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如既往地穿着一身白,乾淨到不沾塵土,完美的五官和身段,放到哪裡都能輕易成爲焦點。
甚至有些經紀公司在報紙雜誌上明確表示,如果他不從商了,願意接受他成爲藝人。
他,是那種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引起層層尖叫,但你永遠也不敢輕易走近、怕自己的凡俗將他染髒的人。
這種男人的吸引力是持久的。
林洛黛定定地注視着他,將身子貼得更近,臉幾乎與他的臉疊在了一起。
他安靜地坐在那裡,臺下,是等不及要問問題的記者。他安逸得像一隻休憩的仙鶴,那股淡然分明沒有表現出任何冷漠疏離和高傲特質,卻偏偏沒有人敢侵犯。
古清坐在他旁邊,代替他向媒體公開了所有合作公司的資料,長長的一串,幾乎看不到頭,展現了&e公司之所以能成爲國際排名前十的企業的實力。
白暮雲終於拾起了話筒,目光對向臺下的記者:“大家都知道,這些屬於商業秘密,一般情況下是不能公開的。我之所以要公開這些,是向大家表明,我沒有參與過洗黑錢的行動。我想,問題可能出之與我的合作者們之間,大家可以互相監督,幫我看看,到底是哪一個合作者出了問題。”
林洛黛的目光閃了閃,已明白白暮雲此舉的目的,他正是要將矛頭對向權魁。
“另外,對於檢察院方面,我有必要提出自己的要求。林洛黛小姐是我的前妻,在法律關係上,我們是應該規避的,我不想有不公平的調查結果出現。”
林洛黛的心口一跳,但見白暮雲已擡起頭,透過鏡頭看過來,和她相對而視。雖然知道他看不到她,她的心還是無端緊張,扭在了一起。
他用這種方式將她推向圈外,要他置身事外,爲什麼?
“老大,檢察長找你。”小喬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林洛黛這纔回神,站起來點頭,匆匆走出來。
剛踏進檢察長方北國的辦公室,他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小林啊,你也看到了吧,白暮雲明確表態不希望你插手這件案子,我看,你還是把案子轉交上一級檢察院吧。”
林洛黛的身子一時壓緊,扭頭,看到方北國半歪開的電腦屏幕上還在放記者招待會的直播,白暮雲的臉放大在眼前。
“看得出來,他是有心想保護你的。”方北國提醒一句,拍了拍林洛黛的肩膀,“白暮雲這個人我打過交道,是個不錯的年青人。你們雖然離婚了,但他絕對不會因爲怕不公平而不要你接手調查案子,而是擔心你出問題。他現在算是陷入麻煩裡,你就避一下吧。”
“他陷入麻煩裡,我怎麼能視而不見。”
原本方北國以爲說出這些話,林洛黛會退縮,不想,她竟然如此回答。
方北國咧牙,恨鐵不成鋼般叫着:“你呀,你呀,唉——”
林洛黛早已下定決心:“我明天會請媒體的人做見證:我會秉公查這件案子,一直到將案子查清爲止。我願意接受他們的監督!”
“……”方北國被她噎了好長一陣,最後才吼出一聲:“你……”
“檢察長,您放心,這件事情我不會連累到檢察院或者任何人的。要接手這件案子是我個人的想法,跟你們無關。如果媒體有發現我在調查中任何不公的地方,我願意引咎辭職。”林洛黛板直了身體表示道,話音鏗鏘有力。
方北國生氣地甩了手:“你就作吧,作到身敗名裂我都懶得管你!”林洛黛微微躬身,嘴角帶上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身敗名裂!如果沒有白暮雲,她已經不知道身敗名裂了多少次。
這一次,她什麼都不怕了。
陽光下執法,讓所有人來監督,這是最大膽最絕決的方式,也是唯一能救白暮雲的方式。
當林洛黛對着鏡頭義正言辭地說出她的決定時,白暮雲叭一聲打掉了手裡的咖啡杯。古清立在身後,呆了好久纔想起要清理地面。
白暮雲蹙眉,緊緊地盯着畫面中的林洛黛,身體已繃緊,臉上染上了複雜的情緒。她明明如此纖弱,瘦削,憔悴得一陣風就能吹跑,卻硬是說出如此極具底氣的話來。說得他這個叱吒風雲的商場殺手自嘆弗如,臉紅不已。
他回頭,看向古清:“那件事,儘快辦。”
古清看着他,長久之後嘆了一口氣:“少爺,少夫人想法這麼堅定,您……”
“我不希望她捲入風波里來,你應該明白的。”他果斷說完,關閉了面前的電腦,起身走向窗邊。古清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動,最後只能輕嘆一聲,應了一個“是”字。
