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紹華心驚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輕輕拾起了她的手。她的手冰涼冰涼的,若不是鼻間還有淺淺的呼吸,他一定會以爲她不在了。
好在經過確認孩子和她都沒有大的事,否則,他不知道如何面對她。
本是想保護她,最後卻傷害了她。他狠狠地掄起拳頭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孩子……孩子……”林洛黛突然發出虛弱的囈語。馮紹華一時緊張,握緊了她的手,目光焦急地落在她的臉上。
“孩子……孩子……”她睜着一雙眼睛,發散出的是無力的光芒,彷彿隨時會散掉,看得馮紹華的心口更痛。捧緊她的手,他邊搖頭邊一聲聲道:“孩子沒事,孩子很好,你看,他還在。”他把她的手放在了她的腹部,林洛黛的臉上終於顯露了放心的表情,又慢慢閉上了眼。
馮紹華擔心地呼喊她,她卻一動不動,他急得用力按動牆上的呼叫器,幾乎要將呼叫器按碎!護士和醫生匆匆趕來,他狂亂地揪緊了醫生的衣領:“快,快幫我看看,她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說完將醫生猛推向林洛黛的牀沿,差點把醫生推倒。
“先生,您這樣我們沒辦法給她檢查,您還是出去吧。”醫生無奈出聲,推了推自己被扯下的眼鏡。在護士的幫助下,馮紹華被架了出去。
數十分鐘後,醫生走出來,看到馮紹華還是抹起了冷汗,道:“病人沒有大礙,只是因爲身體虛弱所以暈過去,很快就會醒的。”
馮紹華這才吁了一口氣,又急急地跑進了林洛黛的病房。
知道林洛黛只是暈過去,他鬆了一口氣,在屋裡守了一陣,擔心她醒來餓着,決定出去給她準備點稀飯帶過來。
“少爺?”提着稀飯的他走在過道里,突然被人叫住。他擡頭,看到對面走來一個微胖的中年女人,一時壓緊了眉頭。
中年女人走過來,臉上夾了一臉的笑:“少爺您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在你家幹了十年的阿珠啊,傭人阿珠。”
“阿珠姨?”經她提醒,他的記憶中終於搜到了相類似的身影。
阿珠高興得連連點頭:“是啊,是啊,是我啊。好久沒聽到少爺這麼叫我,真是高興啊。”說着,她卻抹起了眼淚,“原本以爲少爺您……我們都傷心得要死。前些日子有相識的老傭人說您還活着,回了珠深市,我高興了幾晚都睡不着。”
“夫人當時就是爲了您才傷心成那樣子的,唉,要是她知道您會回來,也不會做傻事了。”
聽到傭人提到自己的母親,馮紹華也唏噓起來。回來這麼久,他不常到父母的墳上去,但那份愧疚卻沒有消散過。
“我媽……生病的時候,都是您照顧的嗎?”他輕聲問,想要了解更多自己母親的情況。不管她做過什麼,終究是他的母親,這份血緣親情是割不斷的。
阿珠又連連點起了頭:“是啊,是啊,她病後家裡就亂起來了,老爺的生意也不行了,大家走的走,散的散,就我一直跟在夫人身邊。”回憶起那段日子,阿珠又忍不住掉眼淚。
“真是樹倒猢猻散啊,馮家一不景氣,以前和夫人來往的姐妹們都沒了影子,和老爺稱兄道理的好朋友也都避開了。只有林市長,哦,現在應該叫林省長家的大小姐常去看她,陪她說話,幫她找醫生治病,像親女兒般陪在她身邊。”
“夫人是很恨她的,把您的事都怪在了她身上,老是找她的麻煩。我們都勸她不要去了,她卻還是堅持要去看夫人,照顧夫人,真是盡心盡力啊。我們都知道,她是覺得虧欠了您,所以要代替您孝敬二老。她對老爺,也很盡心,還說要爲二老養老送終呢。林大小姐平常看起來冷冰冰的,沒想到爲人卻這麼好。這樣的女人,合該幸福,難怪白總裁對她那麼好……”
馮紹華沒有聽到她後面的話,思緒卻留在了這一句上。
“這樣的女人,合該幸福……”可他現在給她的是什麼?一心地想要得到她,把孩子的事情攬在身上,欺騙她,這樣她能幸福嗎?
