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默從蕭氏大樓走出來,手裡拿了一摞文件,全部是關於“離婚”的事項。
彷彿簽了幾個名字,就要了她全身的力氣,走出來時,整個人已經虛軟。
她打了一個電話給風澈,在電話接通後,久久說不出一個字。
“瀟瀟?你怎麼了?是不是蕭衍又欺負你了?”
喬默輕輕搖頭,吸了吸鼻子道:“不是……哥,我……我和蕭衍已經正式離婚了。”
風澈深深吐出了一口氣,沉吟着道:“我明天就回國來接你,瀟瀟,你自由了,離開海城那個傷心地,你會活得更好。”
喬默掛了電話,咬着脣,忍着那喉嚨口愈發往外翻涌的哽咽。
明明,她是該高興的,可爲什麼,此時此刻,她的心竟然會痛的不能呼吸了。
她期待已久的離婚,在真正如願後,卻是哭的淚如雨下。
——蕭衍,再見了。
她再也不是躲在他身後唯唯諾諾的蕭太太,再也不是他的妻子。
喬默手裡攥着一疊離婚協議,失魂落魄的過馬路。
整個人,都在失常狀態。
不遠處的一輛麪包車,司機面容猙獰,他的目光緊緊盯着喬默。
司機握着手機,對那頭的人說:“目標出現了,確定要撞過去?”
電話裡的女聲嬌吟吟的,“別把人撞死了,差不多就行。”
這麼狠毒的話,哪裡是手下留情的意思,分明是吩咐司機,往死裡撞的意思。
“知道了。”
男司機將油門踩到底,猛地衝了過去。
“砰——”
一個白色身影被撞飛到半空中,又重重的摔落。
單薄的人,滿身是血,倒在一片曼陀羅般的血泊中。
她只覺得腰腹一陣劇痛,緊接着,恐懼、絕望,如同洪水猛獸一般朝她瘋狂襲來。
痛……
她的視線,被額前落下的血跡阻擋,她只無力低喃着,“救命……救……救我的孩子……”
孩子,她和蕭衍的孩子。
帶血的手,緊緊捂住了腹部。
那裡,是她唯一的寄託。
不知道是做夢,還是真實,喬默恍惚中,眼前出現了一個挺拔清峻的身影,像是她所愛的人。
她意識彌留的最後,脣角牽了牽。
寶寶,爸爸來救我們了……
蕭衍說她在他心裡,和任何女人都不同,她是蕭太太。
喬默便滿足了,就算不說“愛”那個字眼,只是這樣隨便說說,她便輕易的心滿意足。
——蕭衍,我愛你。
醫院,六個小時驚心動魄的搶救後,喬默被推進了ICU病房。
而宋夏知也剛剛從換腎手術裡解脫,雖然已經經過了幾日的休養,但臉色依舊蒼白憔悴。
她躺在病牀上,接到了蘇畫的來電。
“事情我可給你辦了,希望你答應我的事兒也別忘了。”
宋夏知瞳孔驀地一收,“她……死了嗎?”
蘇畫冷笑,“你的心比我還狠,弄死喬默你知道被查出來的後果是什麼?蓄意謀殺,你擔得起嗎?”
“你的意思是,喬默沒死?”
“死沒死我不知道,反正肯定重傷,肚子裡的孩子也一定保不住。”
宋夏知目光發直,她一字一句的開口:“我、要、她、死!”
蘇畫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這個宋夏知,是喪心病狂了嗎?爲了一個男人,和瘋了有什麼兩樣?
“沒有必要,據我所知,喬默現在已經和蕭衍正式離婚,而且,不久就會跟她的哥哥風澈一起離開海城去美國。從此以後,喬默根本對你構不成任何威脅,就算喬默回來,到時候你已經和蕭衍生米煮成熟飯,所以,喬默死,對你來說,只是一種潛在危險。”
宋夏知嚥了口唾沫,喉嚨口乾澀的幾乎像卡了玻璃塊,“蘇畫,你爲什麼一路都在幫我?你難道不是覬覦蕭大哥?”
蘇畫哼了一聲,一點都不否認當初的目的,“我當初接近你,就是想借你的手,除了喬默,然後自己成爲蕭太太。不過現在,我更喜歡看着你們折騰,我對蕭衍已經沒有興趣了,我只對蕭氏那百分之十的股份感興趣。”
“你……沒騙我?”
“實話告訴你,我現在想成爲的是容太太,而不是蕭太太。所以,你最好也把我交代的事情記在心上。你知道……我們每次的通話,我都完整的錄音了。如果你沒有給我想要的,那麼就別怪我了。畢竟這一切,所有的幕後主謀都是你。”
宋夏知緊緊握住了手機,將指尖重重掐進了掌心裡,“蘇、畫!你卑鄙!”
