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的路蔓感覺渾身冰冷,似處身於寒冷的冰窖中。連呼吸都會摻雜着一股寒氣。
但忽然之間。身旁多了一個熱源,散發出的熱氣引着她靠近靠近再靠近。哪怕只是曇花一現,海市蜃樓,就讓她任性這麼一次吧。
身旁有溫度的夜晚真的不多,且行且珍惜。
這一夜,她睡得格外香甜。
窗外。月明星稀,皎潔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悄然灑了進來。在原木地板上暈成一個小圈,淺淡而不失溫柔。
牀上的男女相擁而眠。額頭抵額頭,脣角皆帶笑意,似充滿喜樂。
歲月靜好,孤單的人終會相遇。
……
第二天一早。當第一縷陽光洋洋灑灑地飄滿大地時,牀上面容精緻的女人動了動纖長的睫毛,卻沒有睜開。
路蔓下意識地伸手摸向牀旁。空無一人,甚至連一絲溫度也沒有。入手的是入秋的冰涼!
腦中最敏感的弦突然被撥響,像被兜頭澆了一瓢冷水,反射性地一下子坐起。大睜着視物還不怎麼清楚的眼睛緩緩掃過四周。見還是f國的那間臥室,心才漸漸放鬆下來。
還好,還好,昨晚的那些溫柔並不是夢,感受到的溫度也不是渴求太久而出現的幻覺。
雖然她要求一低再低地安慰自己,但心口裡的那抹酸澀還是無法忽略,讓這個美好的早晨都變得不那麼具有吸引力。
路蔓起身穿了鞋,就抱着微小的希望,想要去看看男人在不在樓下。
下樓梯時,她的腳步很輕,似乎不想打擾到誰,但直到走到一樓客廳也沒看到男人的影子。
說不失望,那都是假的。
每一個妻子醒來都想第一眼看到自己的丈夫的,感受着他體溫傳來的熨帖,不用擔心寒冷與孤獨,靜靜窩在寬實的懷裡,待上幾分鐘,再起牀去勇敢面對塵世間的喜怒哀樂。
多好……
正怔忡間,廚房裡出來鍋碗碰撞的聲音,雖然微小,但傳到路蔓的耳朵裡卻不亞於雷聲轟鳴!
她沒有停頓,極力壓住心底騰起的那抹驚喜,快步朝廚房小跑而去。
不怎麼合腳的拖鞋由於快步行走,而發出“啪啪”的聲響,在她的心上敲擊出一個個美妙的音符。
腳步越行越快,幾乎停不下來。
走到廚房門口,她故意停頓一下,平復了心情,才重新邁腳。
然而,上天總是喜歡和她開玩笑,先是給了希望,再把你狠狠推進深淵,然後靜靜欣賞你掙扎的慘叫。
無傷大雅呵。
她面容僵硬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白人,像是被兜頭打了一記悶棍,暈暈不知方向。
那白人雙手規規矩矩放在胸前,低了低頭,恭恭敬敬道:“夫人,您早。”
說完,擡頭,含笑望着滿臉驚愕的路蔓,似乎一點沒被她的情緒所感染。
不知過了多久,腦袋一片空白的路蔓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話語裡難掩失望,“你是誰?”
對方的嘴角一直掛着舒服的笑容,動了動脣道:“我叫凱莉,是復少挑選的爲您服務的傭人。”
聽到關於復修遠的稱呼,她冰涼的心才漸漸回暖,動了動有些涼意的腳趾,問道:“那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凱莉搖頭,但很快回答道:“但復少說讓我準備兩人份早餐,他會回來吃。”
凱莉的這句話像根救命稻草,將她這個瀕臨溺水的人給拖上了岸。
她摸了摸自己乾巴巴的皮膚,突然有些扭捏,“哦,我知道了,那你先忙吧。”
說完,她就快步走到衛生間,開始洗漱穿戴,沒有片刻耽誤。
一定要以最美的姿態面對他!
