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駱遠與陳沖在無名貨鋪交談的內容,皇城中人知之甚少,更多的人只‘沉浸’在了暴風雨到來前的詭異平靜裡……
沒有人知道這場風暴何時會展開,連續三天下來的‘寧和’,不可避免的讓人產生一種錯覺—是否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天皇一跟大皇子的沉默,又是否打算就此退場?答案,愈發猜不透了。
李鋒似乎成爲了局外人,繼劍離陽在滄瀾宗大鬧了那麼一通後,皇城中關於他的消息幾乎沒有,連同往日裡行走在大小街道上的路人,他們都不再談論更早前發生在離陽站前的那場比拼!
猶如曇花一現,恰似被人遺忘的角色,同皇城人士不清楚各皇子府上到底出了何事一樣,人們不知道李鋒哪去了,
事實上,這已經不再是皇城中的熱門話題,畢竟跟最近發生的事相比,李鋒似乎的確算不上什麼,所謂的一鳴驚人,也只是那‘一瞬’,驚人過後,不再有人去關注李鋒以及討論他的事……
可悲麼?
不,沒有誰應該成爲永久的主角,在人生這個舞臺上,任何人都是主角,這正是劍離陽期望的事情,關老三也好,天皇一也罷,包括大皇子,他們並不比誰特殊,只是應時勢的需要罷了!
看到這裡或許有人會說,如果沒有一個特定的主角,那麼這場戲的意義何在?如果沒有誰來撐起這個舞臺的話……
會這麼想的人一開始就錯了,幾乎所有人都小看了‘世界’這兩個字,世界如此之大,它不可能僅僅爲了一個渺小的人類轉動,正是這個世界裡有着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所以它才如此精彩。
當然,說是這麼說,李鋒的精彩人生並沒有到頭……
他只是需要歇息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皇城內外發生的大大小小之事,都爲他的甦醒在鋪墊—鋪墊什麼呢?
這個答案,只有某人自己才清楚吧……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
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是夜,皇城星空冉冉,在大多數人已經入睡的氛圍下,滄瀾宗城堡內傳來了久違的歌聲,那是佳人的低吟,亦是被遺忘的人兒在思念着誰……是冷雪,時隔多日的吟唱,唯美,又令人心醉。
“師兄,你聽到了麼?”
城堡唯一的入口處,日夜把守的那兩名大圓滿武宗不由神情悵惘,繼而率先開口的,還是那較爲年輕的弟子。
“聽到就聽到!不要亂說話!”
面對年輕弟子的呢喃,稍稍年長的大圓滿武宗一如既往的‘不客氣’道,這一道,不免使得年輕弟子目光黯淡了下去。
他不清楚被那吟唱的主人到底是誰,只從傳聞中瞭解到,她是來自宮中的犧牲品,按理說,他不應該受她影響,可但凡有感情的人士,在把守了這麼多日子,每夜都聽得那佳人的哀傷歌喉!
怎能不心生憐憫呢?
“師兄,今日來皇城好像有些不太對勁,關於前幾天關長老那事,想必你也知道吧?”
難以直說的憐憫之心,終究被年輕弟子抑制了下去,只讓這個大圓滿武宗放不下的,赫然是近日來皇城詭異的局勢!
哪怕是足不出戶,一心潛修的滄瀾宗核心弟子,依然無法忽略發生在城裡城外的各種狀況,年輕弟子想知道,皇城到底怎麼了,或者說,那位關長老到底怎麼了?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一切,不該是這樣的,從近日發生的事來看,哪怕許多人都不清楚內情,但稍微有點危機意識的傢伙都知道眼下的皇城處於一種極其危險的狀態,暴風雨前的平靜,總歸有些徵兆可循……
關於劍離陽挑戰關老三,事後沒有引起軒然大波,反而是各皇子府上出了事,偏偏是這等足以惹得禁軍出動的大事,連宮中都沒傳出消息或者反應,這種表面的平靜,豈非是最不正常的?
“我不是說了麼!有些事不是你我該想的!老老實實守好這裡就是我們的本分!你再亂講下去!小心‘引火上身’!”
便在這樣的氛圍中,稍大的那名大圓滿武宗再次激聲道。
然而這一道,非但沒有打消年輕弟子的顧慮,反而惹得他面露苦笑:“說是這麼說,但你難道沒感覺如今的宗內不太對勁了麼?自從宗主離開後,高層長老那邊,好像在策劃着什麼啊!”
