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成天恨恨地瞪眼,很不服氣,但最終還是在他看過來之前低下了頭,起身,和所有股東一樣鼓掌恭敬地歡迎他的到來。
白暮雲由秘書扶着,身邊少了古清,便像少了一隻手般。他慢慢地坐在主位上,目光緩緩地落在了林洛黛的身上。
林洛黛壓低了頭,今天不需要她發言,坐在這裡完全是瑜成天的意思。至於他想幹什麼她無從過問,這,只是她的工作。
“白總裁,您的身體可好些了?”一位股東帶着幾份戰戰兢兢先開了口,問這話時還不安地看向瑜成天。白暮雲得了重病的消息他們是由瑜成天嘴中得知的,消息封鎖極緊,誰都沒有辦法確認。
大家都知道白暮雲是一個商場冷血殺手,自然不敢怠慢,也不敢亂說話。
白暮雲的眉頭微微一掃,看了一眼那名股東,那股東嚇得叭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面如土色。
“我想,有些事情由律師來說更爲清楚一些,今天不如就讓林律師代我們開這個口吧。”瑜成天恨鐵不成鋼般看一眼那名股東,最後聰明地把球踢給了林洛黛。
林洛黛略有些意外,但她是律師,有義務代替當事人處理一切法律事務,將當事人的利益最大化。
在衆人的注視下,她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要面對白暮雲並不容易,因爲他溫柔的目光再度射了過來。林洛黛有意忽視掉他的目光,提醒着自己孩子的失去,臉很快恢復了原本的冰寒。她面無表情地拾起資料,公式化地開口:“白總裁目前正患深疾,爲了&E的前程和發展作想,也爲了各股東的利益作想,股東們一致要求在今天之內選出新的總裁及繼承人來。按照公司的規定,如果前任總裁膝下無子,就要把繼承權下放,由第二大股東接手。”
白暮雲的臉僵了一僵,目光纏緊在林洛黛的臉上。瑜成天得意地玩弄起手指來,抑制着自己不要笑出來。他這一招有多高明,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若是其他人提出這個問題,早被白暮雲問住,指不定已經給出了懲罰的方案,只有林洛黛,不管她問什麼,做什麼,白暮雲都不會懲罰她。
林洛黛當成沒有看到白暮雲的目光,繼續無波地出聲:“想必經過幾天的思考,白總裁應該有了答案。不過,我要提醒一下白總裁,不管您心中的答案是什麼,都要以法律準則和公司規定爲基礎,切莫違背,否則到時上了法庭,就不好辦了。”
言語犀利,不留對方退路,這就是林洛黛。所有的人在今天終於見識到了林洛黛的鐵腕手段,股東們紛紛滿意地點頭。
白暮雲眉宇微蹙,一直不吭聲的律師掏出本子翻開,露出了裡面“遺囑“兩個字。衆人眼睛一亮,都等着白暮雲的律師宣佈遺囑內容。白暮雲伸手阻止了他的動作,轉頭看一眼股東們,目光冷淡地落在瑜成天的身上:“各位放心,我的總裁以及遺產繼承人已經選出來,這個人選絕對符合法律條款和公司的規定,不會引起任何的法律糾紛。”
“哦?”衆人眼睛一亮,等着宣佈結果。瑜成天得意地翹起了二郎腿,符合法定繼承人條件的,除了他已經沒有第二人。
“不過——”白暮雲極快地打了一個轉折,目光轉動,落在前方,眼裡再無他人,展現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帝王之姿。這就是白暮雲,就算處於被人追問的弱勢地位,都淡然自處,不流露出半絲不妥。
“既然是遺囑,當然要等我死了才能宣佈。大家就暫且把這個當成一個小秘密好了。當然,如果大家害怕自己的利益受到損害,或是不相信我的繼承人的能力,大可以現在就退股,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價錢的。”
臺下息聲,沒有哪個人會傻到把帶給自己大把分紅的股份退出去。退出去了,還能上哪兒找這麼好的公司,得到這麼多的利益。
“既然大家沒有意見了,那麼就散會吧。”白暮雲的眼睛眨了眨,發散出來的是帝王般的光芒。衆人不吭聲地站了起來,瑜成天恨恨地瞪了一眼白暮雲,就算再不服氣也不得不跟着衆人往外走。林洛黛是最想離開的,白暮雲似有似無的目光總會落在她身上,一次次地撩撥着她的心,她只想快快逃離。原來,她的心還沒有堅硬到可以對白暮雲的任何行爲視而不見的地步。
