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白暮雲?他……不是去國外巡視了嗎?
“傻瓜。”他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片刻,連同原本握着的手也一併放開,轉身取了一杯水,“喝點吧,醫生說醒來要喝水。”
林洛黛聽話地喝了整整一杯水,終於完全清醒。
“你怎麼……回來了?”她輕聲問,許多的事情涌上來,填滿了記憶,卻沒有一件是值得開心的。
白暮雲揉了揉她的發:“我離開是給你時間冷靜自己的,而不是……離婚。”
他知道了。
她擡頭,看着他。他的目光沉了下來:“如果不是管家打電話給我,我還不知道發生了這些事。”
慢慢地低下了頭,林洛黛不知道用什麼樣的心情面對他。現在,他們應該屬於前妻和前夫的關係,從某種意義上講,就是已經不存在關係。
“奶奶年齡大家,有些時候難免獨斷。可你爲什麼不先打電話問清楚我的想法再簽字?”他握上了她的手,問。
林洛黛想起了林洛玉的話,手縮了縮。
“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一直以爲你想清楚了就會打過來給我。我沒有打給你,是怕擾亂你的心思。”
聽到這話,她猛然擡高頭,看着他,心裡一陣打鼓。
她和馮紹華的事,他真的不在乎嗎?
他的眼睛一片澄明,沒有半絲對她的怨懟,他的表情平和卻嚴肅,很認真,卻不帶半絲怪罪。
“我連夜趕回來,看到的是你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連我的車來了都不知道閃躲。怎麼這麼不知道保護自己!”他責怪着,更多的是對她的擔心。
所以,她暈倒前看到的是他的車?林洛黛恍惚着,怎麼也想不起當時的情景。
“醒了就回家住吧。”不等她說話,他掏出手機預要吩咐下去。林洛黛一伸手握上了他的臂:“不要,我還是先在外面住一陣子吧。”
她的思緒很亂,一方面白楊美華還在山的噠噠聲。
林洛黛只住了一晚就出了院,並且在離檢察院近的地方租了間房。一室一廳,簡簡單單。她沒給白暮雲打電話,只是發了一條短信,也不曾將自己住的地方告訴他。
白暮雲沒有回短信,也沒有打電話,一切寂靜,就好像她真的已經和他分開。
林洛黛簡單收拾好房子,消假回到了檢察院。
一回檢察院,檢察長就找她談了話。說是鑑於她這一年請的假太多,辦的案件可數,而且各類新聞醜聞層出不窮,經過研究討論,決定給予她降級處理。
是處理,不是處分,但二者沒有本質區別。
林洛黛沒有說什麼,檢察長方北國摸着瓷杯,表情嚴肅:“這是一個公正公平的平臺,你以前的能力突出,敢闖敢拼,我們給了你很多特別的優待。現在工作懈怠了,明顯退步了,就應該接受處罰。”
林洛黛點點頭,從方北國的辦公室裡走出來。
從一級檢察官降成二級,這個消息早就在檢察院內傳開,一路走下來,她接受到了各種各樣的目光。
“沒想到,才離婚就降級,夠她受的了。”
“反正她得到的也夠多了,物極必反,現在怕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纔要給她這麼些打擊。”
“以前高傲得像什麼似的,成天冷麪無情,鐵面無私,把誰都看不入眼裡,這回,看她還怎麼得瑟。”
“這回省長怕是要丟臉到家了,自己這麼能幹,生出來的女兒……。”
“你說她以前那麼能幹,現在怎麼就這麼無能了呢?”
“我覺得,她以前一定是有人罩着放水了,纔會有那麼多的業績。你想,那麼多的事,連個男人都辦不來,她一個女人給辦下來了,不覺得奇怪嗎?”
