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蔓眼睜睜地看着刀鋒漸漸朝她逼近,她似乎能從泛着寒光的刀身上映出她驚恐的雙目。似一個溺水的人找不到一顆救命稻草。在巨大的恐懼下浮浮沉沉,充滿絕望。
恐懼完全佔據心頭。她終於忍不住大聲呼道:“救我——”
可是,似乎她的呼救只是徒勞,沒有人會成爲她的騎士,從天而降把她帶走。有的只是呼呼冷風和已經貼上皮膚的鋒利刀口。
這時似乎能聽到水果刀劃過肌肉的“刺啦”聲,但似乎並沒有太大的痛感。因爲她的皮膚早已被冷風吹得失去了知覺,只能感受到溫熱的鮮血從她的臉頰蜿蜒而下。竟有那麼一刻的舒服!
這已經是第二刀了。也許再有幾刀下去,她今生今世都無法出現在復修遠的視線裡。直至帶着腹中的孩子孤獨終老。
而他和顧悅則會很美滿地生活下去,沒有她的的打擾,也許不會有那麼多的事端了吧?
他們不是說要結婚了嗎,就在一個星期後……
真好……
這麼想着。她竟然沒有那麼難受了,似逐漸解脫了一般,閉了閉眼。任由淚水從眼角滑落,流過傷口處。帶來的微微刺痛感。她甚至主動把臉朝魏如歌的方向湊了湊,說:“來吧,無論幾刀。只要毀容就行。之後。我將不會出現在復修遠的面前,只求你能不殺我。”
當心已經麻木,似乎其他的事情都已經不重要了,只要能保住孩子就行。
這麼決絕的一句話,反倒讓魏如歌舉刀的動作頓了半刻,忽而冷聲笑了起來,“呵,沒想到啊,路蔓你還有主動讓我在你臉上動刀子的一天。哼,放心,這麼賤的要求,我一定會答應你,哈哈……”
說着,她邊發出刺耳的笑聲,邊再次拿着銳利的水果刀緩緩朝她逼近,無論是表情還是動作,都透出十分的殘忍!
路蔓微微勾了勾脣,忍住快要漫出口的苦澀,靜靜等着她的刀子落下。
心,彷彿已經沒了任何跳動的跡象。
所謂的哀莫大於心死,不過就是如此吧。
其實,這樣也好,誰也不虧欠誰。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復修遠,再見了。
可是,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落下,反而一道熟悉的女聲在她耳邊炸響,“路蔓,你瘋了嗎,怎麼不掙扎。”
緊接着就是魏如歌的慘叫,“啊——滾開,我就要成功了。”
“哐當”一下,毫不留情割破她皮膚的利器就這麼毫無預兆地落在她的腳下,沾上了些許泥土。
聽着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路蔓已然沉寂的心又漸漸升起一微光,雖小,但給了她睜開眼睛的勇氣。
眼睛還沒完全睜開,一張焦急加責備的小臉便忽然湊到了她的面前,死命地瞪着她吼道:“路蔓,你真是廢物!”
廢物……
這個激烈的詞讓她的心驀然升起一股挫敗感,取代被營救的那麼一絲絲喜悅。
看到她驟然黯然的表情,艾麗強忍住心底的那抹不忍,儘量不去注意她臉上血淋淋的兩道刀口,沉默地用掉在地上的水果刀來回割那粗粗的尼龍繩。
等到解放出她的雙手雙腳後,才繼續罵道:“你知道我剛纔第一眼看到你時,你的表情是什麼樣嗎?”艾麗的目光逡巡在她不停流血的臉上,努力忍住心底快要溢出的憐惜,“生無可戀,逆來順受,做鴕鳥狀!我原以爲你已經足夠堅強了,沒想到遇到這些事情,還是選擇逃避。你敢說,那一瞬間,你想着不是毀了這張臉就解脫了?!”
艾麗的話說的並不算重,但卻像一根根倒刺狠狠、插進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再毫不留情地拔出來,帶出一片血肉模糊,痛的無法形容,似乎連手腳都在發顫。
“其實……”
她動了動脣,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彷彿剛纔面對魏如歌刀子的一切理由都成了狡辯的託詞,是那麼地可笑!
“哎——”
見她這幅想說但是說不出來的模樣,艾麗知道她應該有了點覺悟,不由長長嘆了口氣,立刻接過旁邊人遞過來的消毒用品,爲她清理傷口,一時感慨莫名。
“其實,也不怪你,你的性子天生軟糯,遇到這種過於緊急的事情會做出這種選擇也是正常。”她一邊用碘伏爲她做第一步的消毒,一邊氣憤道,“要怪就怪復總,他簡直……”
聽到她話中是關於復修遠的,亂忍不住擡眼把場中掃了一圈,淡淡陳述道:“他沒來。”
短短三個字,她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將酸澀的雙眸垂下,幾乎是喃喃自語道:“而且,他也不知道我被綁架的事情,對不對?”
艾麗臉色一變,怕她想多了,連忙糾正道:“不不,復總他是知道的,凱莉第一時間就打給他了。”
聞言,路蔓的臉色並沒有好很多,而是用一種更輕的聲音問道:“那他爲什麼沒來呢?”
