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年以後,朝歌城的人再談論起葉衝的時候。
許多當時已經進入中年、或者老年的人們,會用一種讚歎不已的表情,先知一般說道。
“當初在神將院門口,我就是前去聲討葉衝的人之一,那個時候,其實是我第一次見到他,但是已經被他正直、堅毅、勇敢、自信的氣質所折服,我當時就知道自己錯了,我能想象到,在不久的將來,他會成爲轟動整個王朝,甚或是站在這個世界最頂端的男子。”
後來有人統計,朝歌城中與葉衝同一時代的少年,幾乎全部都說自己參與過那個運動,人數竟然達到了幾千人之多,與葉衝自己後來所回憶的近百人的數目相差極大。
而那數千人之中,沒有一個說自己與葉衝交過手的,不約而同的,他們都說自己是被葉衝的氣場所折服。
可見當時年少的葉衝是怎樣鋒芒凌厲的一位少年。
以上的內容來自於若干年後,一本記載葉衝生平事蹟的野史雜記,那本書,是後來幾代少年人最喜歡捧讀的讀物。
……
此時葉衝站在神將院的門口,看着衆人一個接着一個地離開,除了那些還沉浸在震驚之中的神將院弟子。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你沒事吧?”秦無月滿是關懷地跑了過來。
北堂墨身邊的那一對少年男女也隨着衆人離去,他同樣來到葉衝的身邊,靜靜地看着他。
雖然依仗着驚龍步,他可以縱橫在人羣中視衆人的拳腳刀劍如無物,雖然釋放了太古玄月劍意,就震懾得許多人不敢靠近,雖然他實力較諸那些挑戰者都要強上一些,雖然他不停地嗑丹藥進行補氣凝神。
可是他們還是從此時的葉衝身上看到了疲態。
嗑藥終究不是萬能的,他也依然會累,只不過那疲倦會來的遲一些,來得緩一些。雖不至於影響他的氣海,但是卻勞損了他的肉體。
良久,葉衝蒼白的臉上才又重新恢復起一些血色,這才微笑着開口,對他的朋友們道:“沒什麼問題了,我這段時間還有些事情要處理,等我把事情做完了,再回神將院找你們。”
葉衝轉身離去。
他的身影此時並不高大,也不像後世的野史雜記那般寫的有多麼震懾人心的氣質,實際上也談不上鋒芒,更無關乎凌厲。
他只是解決了一個麻煩,一個紛擾他,並且給他所在的學院造成了不好影響的麻煩。
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再也不要遭遇這樣的麻煩,因爲他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並且一直爲之努力着。而剛纔發生的那一切,都跟他想要做的事情無關。
葉衝覺得自己還是太弱小,所以永遠沒有辦法擺脫這些自己不想要的紛擾和糾纏。
他此時有些身心疲憊,但是他知道,自己對於強者之路的追逐永遠不會懈怠,他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第二天,便會更加神氣十足地投入到武道的修煉中去。
自己的那隻手現在還孱弱瘦削,但是總有一天,他可以真正地掌握住自己命運的舵盤。
對他而言,此時此刻,不過是一件無趣而又紛擾他的事情結束了。
但是在很多人眼裡,這件事情其實遠遠沒有結束。
或者,這只是一個開始。
當日葉衝從神將院離開之後不久,他那一戰的風采就傳遍了朝歌城的大街小巷,許許多多或處在幼年、童年、少年的男女都在討論這個獨身敢戰百人的神將院弟子。
在他們的心中,聖女、神殿這些雖然高高在上讓他們仰慕膜拜,但是畢竟距離他們太過遙遠,而葉衝,則是活生生的神將院弟子,與他們共同生活在朝歌城。
於是開始有一些少年,以葉衝爲偶像。
當然,在比那些少年年紀再大一些的圈子裡,那個此時正鮮衣怒馬的王孫子弟圈子中,葉衝更是聲名大振。
因爲他們是朝歌城最喜歡聞風而動的人,甚至很多事情,他們是直接參與者,事後的各種傳言,也是從他們的口中開始流傳出去。
於是有人說葉衝領悟了劍意,那劍意至少是地階以上,甚至有可能是玄階。
於是有人說葉衝進入神將院不到一年的時間,已經如同登天梯一般、從氣海境一重天一路攀升到現在的氣海境第四重天。
當然,最多的還是討論他居然在對戰百人之時,接連不斷地嗑丹藥,身體和氣海卻幾乎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的妖孽體質。
在那之後,又有人放出消息,稱葉衝其實早在多日之前,就打敗了竇千蛇的關門弟子,神將院上屆第一的齊峰。又有人說其實國丈大人的孫子、青瀾院年輕一輩中最傑出的弟子樑成武,也是因爲在圍獵活動中被葉衝打敗,現在還在國丈府養傷。
於是很多人都開始驚歎,聖女看中葉衝不是沒有道理的。
沒有人知道哪些朝歌城的輿論風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的,但是漸漸的大家都忽略了葉衝拒絕了聖女邀請的事情,好像他們之前介意的也不是這件事情一般。
包括一些對葉衝心懷妒忌之人,也都改口稱聖女看中葉衝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就像是葉衝前世的那個世界,一個月薪三千的人,會嫉妒月薪五千的人,他覺得他們之間差不多,但是後者拿的錢比他多而耿耿於懷。但是當他面對年薪幾百萬上千萬的人的時候,卻只會剩下羨慕和仰望。他會覺得那與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像螢火蟲,永遠不會想要去跟皓月爭輝一般。
……
深秋,濃夜。
金玉堂。
侯應龍、竹胭脂,以及何氏五虎,正在一個房間裡交談着。
“葉衝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要快很多,那三千靈紋甲這個月底應該就能全部交付。”竹胭脂看着何氏五虎,道:“這次新軍擴編,會不會影響你們之前在軍隊的部署?”