這話一出,年紀稍大的那名武宗頓時咬了咬牙,顯然,近日來發生的事雖然沒有被捅破,但發生在滄瀾宗內部的狀況,着實令本宗弟子無法忽略—關老三跟高層之間的小動作很不樂觀啊!
這是身爲滄瀾宗弟子不得不去想的事,他們作爲本宗弟子,自然要念及本門狀況,哪怕目前發生的這些事還沒有被連在一塊,可有心人依舊能從這些事中察覺出一些不太好的因子……
這些因子,正是關老三暗中聯合高層長老在做些‘了不得’的大事,而這事,不但牽扯着滄瀾宗的生死存亡,更關係到皇城今後的走向,哪怕不顧及本宗利益,年輕弟子的顧慮也無可厚非!
說到底,身處皇城之中,他們怎麼可能真的‘心無旁騖’?
“省省你杞人憂天的那套吧,別說你我沒有資格議論長老們正在謀劃的事,就算那些事對本門不利,你我又能做什麼呢?”
思想之下,年長武宗不由咬牙說道。
這一道,又是道出了無奈—哪裡是他們還沒嗅出最近皇城的不對勁,可正是處於自身立場,他們無法插手,所以纔不敢想!
只是,這種心理,跟自欺欺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們能做什麼,但至少我覺得眼下我們做的事是不對的!不管關長老跟其他長老在策劃什麼,就這麼平白無故的把一個宮中女子幽禁在這裡,真的好麼?”
年輕弟子面露不忍,同時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是啊,饒是他們不確定被幽禁在城堡裡的那個女子是誰,但出於一個正直之人的心理,把這樣一個女子禁錮在了無一人的城堡中,這種做法真的人道麼?這不該是滄瀾宗做出的事啊……
有着滄瀾國第一勢力的滄瀾宗,揹負的不僅是那天下第一的名聲,還有引領天下豪傑走向正道的責任,他們怎麼能這麼做?
“所以,你今晚跟我講這些,就是想私自放走裡面的女子?”
年長武宗聽出了年輕弟子的言外之意,說了這麼多,他只是不忍那樣一位偏偏佳人,因爲關老三等人的私心而被‘利用’!
這種利用,實不爲正直之人所忍!
“……”
這時,年輕弟子卻是無言以對了,他確是不知道怎麼做纔好,私自放走城堡裡的那個女子麼?不,這麼做,跟背叛滄瀾宗又有什麼區別麼?出於忠義,無論是他還是那年長武宗,都不該……
不該做出這等背叛宗門的事啊!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 冷風吹
只要有你陪……”
恰在這時,冷雪那唯美至極,又傷感無比的歌聲再次傳來,此聲綿綿不絕,宛如要越出這城堡,跳到那蒼穹之上,讓心上人聽到自己的歌聲,聲音落下的剎那,那年輕弟子無由低垂了目光。
“你覺得能唱出這種歌聲的女子會是壞人麼?什麼時候,滄瀾宗變成拘禁良家女子的惡勢力了?這還是我們熟知的那個滄瀾宗麼?還是那個引領天下豪傑走向正道的滄瀾國第一宗麼?”
不時間,但聽年輕弟子神情悲苦道,如果說之前是因爲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他還能秉承本宗弟子的責任,一心守在這裡,可直至此時,皇城中發生的那些事以及關老三跟高層長老的不對!
這些不對,都指向了一點,那就是眼下的滄瀾宗,一定在做着與皇族對抗的事,這件事,從各皇子府上出事的事件中更能看出來—旁人不知道是誰下的手,可滄瀾宗的核心弟子會沒察覺?
前幾日從高層走出的兩名武聖,只怕正是做這件事去了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難道就因爲聽了裡面的女子夜夜唱歌!你就鬼迷心竅的迷失了自己,想要叛出滄瀾宗麼?”
這個時候,年長武宗卻是有些憤憤道,反觀年輕弟子聞言,當場擡頭了頭,那一瞬,從這位弟子眸中迸發出的目光是那樣明亮,他沒有迷失自己,真正迷失的是滄瀾宗!而他,不想這樣了!
“師兄!愚忠跟大義,你會選擇哪一個?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旁人看不出滄瀾宗眼下到底在搞什麼鬼,可你們還猜不出來麼?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滄瀾宗已背離了正道,背棄了我們!”
年長弟子鼓足了勇氣說道,天知道這些話憋在他心裡已經有多久了,只伴隨着話音落下,城堡裡最後傳來那令人心碎的歌聲:
“蟲兒飛 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南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