這是不是說明她在他心中根本無足輕重,完全不值得他花時間來看上一眼。
這種想法一浮出腦海,便如一個蠶蛹將她本來就不怎麼堅固的心臟給層層包裹,直至完全喘不過氣來,悶的厲害。
見狀,艾麗的眉頭緊緊鎖了起來,面上一片煩躁,動了動脣,急切地想說些什麼,可隨後卻只能歸於平靜。
在對上路蔓那雙已然紅腫不堪的眼睛後,有些不忍,儘量用安慰性的語氣解釋道:“你知道的,復總他最近在忙着毒梟的事情,所以,營救你的事就交給我來做了。你知道嗎?還是他第一時間獲得了你的位置了呢!”
聽着她冠冕堂皇爲復修遠開脫的理由,路蔓近乎悽慘地笑了笑,用幾乎只有她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其實,你知道嗎?復修遠在我的手機上安裝了定系統,如果他早就知道我失蹤的消息,怎麼會到現在纔來營救?”
說着,她又笑了笑,說出像是這一句話已然流逝掉她所有生命力,臉和脣都是那麼地蒼白無力,沒有一絲血色。
“不可能!”艾麗忍不住失聲叫道,“這不可能,復總絕不是這樣的人,他是不會捨得你吃這麼多苦的。我……”
路蔓虛弱勾脣,輕輕打斷了她的話,抿了抿乾燥的脣道:“是不是你自己去看我的手機,我不會騙你。”
聞言,艾麗臉色一僵,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身旁的人也很有顏色地吩咐下去去尋找遺落丟失的手機。
也許是路蔓的表情太過悲傷,艾麗靜靜的別開眼,扶着她的胳膊問道:“能站起來嗎?救護車馬上就到,再忍一忍。”
孕婦本來抵抗力就弱,她又是吹了一整晚的冷風,還滴水未進,怎麼能受得了?要是復總真在她的手機上裝了定位系統,卻沒有第一時間過來營救,就是他艾麗也無法原諒他!
猛然站起來的那一瞬間,路蔓的眼前一黑,要不是有艾麗扶着,說不定她就會這麼直直栽下去。
站穩了後,她朝艾麗笑笑,笑容裡透出一抹堅強,開口道:“沒事,就是有點暈。”
聽着對方逞強的話,艾麗又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語氣半嗔半怒,“你呀,也就在這方面要強了,有什麼不舒服就說嘛,這麼死撐着幹嘛?”
路蔓心中一暖,脣角不由浮出一抹淺笑,順勢把所有的重量都架在了她的身上小聲呢喃道:“頭有些暈,臉……很痛。”
她還是很擔心留疤的。
“你呀,要是能再撐上那麼幾分鐘,也許就不需要受這麼個皮肉之苦了,現在知道疼了?活該!”艾麗雖然這樣說,但扶着她的動作卻越來越輕,似乎像對待一個易碎的珍寶那樣。
路蔓知道她在氣頭上,也就抿着脣不接話,以免受到更強烈的轟炸。
就在她們正一步一步朝外面走的時候,剛纔那個出去找手機的人卻迎面走來了,木訥着臉,對艾麗說道:“手機找到了。”
聞言,路蔓臉上的笑淺了幾分,像是隨時都會消散無蹤。
艾麗的表情也僵了僵,騰出一隻手去接過手機立即翻來覆去地查看起來。
三分鐘後,她終於在機身的背面摸到一個幾乎與其顏色一樣的凸起,心中一緊,眼神自然而然地飄過路蔓面無表情的臉。隨後將那個凸起拿到眼下細細辨認了一番,幾乎是確認了好幾次才重新遞給路蔓。
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樣的情況,有些皸裂的脣蠕動了好幾下也沒能說出一句話。
路蔓將艾麗爲難的表情盡收眼底,眸中飄過一抹澀意,有些自嘲地問道:“你爲難什麼?我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話雖這麼說,但每一個字都在顫抖的狀態卻泄露了她的真實情緒。
那一瞬間,艾麗忽然覺得路蔓堅強得有些可怕,面對這種情況也能忍住不去放聲哭泣,而是什麼苦都自己扛着,實在太過惹人心疼。
於是艾麗閉了閉眼,決心把她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講給路蔓聽,讓她知道事情其實並沒有表面上的那麼糟糕。
“其……”
可她才發出一個單調的音調,一直以她爲支撐點的路蔓竟然身子一下子軟了下去,要不是她眼疾手快地及時托住她,後果將不堪設想!
迷迷糊糊間,路蔓的腦袋昏沉得厲害,似乎所有的思緒都無法集中,連掀開眼皮都成了困難。
她感受到一股力道托住了她的腰,緊接着好像被人抱了起來,腳離開地面。
“艾麗……”她輕聲叫道,卻細弱蚊蠅,也不管對方能不能聽到,安慰道,“我沒事,只是……累了。”
說着,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氣,輕伏在對方的肩窩處。
鼻尖傳來一骨若有若無的香味,很熟悉卻一下子想不起來。
半夢半醒間,她的腦中閃過一個疑問——艾麗的力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