她看着鏡中還很年輕的女人,脣邊綻開了一抹自信的笑容。
不多久,凱莉的早餐已經做好了,似乎客廳裡都能聞到那種食物的香味,可說要回來的男人卻遲遲沒有出現。
路蔓端坐在餐桌前,半撐着腦袋,百無聊賴地用勺子攪着蜂蜜水,思緒飄到不知名的地方。
等察覺到大半杯蜂蜜水已然涼透後,才反應過來,有些懊惱,立刻起身去重換一杯。
餘光瞥到牆上掛着的吊鐘,不由怔然,已經九點了。
他……恐怕是不會回來了吧。
開始的期待漸漸被時間沖淡,彷彿是必然的結果。
這時,凱莉走了過來,先是鞠了一躬,後才問道:“少夫人,您還要等先生一塊用餐嗎?時間已經不早了。”
“等。”
毫不猶豫的話語從她嘴裡蹦出來,帶着鏗鏘的力道,“我等他,你先去忙吧,他回來我叫你。”
凱莉似有些不贊同,本來是想說些什麼,但看到路蔓堅定的表情,也只好閉了口,轉身去打掃房子了。
路蔓沒有再多想什麼,徑直走到廚房爲自己泡了杯蜂蜜檸檬茶,便又坐回桌邊靜心等待着。
時鐘不緩不急的走着,彷彿塵世間所有的瑣事都與它無關,只顧着自己的時光流逝。
十點,十一點,十二點……
一杯茶,兩杯茶三杯茶……
路蔓的肚子喝的很漲,不停地跑廁所。每次從衛生間裡出來,下樓時,都多麼希望能看到男人已然坐在餐桌前朝他招手道:“曼曼,來吃早餐了。”
可是,每一次都是失望。幾次下來,她最終看都不看就直接下了樓。
她從衛生間裡洗了手,然後烘乾,將鬢角的發撥到耳後,看向牆上的吊鐘——
已經三點了。
外面的秋景很是明媚。
難得的暖陽照射在常青的樹木上,泛出一圈淡青色的光影。馬路兩邊的法國梧桐樹雖然葉子已黃,但身姿綽約,在秋風的吹拂下搖搖晃晃,很是美妙。
她突然覺得有點餓了,自顧自地跑到廚房尋了些吃的。
五穀粥,雞蛋,麪包,牛奶……
她把能吃的都裝在了一個盤子裡,然後轉身走向餐桌。
由於東西有點多,她走的很是小心,幾乎是一步一挪,生怕一個不小心把這些吃的都給弄沒。
她正低着頭,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在杯中搖晃的牛奶上。
就在她快要把滿滿的盤子放到餐桌上時,門口卻突然響起了一道低沉好聽的男聲,夾雜着顯而易見的責備,“怎麼才吃?”
她滿心滿腦都被“他終於回來了”這個認知給佔據了,手不小心一抖,滿杯的牛奶都晃了出來,灑到她的手上,帶來一股燙熱的觸感。
男人眉頭一皺,直直朝她走來,大手握住她的手,輕輕吹着,“怎麼這麼不小心?”
那一瞬間,她的大腦是空白的,渾身就像棉花糖那樣軟軟綿綿,似乎連站穩都成了一種奢侈。
她說不出話來,只能呆楞楞地瞧着他小心翼翼的動作,心跳的很快。
良久,復修遠輕笑,“怎麼,傻了?”
隨即幫她拉開板凳,聲音還是含着笑意,“不會一上午都沒吃飯吧。”說到這裡,他似乎很不高興,嘴角的笑容也淡了些,叫道,“凱莉!”
她反應過來,明白他是要怪罪凱莉,連忙制止道:“不關她的事,她也勸了我好幾次,是我自己不好,沒有按時吃飯。”
“是在等我嗎?”
他一語道破,聲音裡似乎還沒摻雜着別樣的感情,只是被腦子一片漿糊的路蔓給刻意忽略了。
她抿了抿脣,一下子臉羞的通紅,面上火辣辣的,竟然一時不敢看他了。
男人卻窮追不捨,用指腹輕輕擡起她的下巴,並細細摩挲着,拉長了尾音道:“嗯?難道不是嗎?”
“是……”她細弱蚊吟,似乎連她自己都聽不清,“是在等你。”
復大少似乎很滿意她的表現,也不逗她了,指了指桌上的食物囑咐道:“你先別吃這些東西,我去叫凱莉重新準備,很快。”
說完,便去找凱莉了。
她忍不住去看他的背影,修長挺拔,隱隱透出一股硬氣,沒有半分改變。
可是對她的態度卻變了太多,好的讓她心慌,彷彿下一秒這種突如其來的溫柔就會消失無蹤。
很快,復修遠回來了,旁邊跟着凱莉,她手裡拿着一個精緻的托盤,是早上聞到的香味。
凱莉把托盤輕巧地放在桌上,低垂着頭道:“夫人先生,請用餐。”
路蔓餘光撇過去,竟發現她的眼眶有些紅紅的,似乎哭過了一樣,心裡突然有些愧疚。
這時,男人淡淡開了口,“以後要是蔓蔓不按時用餐,你知道結果。”
這話是對凱莉說的,眼神卻是看着路蔓的,似乎在給她一個小小的提醒。
“是,凱莉知道了。”凱莉連忙應答,聲線含着微小的顫抖。
路蔓當然明白他的用意,也不好說什麼,只在心裡默默告訴自己,以後一定不能任性了,爲了自己,也爲了凱莉。
凱莉離開後,她便和復修遠面對面做了下來,一起享受這遲來的早餐。
她看着男人優雅隨意的吃香,心裡一陣恍惚。
他微微擡頭,笑容清淺,“怎麼了?”
男人的俊顏離她是如此之近,似乎觸手可及。
她脫口而出,“要是永遠這樣就好了,哪怕就只是這樣靜靜吃飯。”
他愣了一下,後反應過來,脣邊的笑意加深,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頂道:“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