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聽到樑清歡提起果汁，慕承燁的眼色深了深，眸子裡劃過一抹陰戾。
他將手抽回來，輕按了按樑清歡的肩膀：“就站在門口，等我一下。”
“嗯……好。”
樑清歡不明所以，眼看着慕承燁轉身重新進了派出所裡。
“慕先生，如果真是像你說的這樣，不只是交通意外的話，我們會深 入調查，但一切都得等車子和屍體打撈起來，才能做定奪。”
民警不知道慕承燁都已經走了，怎麼又忽然繞了回來。
然後便聽見他說，車子可能被人動了手腳，不只是因爲雨天打滑。
自然，作爲人民警察，他們肩上擔負着艱鉅的責任，如果真的不是意外，他們一定會將兇手繩之以法，絕不姑息。
可目前的形勢說這些，還爲時尚早。
“慕先生懷疑是誰對車子動了手腳，您是有什麼線索嗎？”民警又追問道。
慕承燁狹長的鳳眸凜着，搖頭。
下這麼大的雨，即便家裡花園有頂棚，但風雨交加的，被果汁潑過的那片地方，應該早就泥濘一片，什麼線索都查不到了。
慕承燁再出來的時候，原本應該站在門口的女人早就不見了。
他凜着深眉，環顧四周，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
掏出手機，撥了她的號碼，手機鈴聲在身邊不遠的地方響起，他剛回頭，就看到樑清歡撐着傘從派出所右側的牆面後走出來，手裡捧着一個牛皮紙袋，而她的右手上，正抓着一個剝了半截皮的烤紅薯。
手機在兜裡響，她沒接聽，此刻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剛纔瀰漫在嗓子眼的那股子擔心，瞬間煙消雲散，他無奈地掛掉了電話，把手機塞回去，朝着她走去。
樑清歡咬了一口烤紅薯，慕承燁已經走來了她的身邊。
“不是說讓你在門口等我？亂跑什麼。”
他似乎有些不悅，可劉叔人沒了，樑清歡明白，最好還是不要惹到他。
因此，她語氣還算溫和地解釋道：“在家裡的時候沒有吃飽，剛纔對面有個老爺爺賣烤紅薯，所以……”
其實她並沒有太餓。
只是這麼大的雨，看老爺爺一個人撐着一把大傘，站在街口大聲地吆喝着烤紅薯，挺可憐的，她才撐着從小販手裡買的雨傘，過去把他剩下的都買來了。
老爺爺臨走時笑眯眯地誇她漂亮，她聽着也挺高興的。
可不知道怎麼，有些笑不出來。
劉叔的年紀，和老爺爺差不多大……
“這種東西能吃飽？” 慕承燁蹙着眉，盯着她手裡的那個牛皮紙袋，這個角度，他剛好可以看到那裡面裝得滿滿當當的。
還買這麼多？
樑清歡抿了抿脣，乾脆轉移話題：“我們呆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先回去等消息吧。”
慕承燁眉眼冷冷的，沒有理她，但卻開車去了。
回到家中後，樑清歡把袋子裡的烤紅薯分給了好幾個傭人，然後轉身往廚房走去。
“讓她們做，你坐沙發上去。”慕承燁聲音很是淡漠。
樑清歡回頭來望着他，想了想，才說：“你是擔心我肚子裡的孩子？”
慕承燁一時沒作聲。
她才唏噓地笑笑：“我這段時間經過了這麼多大風大浪，就這肚皮也被幾番摧殘過，他照樣都好好的，只是做頓飯，一點影響都不會有。”
聽她用這種輕鬆的語氣說這番話，慕承燁有些不是滋味，大步邁上前，愣是把她剛從架子上取下來的圍裙丟開了，把她硬生生拖到了沙發上，摁着坐好了。
坐穩後，樑清歡低頭，只看到自己手腕上紅紅一圈印子，皺了皺眉頭。
“我說，讓她們做。”
慕承燁目光沉沉，又擺出了他那副不可一世的面孔。
“好，我不動，行了吧？”樑清歡也無奈，只能順着他的話說。
慕承燁似乎這才滿意，轉身去了樓上。
樑清歡在沙發上坐了沒一會兒，手機震動，提示有消息進來，她打開纔看到，竟然是李叔和司機在大橋上出事故的消息，上了新聞。
新聞主持人提醒市民，雨天出行注意減速，當心道路溼 滑。
樑清歡看到底下網友的評論，眼眶微熱。
如果早一點，司機開車能開得慢一些，再慢一些，會不會就不會出事了？
“奇怪，怎麼老劉出去這麼久了還沒回來？他還說今天晚上孫女放假回來，要休息兩天，回去陪孫女呢。”
樑清歡剛鎖上手機屏幕，就聽見身後不遠的地方傭人的交談聲。
“是啊，這麼大的雨，不會路上出了什麼事吧？”
“呸呸呸，烏鴉嘴！幹 你的活吧。”
樑清歡的心裡，被一塊巨石重重壓着，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
難得樑清歡和慕承燁兩個人都在家裡，晚飯傭人做得挺豐盛的，只可惜，坐在飯桌邊的兩個人心思各異，一頓飯吃得很是沉默，樑清歡喂進嘴裡的東西，都有些索然無味。
吃過飯後，她就回了房間。
還是趴在窗臺看了好久窗外的大雨，陰雨連綿，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停，等停了，開着船在江上漂泊的工作人員們，打撈起司機和劉叔的屍體來，會不會要快上許多。
樑清歡趴在窗臺，一不小心睡着了。
等她感覺到身體虛虛浮起來的時候，睜開眼來，只看到慕承燁緊繃着的下巴，房裡開着一盞地燈，昏黃而明亮，將他清瘦棱角分明的臉，映照得愈發凜厲。
但又有種疏散不開的陰鬱，沉悶。
他現在心事應該很重，樑清歡這麼想着。
“吹感冒了又想去醫院？”他冷冷地掀脣，但語調中卻沒有責怪她的意味。
樑清歡怕摔倒，本能地想勾住他的脖子，又不想被他當做投懷送抱，只伸出兩根手指頭，夾着他家居服的領口邊緣。
“我是不小心睡着的，再說，我身體沒這麼虛。”
吹這麼一會兒風，感冒不了的。
慕承燁垂眸，冷冷瞥了她一眼，把她抱到牀上放下後，轉身打算出去。
他的背影，被昏黃的燈光拉得頎長。
今晚對於慕承燁來說，肯定是個漫漫長夜，躺到牀上他一定會情不自禁想到小時候劉叔陪着他的場景，會很難熬。
樑清歡坐在牀邊盯着他，鬼使神差的，就張了嘴：“要不，你今晚就睡在我的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