何大虎信心十足道:“不會,我們培養出來的都是可靠的人手,而且這次新軍擴編,我們之前培養的不少心腹都成了軍隊中的中層將領,手底下的兵員還增多了。”
“那新兵你們控制的住嗎?”侯應龍問了一句。
“我們還有時間。”何二虎挺身道:“春節之前,衛王會輪流安排新軍來到朝歌城,進行檢閱。距離現在還有近三個月的時間,足以讓我們徹底收服那些新兵。”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我們五兄弟的人,都會在同一批進入朝歌,到時候,其他的軍隊要麼還在來朝歌的路上,要麼已經回到邊疆駐地,整個朝歌城,都將陷入我們的控制之中。況且有了靈紋甲,那不足千人的王宮禁衛軍,根本就不會對我們造成威脅。”
何氏五虎的眼中,在這一刻,都流露出精芒來。
他們期待的那一天,終於越來越近了。
“現在到了關鍵時刻,你們行事還是要謹慎些。”侯應龍的面龐上,也有一抹難言的情緒,像是期待,也像是緊張。
何氏五兄弟齊齊點頭。
“放心吧,我們之前最擔心的,是被沈風陽那老狐狸發現端倪,但是現在,我們的新軍勢力都是受吳河的直接領導,而吳河,是葉先生昔日一手培養起來的。”何大虎點頭道。
他口中的葉先生,自然是指葉重樓。
“他現在還沒發現我們幾個的動作,而且這段時間之內,他們都比較忙,注意不到我們。不過我想,憑吳河他們幾個對葉重樓的感情,到時候即便發現了,但是知道我們的身份之後,應該也不會阻止我們的。”何大虎頗有信心的說道。
他們這些年同樣投身於軍伍之中,知道軍隊裡培養起來的感情,遠遠超乎普通人所謂的朋友兄弟。
而吳河、鄧崇、周長鋒他們,這些年來也並不見得對衛王就如何忠誠,他們忠誠的只是這個國家,因爲衛國是他們的家鄉,所以他們才守護這裡。
而從他們當初爲了葉衝與沈風陽翻臉的事情可以看出,他們對葉重樓,則是發自肺腑、不顧一切地尊敬和維護着。
“這個吳河與我們之間並沒有交情,不好妄自揣度,還是小心點爲好。”侯應龍點點頭說道。
“是!”
何氏五虎附手作揖。
“好了,我不便送你們,離開的時候小心點。”
侯應龍起身,目送着何氏五虎離去。
“你最近接觸樑家的人了?”
何氏五虎離去後,竹胭脂看向侯應龍問道。
後者點了點頭,道:“前幾天老國丈來金玉堂轉了一圈,我請他喝了一杯茶。”
“他是現在那個衛王的岳父,你不怕危險嗎?萬一他們反覆無常呢?”竹胭脂擔心道。
侯應龍笑了笑,“那又如何?只要他不是當初謀害我父親事件的參與者,我都可以與之結交,不僅僅是國丈樑家,還有司馬董家,還有廷尉程家。至於他們與那個王座上的人之間的關係,嘿,那個人已經命不久矣,即便我不出手,他也沒多少日子可活了。而剩下的衛景和衛央,壓根就不是我的對手。”
說着他站到窗前,看着頭頂的弦月,嘴角勾起一個陰冷的弧度,道:“至於他們是不是反覆無常的小人,這不重要,我只知道他們會爲他們各自家族的前途命運着想。在他們不能確定誰纔是最後的贏家的時候,他們不會貿然站隊,只會靜觀其變,我要的就是他們靜觀其變!”
同樣是在這樣的月光之下,葉衝此時正在那個院落的石臺邊上,盤膝坐着。
竹胭脂今晚沒有找他喝酒,所以這個時候,他吞下了幾顆價值連城的珍貴丹藥。
吳河讓他轉交給葉重樓,葉重樓卻只拿了一顆,剩下的讓葉衝等到氣海境四重天的時候,再服用的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