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朋友?還抱着一個嬰兒?
南灣有些懵,快速的在腦子裡搜索了一遍,都沒能找到能對上號的。
請同事幫忙接待病人,然後走出急診辦公室,找了個稍微安靜點的角落。
背對着來來往往的人流,開口問道,“有說她叫什麼名字麼?”
會不會是……
“這位小姐只說自己姓紀,”傭人站在門口,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眼裡還有警惕和小心,“太太,是您的朋友嗎?”
手還握着門框,禮貌但卻有着極爲明顯的防範。
她在慕家老宅待了十年,名門世家的千金小姐自然見過不少,僅僅從相貌和氣質上看,這位紀小姐都不像是小門小戶出來的。
但……太太從來都沒有提過自己有這樣一位朋友,這短時間她也不曾見過。
來歷不明的人,她可不敢隨隨便便放進屋。
姓紀……
難道是紀晚夏?
青城紀姓的人不多,南灣認識並且能稱爲朋友的,也就只有慕瑾桓在安城的妹妹。
留下一封信後,消失得無影無蹤的紀晚夏。
南灣心裡咯噔一響,轉身,邁開腳步往電梯的方向走,“請她進屋,泡杯好茶,我馬上就回來。”
傭人應着,“誒,好的,那我做午餐等您。”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頻率一致,很清脆。
在醫院裡,她是清淡疏離的南醫生,經過的護士和病人同她打招呼,她也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電梯剛上去,她暫時只能站在在門口等着,“嗯,問問她想吃什麼,都按照她的喜好做。”
“是,”傭人恭敬的應道,雖然覺得有些詫異,但還是禮貌的側開身,“紀小姐,請進。”
紀晚夏朝她微笑,“謝謝。”
掛斷電話後,南灣在撥號界面輸入了慕先生的手機號碼,但在手指觸碰到撥號鍵的前一秒,忽然停住。
傭人是給她打的電話,給的信息是:紀小姐說她是您的朋友。
也就是說,慕瑾桓還不知道紀晚夏回來了。
所以,紀晚夏不打算見他。
可是,無論從哪個層面看,紀晚夏去北岸別墅找的人,都應該是慕瑾桓。
爲什麼……
電梯到達,南灣不再多想,到辦公室換了衣服之後,開車回到家。
輸入密碼,開門。
玄關的鞋架上多了一雙鞋,裸色,平底,看不出品牌。
聽到關門的聲音,紀晚夏擡頭看過去,放下手裡的茶杯,站起身微微笑着,“好久不見啊,嫂子。”
她穿着一件米黃色的襯衣,裡面是最簡單的白色內搭,水洗藍牛仔褲,黑色長髮被攏到一側編成了鬆散的辮子。
就像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樣,眉眼溫婉,含着淺淺的笑,像是誤落凡間的精靈。
只是,多了一種南灣形容不出來的感覺。
邁開腳步,走到她面前,這樣看着,她忽然覺得有些恍惚,“晚夏,這段時間你去哪兒了,我和你哥都很擔心。”
顧邵之帶着一身肅殺氣息闖進這棟別墅的那天,似乎就發生在昨天,但仔細算起來,已經過去一年多的時間了。
那天之後,慕瑾桓就再也沒有跟她提過紀晚夏的事情。
只是有那麼幾個深夜,他一個人站在書房的那扇落地窗前,低着頭看着窗外的無邊黑夜,若有所思的模樣。
沒有留一盞燈,除了指尖忽明忽暗的火光,幾乎整個人都融進黑暗裡。
第二天,他去上班之後,她就能看到菸灰缸裡橫橫豎豎了數不清的菸頭。
紀晚夏沒有回答南灣的問題,而是上前去抱了她一下,“我沒提前打招呼,突然過來,是不是耽誤嫂子工作了?”
“怎麼會,”南灣怔了一會兒,才慢慢擡起手臂,“是驚喜。”
她不想說,南灣就沒有繼續追問,只是,她好像比之前還要瘦了,隔着襯衣,都能感受到她脊背上的骨頭。
這將近一年的時間,她應該過的很辛苦。
紀晚夏溫婉的臉龐始終掛着淺淺的笑意,退回到沙發旁,把快爬到邊角的粉色小糰子抱到懷裡。
擡頭看着南灣說,“這是我女兒,小名叫豌豆。”
粉糰子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始終盯着在客廳裡玩毛球的大金毛,巴頓跑到左邊,她就扭到左邊,巴頓鑽進花架裡,她就半蹲在媽媽懷裡,腦袋都要和屁股平齊了。
抓着媽媽的手指,很用力,似乎被強行從接近狗狗的路上抱回來,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比慕衍小三個月,也就是說,豌豆已經四個月了。
南灣把包放在茶几上,走到紀晚夏旁邊坐着,看着粉嫩粉嫩的豌豆,心臟軟的像是一團棉花。
“嗯,一看就知道是你的女兒。”
雖然豌豆還小,五官並沒有長開,但那雙精靈般的眼睛和紀晚夏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聞言,紀晚夏臉上的笑意有一瞬間的凝滯,但很快就恢復自然。
一個人待着的時候,少了幾分被寵愛的少女嬌俏,現在她身上更多的,是經歷過萬水千山後的成熟和平和。
只是,在南灣面前,她還是像以前一樣,“那當然,豌豆折騰了我十個月,如果不像我,我可是要生氣的。”
真的……很像嗎?
