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時節,A市路邊的合歡花樹開得最好,粉色嬌紅的扇形花朵盛開在綠葉之間,如紅紗纏繞,香氣浮動,悠然不絕。
“這個時候,不是開窗戶的時候。”洛芊芊坐在晴依的辦公室裡面,看着她的辦公桌上面從窗外飄進來的幾朵合歡花,笑着說道。
晴依捻起那扇形的絲狀花朵,素白的手指捏着粉色的花朵,看起來非常好看和可愛,她粲然一笑:“合歡花,是很吉祥的意思。”
洛芊芊宛然一笑,從晴依手中接過那朵花,大眼睛閃啊閃:“嗯,確實,百年好合、歲歲歡欣,跟你的情況非常吻合。”
晴依翻了她一個白眼:“貧嘴。”
“對了,婚期定了麼?”洛芊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很關心地問她。
晴依搖了搖頭,說道:“還沒有,怎麼了?”
“既然還沒有,那就有時間多做做保養,當一個最美的新娘子。”洛芊芊放下水杯,拉着晴依出門,“最近無聊得很,你跟我去美麗之約玩唄。”
“好好好,我先換了衣服,你不要着急啊。”晴依笑了笑,轉身去更衣室換衣服準備出門。
晴依換好衣服之後,和洛芊芊一起去了美麗之約。
小雪早就在門口迎接洛芊芊和晴依了,因爲洛芊芊的關係,小雪和晴依的關係也很好。
“小雪,你去忙吧,我跟晴依自己來就行了。”洛芊芊笑着對小雪說道,小雪只好點點頭,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美麗之約的四樓是洛芊芊專屬的樓層,一般不會有人來打擾,這裡的浴池非常大,池底是白玉雕成的紫荊花圖案,四周是假山,綠葉蔥蘢,冒着熱氣的水陸陸續續地往巨大的白玉池裡面注着水。
晴依和洛芊芊一起褪下了衣服,黑髮散開,把自己緩緩地沉入熱水中,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最近事情很多,你看你,又瘦了。”晴依拿着軟巾幫洛芊芊擦着後背,輕輕地說道。
洛芊芊笑了笑,絕美的小臉上面滿是得意的笑:“我啊,就是吃不胖,你是不是很羨慕啊。”
“小妮子,拉仇恨啊你。”晴依笑着捏了捏她光滑如玉的肌膚。
洛芊芊笑得不行:“你別撓我癢啊。”
兩人正是說說笑笑的時候,有人輕輕地扣了扣門。洛芊芊輕輕地說了一句:“進來吧。”
進來的人是鄭熙然,她手裡還端着一個盤子,看到洛芊芊身邊的晴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芊芊姐姐,我不知道這裡還有別人……”
洛芊芊趴在池壁上面,笑了笑:“沒事的,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我做了一碗梨香凍,想着芊芊姐姐泡完澡之後會有些熱。”鄭熙然說着就把盤子放在了桌子上面,“我不打擾你們了,我先出去了。”
說着,鄭熙然轉過身開了門出去。
“她是誰啊?”晴依看着鄭熙然的背影,輕輕地問道。
洛芊芊笑着回答道:“鄭熙然,鄭成永的女兒。”說完,她從浴池裡走上來,換上了新的浴袍。
晴依微微皺眉,表情黯然:“她就是鄭熙然?真是可憐。”
洛芊芊用又大又厚的毛巾擰乾了頭髮,端起拿碗潔白的梨香凍吃了一口,沁涼微香,口感超好。
“她是逃到我這裡來的,你沒看見她剛來時候的樣子,簡直被折磨得沒有人形了,這幾天纔好了一些。”洛芊芊把梨香凍吃完放下。
晴依也從浴池裡面上來,想着剛纔鄭熙然的樣子,輕輕一嘆:“什麼能把一個女孩子折磨成那樣?”
“安默把她整整關了半個月,沒有人說話,也不能出門半步。”洛芊芊淡淡地說道。
晴依一驚,然後笑了笑:“好在她到了你這裡。”
洛芊芊輕輕地說道:“縱然她的爸爸也有錯,可是她也失去了媽媽,何況,她還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子而已。我只希望她能夠走出那個陰影,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但願吧,這會是一個很長的過程。”晴依拍了拍洛芊芊的肩膀,“她遇到了你,應該可以開心些吧,你看她是不是比來的時候好很多了?”
洛芊芊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鄭熙然的房間在最上面的那個小閣樓裡面,這裡平時不會有人來,但是不冷不熱,環境也算優雅。
少女素白的手指拿着小刀,在用一節竹子雕刻小人。
洛芊芊輕輕地推門走進來,看到鄭熙然在雕刻,微微一笑:“熙然,你在做什麼?”