“這樣……不太好吧。”蒙論接了一個電話,臉上露出了爲難之色。那頭的語氣十分堅定,長長地說了一串,他的眉頭慢慢柔了下來,低聲道:“那好吧。不過,一切適可而止。”
掛斷電話,他慢慢走向林洛黛的辦公室,手落在門上,遲疑了好久才敲門。
“進來!”馬上,傳來了林洛黛的聲音。
蒙論推開門,看到林洛黛正坐在電腦面前整理資料,五指翻飛,十分認真,甚至沒有擡頭看他。
此時的林洛黛雖然依然瘦削蒼白,但她的臉上染了一種別樣的情愫,就像一個已經等待許久就要上戰場的戰士。她瘦瘦的背挺得直而倔強,竟流露出陣陣殺氣。
這樣的她,並不陌生。每每有重大案子,她總會表現得這般銳利。蒙論的眼皮扇了扇,情緒複雜。
“有事嗎?”她問,還是沒有擡頭。她的問話驚醒了他,蒙論假咳了幾聲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是這樣的……有點私事想請老大你幫個忙。”
“說吧。”她擡眼看了他一下,手指仍在鍵盤上飛舞。
蒙論走近些,才暗着眸子輕聲道:“晚上家父大壽,大辦酒席,讓我一定要攜女伴參加。你是知道的,我沒有交女朋友,這匆忙間也找不到,所以想請你……”
“陪你一起參加?”林洛黛擡頭,興趣缺缺。蒙論連連點頭。
“讓小喬去吧。”她毫不猶豫地道。蒙論的臉上掛上了爲難:“小喬已經有了男朋友,這種事……不太好。老大,算我求你。”
林洛黛的指略爲停了一下,看着他:“我知道,你一定是想讓我輕鬆一下。好,我答應。”
“啊?”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快就答應了,蒙論有片刻的怔愣,而後連忙點頭,“好,晚上六點鐘我來接你。”
看着蒙論退出去,林洛黛慢慢壓下了眉毛。她並不喜歡參加社交活動,但從今天起,她的一舉一動都會成爲媒體關注的焦點,將會比明星還要惹眼,所以有必要習慣一下。
五點半,她準時出了檢察院,準備回出租屋去換一套像樣點的禮服。沒有讓蒙論送,她步行回了家。
走上樓,心不在焉地將鎖插入孔內,她推開門走了進去。就在她預要關門的時候,外面有力量一,將門開,一個身體擠了進來。
“你?”在看清來人時,林洛黛的面色一凝,臉上擺滿了警戒,“馮紹華,你來幹什麼!”
“黛兒,你瘋了嗎?”馮紹華並不解釋自己來的原因,出口就吼,臉上壓下了明顯的煩亂,“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你這是在跟權魁叫板,他可是黑社會的,只要他願意,隨時能找人把你幹乾淨淨地做掉!”
林洛黛馬上聯想到了今天自己上電視的事,隨即淡淡而無畏地笑了起來:“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如果他這樣做了,你應該拊腹大笑纔對吧。”
馮紹華不僅沒有表現出半絲高興的樣子,還壓緊了眉頭,低低吼道:“我說過,我已經恢復記憶了。”
“那又怎麼樣?”
她的心現在亂極了,沒有心情去管他有沒有恢復記憶,恢復與沒有恢復的區別。
馮紹華猛一用力捏緊了她的臂,將她拉向自己懷間。林洛黛倔強地繃直身體往後扳開,想要與他保持距離,一雙眼睛射出凌利的光束與他相對。
馮紹華擰着脣,極度煩亂地咬牙叫道:“你爲什麼就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我恢復了記憶,所以再也不會傷害你了。”
“不傷害我就去傷害白暮雲嗎?”林洛黛擰上了眼,眼底染了一片仇恨,“傷害白暮雲比傷害我還要嚴重!”
馮紹華無力地閉上了眼:“白暮雲不是我舉報的。”
“不是你難道是權魁自己嗎?他有那麼傻,明知道會引火上身還去舉報?”林洛黛再也想不出還會有誰舉報白暮雲,緊跟着馮紹華的尾音就吼了起來,理所當然地認爲他在撒謊。
馮紹華滿面無可奈何,一時鬆開了她,走向窗口,沉了沉氣,自嘲般道:“現在看來,我什麼你都不會相信我了。”
林洛黛沒有回答,用沉默給了他極爲肯定的答案。
馮紹華嘆了一口氣:“早知道會發生這麼多事,當時,我就不應該救你……而是,和你一起死去,這樣起碼,我們還可以做一對地府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