連傭人都看出了白暮雲對她好,她又只能接受他的愛,自己還在堅持什麼呢?
回到房裡,看着仍躺在牀上未醒來的林洛黛,馮紹華第一次徹底地反省了自己。最後,他下定決心般將林洛黛託付給了特護,自己跳上車加速朝珠深市駛去。
珠深市某高檔小區裡,林洛玉擎着酒杯一臉冰冷地喝着酒水,眼底的那份邪惡清晰可見,被紅酒一襯,更加猙獰。
“確定嗎?”啓脣,冷冰冰的語氣,目光輕淡地對上了前面躬身而立的人。
那人立刻低頭:“確定。我們已經查清楚了,醫院記錄上登記的就是她的名字,我們也親自去確認了,的確是她,好像頭部受了傷,還沒有醒來。”
“真是太好了!”細而乾的指扭緊,露出了白色的指節,她的臉一時扭曲,難看至極,“終於讓我給找到了!”
走出來,將酒杯放在桌上,只用下巴點點站着的人,“你出去吧。”而後,拾起手機撥通了電話……
呯一聲,&E大廈動作。
門,突然被人推開,露出了秘書的臉。
$$E開會有規矩,除非天塌下來,不得打斷。白暮雲擡頭時,門口的秘書已經白了臉,卻不得不硬着頭皮道:“馮……馮紹華先生說要見您,在您……辦公室裡,他說……”
有所顧忌地看一眼室內的高管,她停了下來,沒敢再說下去。
“說!”白暮雲不怒而威,下了命令。她爲難卻不得不接下去道:“他說如果您想見到林洛黛的話……就去見他……這個……要不要報警啊。”
冷峻無波的臉孔因爲這句話而退卻色彩,白暮雲的臉由冷轉黑最後轉白,良久,都未能做出回答。古清清一下喉嚨,站了起來:“會議先到這裡,你們都下去吧。”
高管們紛紛離去,室內,只剩下他和白暮雲。白暮雲的面色凝重到了極點,臉上已看不出半絲表情,但古清知道,他正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
秘書默默地退下去,五分鐘後又驚顫而爲難地敲開了會議室的門:“馮紹華先生說了,他只給您十分鐘的時間考慮,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分鐘……”說完,臉更白了。
白暮雲依然未動,就像所有的話都未聽到。古清站在他旁邊,沒有說話。他一直遵守一個助理的本職,從來不會越權幫白暮雲處理任何事情,這是他能待在他身邊這麼久的原因。
只是,時間一點點流逝,轉眼,又過去了四分鐘,少爺真的要不爲所動嗎?
按照他的性格,若是不接受的東西會第一時間拒絕,絕對不會遲疑這麼久。想必,他是在乎少夫人的。想到此,古清終於忍不住上前:“少爺,這……”
白暮雲猛然一立,站了起來,他這突然的動作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才做到,嚇了古清一大跳。
“我去見他。”甩下這句話,他拉門走了出去。
來到辦公室門口,他毫不遲疑地推門走進去。馮紹華回頭,冷眼看他,眉角慢慢攤開了無奈:“看來,這一次,你真的贏了。”
數分鐘後,總裁室的門叭一聲被人拉開,白暮雲瘋了般從裡面跑出來。
“少爺……”古清只來得及出聲,他的身影已經消失。不放心的古清追過來,電梯的門早已關閉,回頭時,馮紹華狼狽而無力的臉出現。
“你到底跟少爺說了什麼!”擔心白暮雲,古清的臉色難看極了。
馮紹華懶懶地靠在了潔淨的牆壁上,閉上眼,眉角壓了滿滿的痛楚,卻張嘴笑了起來,笑得那般無力,幾乎可以扯斷人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