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說天才與瘋子,往往只有一線之隔,這句話用來形容劍離陽,或許無比合適……到底是怎樣的瘋子,才能用那天才般的頭腦,把事情謀劃並實行到這個地步,最終只爲看人喜樂?
“我真的不知道你整天在想什麼,明明你已經足夠耀眼了不是麼?非得做到這個地步,才能滿足你的那顆‘虛榮心’?”
陳沖在瞭解到這些後,卻是無法理會劍離陽的動機,當然,難以理會不代表他不懂,恰恰相反,他是在場中爲數不多能看破劍離陽的人,否則劍離陽也不可能主動跟他說起這些……
“每個人的追求總歸不同,在你這麼說我的時候,我何嘗不覺得你是在浪費自己的資源呢?只要你想,你明明隨時可以攪得皇城大亂,甚至滄瀾國都會因爲你的事蹟而改寫史冊,可你呢?”
劍離陽對此,不由顯出一副衆人皆醉我獨醒的姿態,說着又是沒‘放過’陳沖:“你選擇了大隱於市,不曝光自己的身份,以此想求得平安生存,可這樣活下來,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百年之後,沒有人會記得什麼江南小站,也沒有人會想起陳沖這兩個字,而我,劍離陽,卻能永遠的流傳下去,就因爲我一人,把一座赫赫有名的皇城連帶着一個國度都‘連根拔起’了!”
“這,難道還不夠‘偉大’麼?”
一語甫畢,陳沖無由默然,他本以爲自己足夠了解劍離陽,可直到這時才發現,劍離陽的心思從來不爲人所懂……
可說起來,貌似這一切的確是他牽起的,如果沒有他兩面遊走,又站到大皇子的陣營上,大皇子甚至沒有五成勝算,那樣的話,這場好戲就沒有劍離陽的份了,正是因爲有個他在!
所以,如今的皇城纔會這般‘精彩紛呈’。
“一者念,萬人動,這就是你的追求麼……”
陳沖忽然明白了什麼,劍離陽不是無慾無求,也不是沒有目的,只是他的目的太‘瘋狂’了,常人根本難以理解!
不過,爲什麼他要跟陳沖說這些呢?
他明明可以繼續掩藏下去,爲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候曝光呢?
“我從來沒指望能得到陳兄你的相助,但起碼希望我的‘誠實’能換來你一如既往的‘無動於衷’,等明天好戲開場的時候,望陳兄也不要做出什麼打破平衡的事,否則的話,我很難辦的。”
不可名狀的氛圍下,劍離陽再次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一說,似乎也解釋了爲何他會選擇對陳沖坦白,說是坦白,不如稱其爲裹挾,有着如此行動力和想法的劍離陽,是不會容許任何人打破他苦心營造出的局面的,他就是要讓血色佈滿蒼穹!
而眼下的皇城,唯一能阻止,或者說有效妨礙到劍離陽的人不多,陳沖恰好就是其中之一,截至到現在都沒有暴露出行跡的皇城地下幫派,一旦動起來能有多大能量,誰也無法想象……
“如果我不會順着你的想法來呢?”
便在這樣的氛圍中,陳沖面無表情的衝劍離陽道。
“嗯?我不是說了麼,那樣,我會很難辦的啊……”
劍離陽說出這話後的眼神陡然變得犀利起來,明明是半開玩笑的口吻,卻生出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那是冬至纔有的寒冷,只隨着劍離陽一道意念,後坊空氣凝滯,不處其中的人永遠無法體會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意境,唯偶有一隻飛蟲飄飄掠過,當場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碾壓成渣……
那是顯聖之力,只有跨入真聖的傢伙才能流溢出來的氣場。
面對這樣的劍離陽,陳沖一如既往的堅忍,他沉默着,始終沒有吐出半個字,彷彿在思考,更似在醞釀,醞釀什麼呢?
沒人知道,只伴隨着愈發寒冷的氣息籠罩着整個後坊,倒是前面抱着李鋒的楊蛾開始瑟瑟發抖—她的位置比較靠前,加上陳沖兩人的對話比較隱私,所以她沒有聽全,故也沒有放心上,
而直到那蝕骨的寒意侵身時,這位女漢子不免露出了畏色!
畏不知言,卻仍在忍耐,同時,她將李鋒死死抱在懷裡,似乎是不想他受到傷寒感染,這一幕,頗爲心酸,如果可以,楊蛾早就帶着李鋒走出江南小站了,可正是因爲不清楚外面的局勢,
加上李鋒清醒前,要她留在這裡,所以這個時候,她愣是不敢走出江南小站半步,寒冷的氣息就這樣籠罩在不同的人身上,也不知過了多久,昏迷狀態中的李鋒忽而不知不覺打了個哈欠!
