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雲受用極了,臉上帶了滿意的笑,不曾回頭看那女人,只道:“你也可以親我,向她示威。”林洛黛一時間哭笑不得,索性低頭下去,不去理睬他。
餐廳的空間以圓形設計,每一個位置都臨窗擺置。它位於公園中,遠看,就有如一根冰棍,高高地豎在十幾米的高空。中間的圓柱爲電梯,直上,到達這裡。窗外的風影很美,不同的角度可以看到公園不同的位置,是個賞心悅目的好地方。
這小小的一間餐廳所處的位置本就奇特,加上外觀別緻,自然吸引了不少人。不過,這裡每天接待的客人都是限量的,一般都得提前預約,而且也不一定能約到。
這是白暮雲發現的好地方,今晚,等不及要將林洛黛帶進來。兩人邊吃東西邊賞景,感覺相當不一般。
耳邊,響起了鋼琴聲。那臺一直靜立的鋼琴不知何時被人拉開,有位客人在彈。林洛黛方知,那臺鋼琴是可以隨意供人彈唱的。
那客人彈得很一般,林洛黛不覺間跟着打起拍子,聽出他連彈錯了好幾個地方,蹙了蹙眉。
“你會彈?”白暮雲輕聲問。他總能從她細小的表情裡看透她的心思。正因爲如此,林洛黛覺得和他溝通起來相當舒心。
聽到他問,林洛黛臉色微紅,遂點了點頭:“好久沒彈了,手早就生了。”卻因爲看到別人彈而有些手癢,想上去又覺得不好意思。
她依然記得,當她提出決定主攻法律時放棄彈琴時,鋼琴老師臉上露出的那副惋惜的表情。老師一再表示,若她堅持彈下去,一定會極有成就。
她沒有堅持下去,只因爲父親希望她能做一名檢察官或是法官,可以爲他的事業增光添彩。
“等下彈一首?”白暮雲提議,一副十分感興趣的樣子。林洛黛想試又不太敢,可憐巴巴地看着他。他已站起來,向她伸了手,未等她伸出來,霸道地直接握過來,將她帶向懷間:“不用擔心,只當是彈給我一個人聽。”他在耳邊輕聲道,扶着她走向鋼琴,原來,前面的人已經彈完,在一陣稀拉的掌聲中退下。
林洛黛還想說什麼,人已被按在了琴凳上,白暮雲在她的肩上微微用力,給予她鼓勵,脣帶笑拉開:“什麼都不用想,想怎麼彈就怎麼彈。”
他沒有離開,安靜地站在了鋼琴旁,用深情的眸子注視着她。一對俊男美女,兩個人光出場,就吸引了無數目光。臺下的人自然緩下了吃東西的動作,擡頭看着這一對人。
若再矜持下去就有些做作了,林洛黛沒再說什麼,索性擡手,幾根長指熟練地劃過琴鍵,流瀉出一串唯美的音符。
只這一個動作,足見得她的造詣不淺。
而林洛黛,在觸到琴鍵的一刻,忽然有了感覺。長指按動,她憑着記憶彈起了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那首《林中漫步》。輕快的節奏,靈動的指法,跳躍的音符,將大衆帶入了一片深深的林子。
樹林中,有潺潺的流水,有松鼠歡快的躍動,還有陽光透過樹葉投下斑駁的碎影,甚至有人歡快地在林間舞蹈……
林洛黛陶醉在了曲子當中,微眯了眼,指似隨意般在鍵盤上點着,卻一個音符都沒有弄錯。白暮雲靜靜地看着眼前這個被音樂包圍散發出獨特光芒的女人,他腦海中出現的是戴着花環穿着白衣在林中舞蹈的有如仙子般的她。
一曲終了,林洛黛終於睜開眼,看着白暮雲一動不動地站着,有些微緊張地輕聲問:“怎麼?彈得不好嗎?”