小豌豆活潑的很,看見南灣脖子上帶着的紅寶石吊墜後,擡着小腳丫想往過爬。
南灣彎脣笑了笑,伸手從紀晚夏懷裡把她抱過來,軟糯的小手撓在脖子上的皮膚,癢癢的。
越看越覺得可愛,怪不得慕先生更想要個女兒。
傭人泡好茶端到客廳,“太太,午飯做好了。”
大金毛跑累了,窩在地毯上休息,南灣徵求紀晚夏同意後,把豌豆放到巴頓旁邊,讓她能真真切切的摸到。
而後吩咐傭人,“等一會兒,你先把九九抱下來。”
“好的。”
傭人恭敬的應着,然後上樓,把嬰兒房裡的慕衍抱到客廳,鋪的地毯還是冬天毛茸茸的那種,小朋友坐在上面不會着涼。
南灣剛把九九放到地毯上,他就也爬到了大金毛旁邊,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從巴頓轉移到了旁邊的小豌豆身上。
正文 221.南灣看着他,無辜又狡黠,“慕先生,這是你女兒。”
這對月份差不多大的‘兄妹’倆,第一次會面,大眼瞪小眼之後,豌豆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九九的反應要慢一些,但卻是主動示好的那一個,把手裡拿着的玩具遞給妹妹玩。
然後,兩個小朋友就開始用大人聽不懂的語言進行交流。
南灣忍俊不禁,“這是慕衍,現在還不會叫姑姑。”
再等兩個月,也許就會叫媽媽了。
“九九是小名嗎?這麼可愛的名字,一定不是我哥取的,”紀晚夏眨了眨眼,看着彼此很對眼緣的九九和豌豆,深藏在心底的那股擔心和焦慮,都悄無聲息的消散了。
南灣笑了笑,頗爲贊同似的點頭,“嗯,是九九的堂姐取的。”
紀晚夏把鬢角的碎髮勾到耳後,離開沙發,走到女兒身後,半蹲在地毯上。
握着女兒的手腕,教女兒跟慕衍打招呼,“嘿,九九哥哥,我是豌豆,初次見面,以後要多多關照哦。”
九九睜着大眼睛,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見狀,南灣也起身走過去,抱着兒子往前坐了一點距離,教他去握豌豆伸出來的手,笑着迴應,“沒問題,以後我會保護妹妹的。”
紀晚夏看着包裹在一起的兩隻小手,一時間有些失神。
好一會兒,才起身,從包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長命鎖,和豌豆身上帶着的一模一樣。
放進九九衣服的口袋裡,溫言淺笑,“說好了呦,可不能反悔。”
陽光落進客廳,她精緻的五官溫婉如初,額前的碎髮被度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笑意淺淺,看不出半點異樣。
但南灣卻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到底哪裡有問題。
壓下心底的那抹情緒,對紀晚夏說,“先吃飯吧,他們倆有傭人看着,還有巴頓,短時間內應該不會鬧。”
紀晚夏笑了笑,站起身,“好。”
豌豆也是吃奶粉的,但喝九九吃的不是同一個品牌,傭人分開泡好後,在客廳照顧‘兄妹’倆喝奶玩耍。
兩個傭人都十分小心,絲毫不敢大意。
餐桌上。
南灣夾了一塊排骨放到紀晚夏碗裡,還沒有開口說話,就聽到她這麼說,“嫂子,我有件事想……求你。”
她用的,是‘求’這個字眼。
什麼事……
紀家和慕家有幾十年的交情,即使紀老已經離世,也不能磨滅曾經他把慕瑾桓當成紀家子孫培養的事實。
就連程世蓉,對紀晚夏都是客氣的。
如果紀晚夏想要天上的星星,慕瑾桓可能也會想辦法摘給她。
南灣放下筷子,擡眼看着對面的紀晚夏,“什麼事,你說,只要是我能辦到的,都會盡力。”
她在那張美麗溫婉的臉龐上,捕捉到了一絲……悲傷。
紀晚夏握着茶杯,微微低着頭,聲線有些弱,“豌豆,我想請嫂子幫我照顧豌豆。”
話音裡,隱着下定決心後卻依然很艱難的難以割捨。
照顧豌豆……
即使沒有血緣關係,紀晚夏也依舊是慕瑾桓的妹妹。
叫她一聲嫂子,照顧豌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爲什麼要用‘求’?