便是這一道哈欠,令場間的氛圍有些尷尬,然而隨之打破這寒冷氣息的,卻是陳沖刻板依舊的話語:
“夠了吧,這裡不是離陽派,你想要營造出怎樣的局面我管不着,但你要是把敢血帶到這裡來,我會讓你後悔的……”
話音落下的同時,且有一股旋風颳起,那是比李鋒全力下的旋風擊更爲精粹的風力,就是這一股風,當場颳走了所有寒意,隨之殘留的溫度,宛如三月揚州的春風,和煦的直讓人想起楊柳。
“這樣麼……‘恭敬不如從命’!”
這時,劍離陽眉目不經意間乍生出一抹異色,同時掛在嘴邊的話要客氣許多,只沒有說出來的驚訝,赫然是陳沖不顯山不顯水的手段,卻直接衝散了他顯聖的力量,這,是否能說明什麼呢?
“還有,你說的那場血宴,最終能否成爲你個人的狂歡還很難說,所以我建議你,不要想當然的以爲皇城諸多勢力,會按照你的思想走,就像你說的,計劃趕不上變化,做人,別太瘋了。”
說不出是提醒還是提點的話,着實不像陳沖的風格,可偏偏他無比認真的把這番話說了出來,以至於劍離陽聞言愣了愣……
太瘋麼?或許是,可他精心編排到現在,哪裡是爲了自己一個人的狂歡?可能人們無法理解他的所作所爲,然而用他的話來說,一個人活着,總得做點什麼來證明自己存在過,對於他而言,
想要證明自己存在的方式,一定不能太小兒科!
那麼,還有什麼比讓整個皇城‘爲之起舞’更合適的事呢?
“半年之前,皇城與我,是陌生人,時值眼下,我與皇城,名聲並在,在所有人都敬畏我,豔羨我的時候,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爲我知道,這遠遠不是我想要的,或許你說的對,我是瘋子,”
劍離陽微垂眼簾,隨之說出來的話雖沒了寒意,卻依舊癲狂!
“但如果世上沒我這樣的瘋子,那是否也太單調了些呢?”
“……”
陳沖沒有回答,因爲他已經想不到什麼話來回應劍離陽,
這樣的劍離陽,理應不爲皇城所容,可站在他的立場上,他又哪來的資格說劍離陽什麼呢?人生在世,不就是一場戲劇?不同的地方在於,你是希望自己做那個戲子,還是操控戲子的人?
毫無疑問,李鋒和陳沖都是戲子,只有劍離陽,是在操控戲子的人,但這種人,真的能笑到最後麼?
“他,我就交給你了,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我都沒功夫往你這邊跑了,關於關老三,下面我會針對他行動,你自求多福吧。”
說不破的結局,尚有很長時間才能得出結論,在此之前,劍離陽對陳沖告別道,後者聞言,默然點頭,接着,他目送劍離陽的離去,不知爲何,看着劍離陽離去的背影,他忽然有種寞落感。
寞落的不是自己,而是劍離陽,從開始到現在,沒有一個人是真正站在劍離陽身邊的,別看他先後聯合了逸仙閣,臥龍軒,而後又站到大皇子的陣營上,可真正講來,他一直是孤單一人,
沒有人理解他,哪怕在瞭解到他的目的後,陳沖也無法認同他這種行爲,可無論人們認不認可,通過一個人的手段,把三方勢力‘玩弄’在鼓掌之中,這樣的劍離陽,難道不值得人敬畏麼?
或許,他笑不到最後,但他一定不會被人忘記吧……
一時間涌現的念頭,卻是有些莫名,陳沖索性沒有再往下想,只接着來到楊蛾身邊:“他怎麼樣?還好吧?”
“氣息已經恢復正常了,只是比較弱,胸前的傷口也呈現出了淤青,大體還好吧……”楊蛾一邊咬着薄脣,一邊如實道。
看着她難以掩飾的擔憂神色,陳沖本不想管太多的,又不免嘆了口氣道:“放心吧,我會照料他的,這會,你先進屋休息吧。”
說着,他主動從楊蛾身上攬過李鋒,這個時候的李鋒,確是處於深度沉睡狀態,楊蛾見狀,感激之餘,又不好多說什麼,
她只最後憂心忡忡的看了李鋒一眼,隨即咬牙走向了裡屋。
一切,趨於平靜,夜深人靜下,陳沖一邊關上了江南小站的門,一邊將李鋒的身子擺正,不一會神情深重的拍出一掌!
啪嗒!
一掌正中李鋒脊背,赫然使得他全身一震,同時從陳沖掌間迸發出的熱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驅退着李鋒胸前的淤青……
當寒意不再,取而代之的熱浪,又是否能象徵‘和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