“人不卑鄙枉江湖。宋夏知,我要你明白,你就算成了蕭太太,也要聽命於我,當然,你只要儘快拿出那百分之十的股份,我們之間就一筆勾銷了。你做你的蕭太太,我做我的容太太,皆大歡喜。”
第二天一早,風澈風塵僕僕的趕到醫院。
他在接到喬默出事的消息後,連夜坐飛機趕回了海城。
喬默躺在ICU病房中,一動不動,她單薄纖弱的身子,像是稍稍一動,便會摧毀。
風澈抹了把臉,沒有想到喬默竟然會出這種事。
他打電話給警察局,想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
警方給出的答案卻是,肇事者麪包車的剎車已經老化,由於超速導致剎車失靈。
而且,監控顯示,喬默亂闖紅綠燈。
如果那天他在她身邊,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喬默會心不在焉的亂闖紅綠燈,肯定是因爲和蕭衍離婚的事情。
他這個妹妹,怎麼就這麼傻?
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這兒,那個人來看過她一眼嗎?
等她醒來,身體恢復,他一定要立刻帶她離開這裡。
如果她再不離開海城,下次會遭受的又會是什麼?
瑞士,蘇黎世。
一傢俬人酒吧中,蕭衍喝的爛醉。
蘇景煜搶了他的酒杯,他又奪過來,一口口的烈酒往下灌。
蘇景煜擰眉教訓他:“阿衍,如果我是你,與其在這兒喝酒自己難受,我寧願爺們兒一次,飛回國去挽留喬默。”
蕭衍冷笑,剜了蘇景煜一眼,苦笑道:“你懂什麼。”
“對,在這方面,我不算是一個特別成功的過來人,可我至少比你懂得珍惜,喬默爲你懷孕,爲你流產,到頭來,你還是隻給了她一紙離婚協議。”
蕭衍目光翻涌暗沉,他驀地將手中攥着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碴濺起,滑過素白臉頰,一道血口子赫然呈現。
蕭衍拎着蘇景煜的領口,忽然衝他大吼:“你懂什麼?!我他媽要死了難道也拖着喬默陪葬?!”
蘇景煜狠狠一怔,目光陡然冷下來,“你……你說什麼?”
難道……阿衍的病,在四年後,又復發了?
蕭衍像是終於累了,往身後的沙發上一倒,重重了吐了口氣,仰着蒼白清峻的面龐,目光空洞的看着半空,輕輕淡淡的說:“復發了。如果沒有奇蹟出現,我百分之八十的可能Xing會死。景煜,我以前多麼自私,可這一回,我就想無私一次,說我矯情也好,虛僞也好,我都不想拖累喬默。”
蕭衍閉了閉眼睛,“何況,二十二年前,是蕭氏的一念之間,令她家破人亡,二十二年之後,我不能給她幸福,但我希望,她能在沒有我的地方,好好活着。至少,到了最後,她不是用那樣仇恨的目光看着我。景煜,我受不了喬默用那種憎恨的目光看我。在我腦海中,我只記得她仰起臉,滿眼滿心都是我的樣子。”
蘇景煜點了根菸,叼在嘴邊,眉頭蹙的很深,重重吸了一口,“我現在只想知道你還有沒有救!”
蕭衍睜開眼,眼前出現了虛幻了景象,或許是酒勁,或許是腦部那顆惡Xing腫瘤作祟,他的眼前,全是喬默泡沫般的影子。
“我已經不指望我能繼續活下去了。”
蘇景煜揉着眉心,問:“你生病的這件事,打算一直隱瞞着喬默?還是等到你的葬禮送她一張請柬?”
“既然打算虛僞下來,我就沒準備告訴她一絲一毫。”
蕭衍一手探進了口袋裡,他緊緊握着關機多天的手機。
喬默這個時候,很可能人已經到了美國,她會忘記在海城受過的傷,就算一時半刻忘不掉,久了,也會將海城的所有事都淡忘。
她,會過的比以前好。
這就夠了。
一個月後。
海城,病房裡。
喬默在這一個月裡,在得知失去孩子後,顯得異常平靜。
她像是一個局外人,該吃的時候吃,該睡的時候睡,只是很少說話。
風澈不眠不休的看護着她,喬默越是平靜,他就越是擔憂。
經過一個月的調理,喬默的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今天,是喬默出院的日子。
風澈收拾完了行李後,撫着喬默的髮絲,溫聲說:“去美國護照和簽證我都幫你辦好了,我讓助理訂了明天上午九點的飛機,你覺得可以嗎?”
喬默蒼白的笑了笑,擡起臉兒來,對風澈莞爾:“都聽你的。”
“喬伯你也不用擔心,他自從去了療養院,病情控制的很好,今天下午我們就去看看他,嗯?”
喬默點點頭,“好。”
風澈:“瀟瀟,你可要想好了,離開海城,以後回來的機會可能少之又少。我不想逼你做什麼決定,我只是想看見你開心的笑。這樣,我也不愧對過世的爸媽。”
喬默伸手,攥住了風澈的衣角,“哥,我想去美國。”
海城,或許她一輩子也不會回來了。
這裡,給予了她太多太多刻骨銘心的痛。
“好,我們明天就起程。你的身體纔剛剛恢復,醫生說,真正恢復還要很長時間,回了美國,我也能給你安排更好的照顧。”
風澈的助理辦理完了出院手續後,敲門進來。
“BOSS,離院手續已經辦理好。”
風澈橫抱着喬默,出了醫院。
上了車後,喬默一直心不在焉。
風澈伸手,握住了她放在腿面上蒼白無血色的小手,“瀟瀟,你還很年輕,人生纔剛剛開始。不要因爲一個蕭衍,就將全部人生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