幻着姿態。
一道道皎潔森寒的光輪在他的劍下生成。
月有陰晴圓缺。
他劍下幻化出來的月輪,也如天上每日變化的懸月一般,各有殘缺,也各有不同。
正是他尚未修煉大成的,煞月劍法的附帶武技,月宮煞。
而他此時表現出來的氣勢,同樣是不輸於齊峰的,氣海境第四重天!
“他……他也突破到第四重天了?!”有人在這一個難以置信地驚呼一聲。
秦無月的眸子驟然爆出絢麗的光彩來!
同時,他們所有人都感覺到在這彈指剎那的時間內,以葉衝爲中心,有一股澎湃的寒意正在向四周擴散。
他們都覺得自己置身在極其陰冷的月宮一般,渾身上下都冒着寒意。
而葉衝旋轉如陀螺的身體也在這一刻停止下來,那頭猙獰的蟒頭,已經衝到了他的頭頂。
葉衝身體向後退出一步,然後手中長劍迅雷不及掩耳地向前一遞。
那十數道各不相同的月輪,便幻化成寒意凜冽的月光碎片,如同沙漠中驟起的沙塵暴一般,向那蟒蛇之影席捲過去。
轟!
一聲爆響。
像是山體崩塌,像是浪潮拍案,像是沉重無比的巨石,被用力地砸入了狹窄的水潭之中!
猙獰的蟒頭在這一刻煙消雲散,漫天漫地都是月光碎片的痕跡,如同巨石砸落水潭濺起的浪花。
這一片空間都似乎在這一瞬間被撕裂扭曲,無數的劍氣縱橫劃過。
圍觀的弟子們紛紛後退幾步。
帶他們再次凝神看向場間,葉衝已經越過那劍影,來到了震驚錯愕的齊峰面前。
他手中握着秦無月的劍,劍尖,指着齊峰的喉結處。
只消他輕輕向前遞出半寸,齊峰的喉嚨就會被劍尖破開,流溢出猩紅的血液來。
但是葉衝沒有那麼做,他並不喜歡傷人性命。
他只是用劍指着齊峰,靜靜地看着他。
齊峰的面龐卻已經升起了病態的紅暈,在他那竭力保持平靜、卻已經波瀾起伏的眸子下,他的內心,更是駭然無比!
葉衝破開了他的攻擊,並且扭轉了所有人認定的局勢,這是外人多看到以及所訝異的。
而當事者齊峰,卻在這一刻感到,自己的身體此時猶如被冰封了,體內的氣息如同凝固了一般,面對着葉衝劍尖所向,他竟然連後退一步都做不到。
他沒有力氣挪動自己的腳步!在這一刻,他的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像是被釘在原地的柱子,不能移動分毫!
鐺!
一聲脆響。
齊峰的長劍忽然從他手中脫落,掉落在地。
葉衝笑了笑,他將手中的長劍變換了一個姿勢,以劍身輕輕拍着齊峰的脖子。
這個動作讓此事身體僵住了的齊峰連吞幾口唾液,像是在擔心葉衝一個不小心,會將他的脖子劃破。
然後葉衝就收回長劍,先是將手中的劍送還給秦無月,而後又轉身俯身將齊峰的劍從地上撿起。
他笑着說道:“齊師兄不愧爲上屆第一,不禁修爲高超,連賭品都這麼好,輸了之後不用我開口,就把劍扔地下了。呵呵,其實你要是直接伸手將劍遞給我,我就更欣賞你了,不過這麼做的話,神將院的一代天驕齊師兄肯定會覺得沒有面子,我能夠理解。”
“這下不用等到院長出現,再去兵器庫領兵刃了!”葉衝似乎很滿意地掂了掂手中的長劍,然後伸手按在筆直地定在原地的齊峰的肩膀上,道:“師兄你剛纔有兩句話令葉沖印象深刻,第一句是逞口舌之快,只會讓你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敗得更慘,我覺得很有道理,你看,你現在就挺慘的。第二句是讓我敗了之後一定要注意調理氣息,齊師兄,你好好調理着。”
然後他放開了那隻按在齊峰肩頭的手,轉身對秦無月道:“師姐,我們走。”
“嗯!”
秦無月滿臉興奮地跟葉衝並肩向別處走去。
而其他的弟子都還如起風一般,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們並不是也被封住了身體,只是……他們無法想象,哪怕齊峰輸了,他怎麼到現在爲止都一聲不吭?
葉衝剛纔那番裝逼的話語,幾乎每一個字都在挖苦諷刺他啊!
他怎麼忍得住一句也不反駁?
輸也要輸得有尊嚴纔是啊!
葉衝的勝利,以及接下來齊峰那看似懦弱的定在了原地一聲不吭的表現,是使得這羣弟子也如同柱子一般站在原地的原因。
然後,就在他們一時間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個輸的連一句話都羞於說出口的齊峰齊師兄的時候。
齊峰的身體突然一挺,然後筆直地向後倒去!
“齊師兄!”其他弟子見狀大驚,連忙衝了過去。
剛纔不還好好的麼,輸的也不算太慘,至少看起來是什麼沒有損傷的樣子,怎麼現在也衝都走了好遠,他忽然就倒下了?
那羣弟子紛紛走進,試圖扶起齊峰。
然而他們一觸碰到齊峰的身體,就竟然發覺,他們齊師兄的身體上居然陰冷無比。
而後,他們就看到齊峰的眼睛、鼻子、耳朵,都開始緩慢地溢出血絲來。
“齊師兄,你沒事兒吧?”
那些弟子訝然無比。
“齊師兄,葉衝是不是給你下毒了?怎麼會這樣?”
又是一位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的弟子說道。
然後就見齊峰那病態的面龐抽搐了一下,他的嘴巴張了張,一口濃血就噴了出來,直噴在最靠近他的一位弟子的臉上。
七竅流血!
齊峰又是羞辱,又是憤怒,掙扎着道:“送……送我去師父那!”
他的師父,自然是自竇千蛇。
而他之所以現在突然七竅流血,是因爲葉衝之間將手按在他肩膀上的時候,給他注入了一絲真氣,將他那原本凝固了的氣息又化解開了。
這是一個短暫的過程,而當真氣逐漸恢復,身體也不再入之前那般如冰封之柱的時候,他那受了重創的身體,才徹底將傷勢暴露出來。
於是就有了七竅流血的畫面。
如若沒有葉衝給他輸送的那一絲真氣,拖得越久,齊峰的傷勢就會越重,最後送了性命也極有可能。
這便是……月宮煞!
而葉衝最後對齊峰說的那句好好調理氣息,顯然也是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