白暮雲的目光一時明亮,馬上鼓起掌來:“彈得太棒了。”臺下,也忽然清醒般跟着鼓起掌來。
林洛黛這才紅着臉由白暮雲牽着下了臺。
結賬的時候,老闆有意免了他們的單,真誠地道:“說實話,這位小姐不是這裡彈得最好的一個,卻是感情最到位的一個,我很喜歡。”
看得出來,老闆也是一位愛琴之人。受到他這樣的褒獎,林洛黛的臉上涌起了無盡的喜悅。下得樓來,兩人肩並肩走在公園裡,照樣接受到了各自目光的洗禮。
他們不急着回家,索性在公園裡散起步來。白暮雲的脣角始終掛着微笑,目光一直落在林洛黛身上,直把林洛黛看得不好意思,索性停步與他相對。
“真沒想到,你的琴彈得這麼好。”他毫不掩飾那份欣賞,對她道,長指伸過來,爲她捋去幾絲不聽話的髮絲。林洛黛微低了頭,他的讚美早通過各種方式表達,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實,彈鋼琴是我最喜歡的事情。”她歪臉,表達。眼底,劃過了一抹淺淺的幽光。如果當年,她能從父親的影子裡走出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白暮雲抿了脣,沒有答話,目光卻憐愛起來,如月光般將她籠罩。
苦苦地笑了笑,林洛黛偏頭,看到了白暮雲眼裡的憐愛,調皮地眨了眨眼:“或許,等到哪天,我失業了,可以以彈琴爲業。”
“你現在也可以。”他接口。
林洛黛當然知道,以他的財力,她完全可以不用上班,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不過,她始終覺得一個女人應該**,要有自己的圈子,要有**的經濟條件。她沒有把這些說出來,不想讓白暮雲覺得自己沒有信任他,而是仰高頭,略略自嘲地道:“現在去彈琴,檢察長會以爲我是因爲沒有評到優秀受不了打擊才轉行,那可不行,我怎麼可以被他看扁呢?”
白暮雲輕輕地拉過她的肩,將她擁在自己的臂下,沒有再說什麼。夜色下,兩道長長的影子拖出老遠老遠,完全拼在了一起。
他們背後,慢慢走出了一道身影,同樣在地面上打了一道影子,纖長有致,形成淺淺的S形,雖然不是十分明顯,但足以分辨性別。
那影子的長臂彎過去,又直起來,然後握着一個方塊停在了頭側,形成一個不成規則的圓。馬上,響起了女人壓低的聲音:“你的仇人此刻正幸福地和老公親親我我,不打算來看看嗎?”
脊背,無來由地一涼,林洛黛的身子猛顫了一下。
“怎麼了?”細心的白暮雲早感覺到了她的異樣,低聲問。林洛黛沒有回答,而是轉頭看向身後。身後,是一片桃花林,那裡,快速劃過一道影子。在這人來人往的公園,並無特別,她慢慢回頭,搖了搖:“沒事。”
白暮雲還是將身上的西裝解下來,披在她的身上。現在是冬天,雖然珠深市不會下雪,冬天氣溫也比別處要高些,但在這樣的夜晚,只穿一件襯衣還是冷的。林洛黛欲要伸手將衣服拉下,白暮雲已將她的肩壓實:“穿着,你若是感冒了,我會心疼的。”
“可你……”
“我是男人,當然要照顧好自己的女人。”他說得霸道又理所當然。林洛黛無奈地笑笑,不再堅持。風吹來,吹亂了她的長髮,同時也刮在了她的臉上。她的皮膚天生細嫩,被這麼一刮,便泛起了紅。
“我去買帽子和口罩。”白暮雲指指不遠處商店,道。未等她有所反應,已大步走了過去。林洛黛目送着他離開,心頭塞滿了溫暖。此時風越發地大,她努力地將吹起的發扯回來,有些微的手忙腳亂。
雖然風大夜冷,但行人卻越發地多,多數兩兩成對,貼在一起,好不親熱。還有些騎着公園管理處租來的雙人自行車,從人羣裡險險插過,把一條路塞得更加擁擠。
當然,更多的人會遵守紀律。公園裡專門劈開了自行車道,供自行車走。
林洛黛的目光落在那一張張臉上,搜尋着每個人的表情,想象着他們此時的甜蜜心境。因爲自己的心情好,所以覺得別人也一定很好。
忽然覺得自己的行爲有些可笑,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人羣中,劃過一抹孤單的影子,身材頎長,衣着妥貼,在人羣中格外扎眼。她的目光不經意間落過去,毫無預期地沾在了他身上。那男人回頭,朝她瞥了一眼。
時間極短,只有一秒鐘,但,他的臉卻深深地映入了林洛黛的腦海。林洛黛一時僵住了笑容,臉慢慢變白,脣無力張開,呼出:“馮紹華?”
那男人早已回頭,身形極快地沒入人羣中。林洛黛一時間失了形,直接奔入路中,拼命地想要趕上去,將人看清楚。
前面,響起了嘀嘀噹噹的車鈴聲,離她越來越近,因爲她站在車道里,對方不得不發出信號。林洛黛退出車道,卻還在找馮紹華的影子。男人就在前方,他的個子比一般人高,所以格外引人注目。他站在車道里,步子再一頓,微微回頭,似在等她。
林洛黛再顧不得別的,再次衝入車道,想要更快地接近他。
嘀嘀的鈴聲更大,充斥耳膜,一臺四人自行車駛過來,她視而不見,直直衝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