她收拾得最快,走得也最快。但是——
“林律師。”
有人叫住了她。回頭,她看到了白暮雲的律師,是他開的口。
“就遺囑的事情還有幾個問題我們總裁想請教您一下。”
她的步子停下,疑惑地看着律師,不敢接白暮雲的目光。
律師輕笑着繼續道:“您既然是代表股東們而來,那麼有些事情直接跟您說更爲方便。”他這話一出口,白暮雲的挽留便變成了工作,她不得不轉身,不情願地走回來。
股東們都已走盡,律師站起來三兩下收拾東西走出去,輕輕地拉上了門。林洛黛轉頭急急去尋律師的身影,白暮雲已站起來,伸手將她的腕握住。
“昨晚沒有睡好嗎?”臉色怎麼這麼難看?眼圈還這麼深?”他一疊聲地關心着她,那份擔憂寫入眼底。
林洛黛急急掙開了他的手,身子不穩,朝後退了幾步,一下子貼在了牆上。這些天,她的燒一直未退,因爲有衆多的煩心事幹擾,也懶得去理身上的病。此時才覺得頭暈暈沉沉的,精神無力集中。
她揉了揉額,冷下了嗓音:“白總裁有什麼就快說吧,我還要去工作。”
“你的手很燙,是不是發燒了?”白暮雲身子一欺,再次停在了她面前。她想要離開,一對臂壓下來,白暮雲將她圈在了臂與牆間。他淡雅的氣息噴出來,落在她的臉上卻帶着灼熱的刺感。她侷促地偏臉,覺得頭更暈了。
他的臉直直地貼了下來,林洛黛急得大叫:“請自重!”
白暮雲並沒有親吻她,也沒有做出過激的舉動,只是用額頭貼了貼她的額頭。林洛黛縮緊了身體,眼眸垂下,不敢面對他。他的臉已經撤回:“你真的生病了,現在,去醫院。”
“不用你管!”林洛黛一使力欲要將他推開,他的身體卻如生了根般紋絲不動。就算他的身體有病,征服一個女人還是不難的。
“聽話,去醫院。”他在她耳邊輕語,那份寵溺明顯。他的手緩落,擁在了她的肩上:“一個人在這邊,生了病都沒有人照顧,你讓我怎麼放心得下?”
爲什麼,在做盡了那些殘忍的事後,卻要說出如此深情的話來。林洛黛一時扭開了頭,流下了委屈的淚水:“我一個人生了病又如何?比起你給的那些生不如死的打擊來又算得了什麼?”
“對不起。”他輕輕地環住了她,語音裡充滿了內疚,“一切的一切,都對不起。黛兒,不管你要做什麼,總要先有個好身體才行,聽話,跟我去醫院。”
頭好暈好痛,整個人都陷入了迷糊當中。有一個聲音在說:“就沉淪這片刻吧,這不代表什麼。”
她倔強地扭動身體,還想和這聲音做最後的鬥爭,卻終究因爲體力不支而軟在了他的懷裡。
白暮雲沒有帶她去醫院,而是回了山別墅。金醫生滿面不快地爲林洛黛做了診斷,並確定要打吊針退燒。他有些粗魯地將針頭刺進了林洛黛的皮膚,白暮雲將率先擰緊了眉頭:“你就不能輕一點兒嗎?”
這個不論承受多大的痛苦都可以撐下去的男人竟然爲了懷中的女人向他這個醫學博士發火。金醫生極沒好氣地狠瞪他一眼:“你應該慶幸我沒有在她的點滴里加毒藥纔對!”能救他,他算是仁至意盡了。
白暮雲咬了一口銀牙:“你敢!”
“我當然不敢,不過我就想不通了,明明知道救醒的是一條蛇,隨時會反咬你一口,你還要把她當成寶!”他賭着氣說完這句話走了出去,只留下白暮雲獨自面對林洛黛。
林洛黛將這些話聽在心裡,她雖然頭痛得厲害卻並沒有昏沉,所以完全明白金醫生的話是沒有說錯的。等到她身體好了,會再次伸出尖利的爪牙,把抱着自己的男人刺得體無完膚。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樂趣和目標。
白暮雲抿脣不語,目光柔柔地落在她的臉上,臂再緊了緊。她的身上雖然發燒,四肢卻一片冰冷,他用他的身體熨着她,希望她的身體能儘快暖起來。
即使她是一條蛇,他也願意做那個農夫,義無反顧地保護她,愛她,並,任由她傷害。
因爲懷裡有了她,他覺得無比充實,失眠的症狀也消失,閉眸,緩緩沉入夢中。
在藥水的作用下,林洛黛的燒慢慢退盡,精神也恢復不少。當金醫生將最後一瓶藥水取去,拔去她手背的針頭時,她便痛醒了過來。轉頭,看到了背後的人,他一直抱着她,讓她整個身體都靠入他的懷間,而他自己的背則撐着牀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