“對哦,一定有人在背後幫忙。”
“這還能是誰,肯定是她爸羅。以前是市長,現在是省長,想幫忙還不是舉手之勞。”
“聽說啊,前段時間因爲她告她爸的事情,現在關係弄得很僵呢。”
“難怪,沒人給撐腰了。”
“白暮雲肯娶她,怕也是因爲他爸是省長,可以相互利用吧。”
“唉……”
路過茶水間,立刻就聽到了裡面的議論。林洛黛凝步停在那裡,臉一點點泛着白。只因爲一個降級,就將她以前的所有功勞抹殺,這個社會,太現實了。
“老大!”小喬跑過來,見她臉色不好,剛要安慰,便聽到了裡面的議論聲。她呯一腳踢開了茶水間的門,裡面無事可做的文職人員縮成一堆,還有兩個和林洛黛同期進來的三級檢察官。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我們老大做了多少,做了什麼,不服氣的話可以查個清楚啊?你們朝九晚五,人家沒日沒夜,差不多豁了老命出去,纔有今天這些成績。怎麼到了你們嘴裡,全成了靠後臺過日子了?我們老大要是靠後臺過,早跟着白暮雲吃香喝辣,還輪到你們幾個在這裡翻嘴皮子?”小喬性子急,這麼叭叭地一通訓,裡面的人個個臉色十分難看,捏着個杯子進退兩難。
林洛黛扶上了小喬的肩膀,將她拉開:“算了。”
這些風言風語早在幾年前就有人說,她已經習慣。
“老大,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小喬卻比她自己出事還要難過,竟抹起了眼淚。林洛黛拍了拍她的肩膀,無聲安慰。她的心情尚未收拾好,轉身,進了辦公室。
因爲她降級和離婚的事情,原本那些處處巴結她的人一時變了臉,看到她時,表情都在變,彷彿沾了她就會沾上黴運般,離得遠遠的。好在她的性子冷,平日並不喜與這類人往來,纔沒有感覺到多大的變化和不妥。
“老大,你看!”小喬皺着一張臉走進來,手裡捻着一張單,“這些人,狗眼看人低,說不報就不報了。以前都報的,現在說什麼沒有這個規矩,不符合常理,他們分明就是落井下石,看你……”
小喬的話說到一半,沒有再說下去,尷尬地矗在原地。林洛黛伸手接過她手裡的紙,原來是一張油費報銷單。
她進入檢察院以來,財務部的人幾乎沒有爲難過她,要報什麼總是第一時間給她報掉。這幾年裡,她只聽到別的小組和部門的人報怨財務部不通情理,沒想到,最終輪到了自己頭上。
“財務部這些人,也太現實了。”小喬委屈地埋怨。林洛黛將單放在桌上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這個,就從我的工資扣吧,下次,問清楚他們要怎樣開纔算合常理再報。”
“老大,這可不行!”
“好了。”她懶得理,只送給小喬一個“就這樣”的眼神。小喬委屈地拿着單走出去,林洛黛慢慢地坐進椅子裡,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流年不利,讓她在這短短的一年裡經歷了二十幾年都沒有經歷過的波折,而這幾天,透過檢察院上上下下,她再次深刻地體會到了人的現實性。
或許,真的如林洛玉所說,她之前的運氣太好了,一切順利得不正常,纔會遭到現下的報應。
人情間的變化,不僅僅體現在小喬身上,蒙論雖然不說,但從他鎖緊的眉頭裡,林洛黛也知道,他一定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連着幾天,他們要這沒有,要那沒有,手頭的案子幾乎進行不下去。
心有些悶,她拾起杯子去打了一杯水。從過道走回來,路過後勤區時,聽到了細細的評論聲:“我說,她以前那麼能幹,不過是因爲她的背景好,各個部門都賣她面子。你看吧,這幾天,他們組一團亂糟,一個案子都沒有整理清楚。”
林洛黛朝發聲處看了過去,那兩個交談的影子迅速壓下。她笑了笑,並沒有生氣。或許真如他們所說的,自己以前的功勞是多方配合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