鄭熙然回過頭來,看到是洛芊芊,大眼睛裡面出現了神采,她把雕刻好的那個小人給了洛芊芊。
洛芊芊接過鄭熙然遞過來的東西,看了看,原來是自己。
還是第一次有人送給她這樣的禮物,雖然不貴重,但是很別緻,更重要的是,這是熙然親手雕刻出來的。
鄭熙然的大眼睛看着洛芊芊,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很好看,我很喜歡,謝謝你,熙然。”洛芊芊一邊對熙然說着,一邊還摸了摸“自己”的眉眼。
鄭熙然又瘦又白的臉上,終於出現了陽光一般燦爛的笑容。
洛芊芊看着會心一笑,擡眼看去,發現鄭熙然還沒有完成的作品在桌子上面,她笑了笑:“熙然,這個是打算雕刻誰的?”
鄭熙然轉過頭去,有些不安,蒼白的臉上瞬間變得通紅。
洛芊芊走過去,拿起了那個在桌子上面的沒有雕刻完的竹人,仔細看了看,卻發現是個男人,眉眼之間很冷峻,一張臉棱角分明。
“這是安默,對不對?”洛芊芊把竹人放在了桌子上面,笑着問鄭熙然。
鄭熙然低着頭,好半天才點點頭。
洛芊芊摸了摸鄭熙然的頭髮,輕輕地問道:“你不是很害怕安默嗎?”
“他……他救了我的命。”鄭熙然慢慢地擡起頭,看着洛芊芊溫柔的眼睛,聲音輕曼,“我應該謝謝他。”
洛芊芊微微點了點頭,竹人的雕工雖然不是非常好,但是也是鄭熙然一點一點刻出來的,凝聚了她的心神。
“芊芊姐姐,你說我要是把這個給他,他會不會開心一些?”鄭熙然的大眼睛在陽光下一閃一閃,宛若星辰。
洛芊芊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喃喃地說道:“我不知道,不過,我收到你雕刻的‘我’,很高興。”
鄭熙然微微笑了:“那我把這個送給他,我不知道他以前是什麼樣子,反正我從來沒見他笑過,我想看到他笑的樣子。”
洛芊芊卻想到安默那冷淡的樣子,又看了看鄭熙然含笑的神情,不忍心打擊她。
鄭熙然重新拿起了小刀,開始繼續雕刻“安默”,尤其是在眉眼的地方,她的動作非常認真,細微之處都要輕輕的,生怕因爲自己的一點不小心弄壞了。
洛芊芊在心裡輕輕一嘆,走了出去。
當窗外的陽光已經不再照進桌子,鄭熙然才發現,房間裡面已經陷入一片昏暗,看了看錶,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她站起來開了燈,活動活動身體和手指,還有點痠痛。
打開門找了一圈,發現安默不在,洛芊芊也早就走了,小雪看見了鄭熙然,喊住了她:“熙然,你在找什麼?”
“小雪姐姐,安默他沒有回來嗎?”鄭熙然問小雪。
小雪搖了搖頭,輕輕地說道:“他不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鄭熙然點了點頭:“哦。”然後她回了房間。
洗了澡,鄭熙然坐在牀上,手裡拿着那個雕刻好的“安默”,素白的指尖輕輕地撫摸着“安默”棱角分明的臉,少女的臉上有着別樣的溫柔。
他……如果能夠對自己笑一笑就好了,不用是那種開懷大笑,哪怕眼睛裡面有一絲笑意也可以。
她總覺得他是個有故事的人,若不是萍水相逢,她都不知道,這個世上真的存在着殺手,尤其是像他這樣的殺手。
牆上的鐘表“滴滴答答”地走着,鄭熙然一邊等待一邊留心着門外的動靜。
突然間,安默的房間好像有聲音,鄭熙然心裡想着,一定是他回來了,她連忙跳下牀,穿着拖鞋就往外面跑。
果然是安默,他正在用鑰匙開門,卻看見鄭熙然滿臉興奮地朝他跑來,黑眉微微皺起,聲音冷淡:“你有什麼事?”
“我……我……”鄭熙然支支吾吾的,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臉色開始變紅。
安默看着她,沒有說話,然而一向冷峻的臉上更加冷。
鄭熙然極力抑制着心裡的害怕,把那隻雕刻好的竹人遞在了安默的面前,小聲說道:“我自己做的,做的不好,你,你可以收下嗎?”
她瘦弱的手裡,是一個竹子雕刻成的自己,跟自己很像,只是眉眼間不是那麼的冷,居然有些溫和。
良久的沉默,安默擡起眼睛看向鄭熙然怯怯的眼睛,眼神猶如冰刀。
“啪!”安默一巴掌把那個竹人打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
鄭熙然怔怔地看着自己雕刻了好久的竹人就這樣掉在了地上,一雙眼睛驚恐不安地看向安默。
安默冷冷地說道:“我不稀罕。”
他的聲音特別冷,他的表情也特別冷,鄭熙然此刻心裡除了害怕以外,就是心痛和失落。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好轉身回自己的房間。
安默看着她回到了房間,然後視線轉移到地上的那個竹人上面,許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