“當然沒問題,”南灣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看着她彎脣微笑,“家裡有好幾間空房,你和豌豆可以住,如果覺得人多不習慣,等找到合適的房子再搬。”
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骨肉,哪裡捨得。
“我是說,”紀晚夏握着水杯的手無意識的收緊,額前散落的碎髮將眼裡的情緒遮擋,“請嫂子幫我照顧豌豆,我……我還有其它的事情。”
死去不是懲罰,心懷愧疚的活在這世上,纔是懲罰。
殺人兇手是沒有資格心安理得的活着的,沈唯一是,她也是。
她說的不明顯,但意思已經不難懂了,隔着半年牆壁,南灣能隱約聽到傭人哄着豌豆和九九玩兒的聲音。
過不了幾個月,豌豆就能開口叫媽媽,即使顧邵之現在沒有找到她,但總有一天會知道。
南灣看着她,低聲問,“晚夏,你恨他,是不是?”
‘他’是誰,不需要說出來。
聞言,紀晚夏的心跳似乎停了幾秒,目光漸漸失去焦點。
低垂着眼眸,好久都沒有說話,像是在思考一個合適的答案。
恨麼?
她問自己。
這一年多的時間,在無邊無際的黑夜裡,她只要一閉上眼,夢裡都是大片大片的紅。
那是鮮血,是從她朋友的身體裡流出來的鮮血,能將一件白色的裙子染成紅色的鮮血。
孤寂的夜空下,輾轉難眠,寢食難安。
當初的愛有多深,那把鋒利的刀插進心臟的時候,就會有多疼。
恨與不恨,她都不會放過沈唯一。
良久,她慢慢開口,“嫂子,我哥知道我在哪兒,那裡有我的責任,也是我可以贖罪的地方。”
聲音呢喃,低不可聞。
“也許一年,也許兩年,我會重新回到安城,要做的事情……很可怕,所以不想豌豆被捲進去。”
沈唯一想要輕鬆鬆鬆的活着,怎麼可能呢?
這一年多的時間,她在那偏遠的小鎮裡,都能聽到這位大紅大紫的明星的歌曲,足以想象,顧邵之是花了多大的心思捧着心上人。
獎盃、掌聲、鮮花……這些都是沈唯一偷去的,要讓她多享受一段時間,那樣等到失去的時候,纔會體驗到從雲端跌進地獄的痛苦。
顧邵之,你也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十分鐘?二十分鐘?碗裡原本冒着熱氣的湯都變涼。
南灣慢慢伸手探到對面,覆住紀晚夏的手背,嗓音平和溫柔,“從今天開始,豌豆姓慕,是九九的親妹妹。”
當初,慕家給了紀晚夏一個哥哥,而現在,紀晚夏給慕家送來一個孫女。
她沒有經歷過等同的痛,就不會明白紀晚夏身上的荒涼和悲傷來自於哪裡。
“你想豌豆了,隨時都可以過來,或者幾年後等你處理好那些事,我和慕桓就把她還給你。”
紀晚夏擡起頭,牽脣微笑,“謝謝嫂子。”
有軟肋在身邊,就會狠不下心來。
她不要這種仁慈。
南灣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吃飯。”
……
吃過午飯,紀晚夏在客廳陪着豌豆玩兒了半個時辰,等豌豆睡着後,她才放開。
傭人把豌豆抱到九九的牀上,南灣送紀晚夏出門,“真的不見見慕桓嗎?”
“不了,”紀晚夏忍住想要再回去看一眼女兒的不捨,“知道我爲什麼來,哥哥不會太高興。”
她故作輕鬆的微笑,南灣看在眼裡,沒有戳穿。
兩人一同走出小區,南灣幫她攔了輛出租車,關門之前,這麼說,“你連招呼都不打,他可能會更不高興。”
似乎是有些苦惱。
紀晚夏看着她眨了眨眼,星眸裡竟出現了一年之前纔有的狡黠。
彎脣淺笑,“沒關係啊,有嫂子在,哥哥不會發脾氣的。”
哥哥有了家,有嫂子,還有九九,開始新生活,那些孤寂難眠的歲月都會慢慢被遺忘。
真好啊。
綠色的出租車匯入車流,消失在視線裡。
南灣不知道紀晚夏是怎麼避開顧邵之的人來到青城的,也不知道她將要回到什麼地方去。
就像她說的,活着的人,永遠都比死去的更重要。
朋友的爺爺奶奶還在世間,那些仇恨和糾纏就都可以先放一邊,但……遲早有一天,她會主動出現在顧邵之面前。
報復,或者……去驗證一個答案。
顧邵之也許一直都在等,等她回到安城,等她出現在眼前,即使知道等到的是報復,或許也甘之如飴……
呵,誰知道呢?
————
回到別墅後,南灣給醫院打了電話請。
畢竟,慕先生突然多了一個女兒,她需要好好想想,要怎麼跟他解釋纔好。
嬰兒牀的尺寸能躺下兩個六七歲的孩子,豌豆睡在上面,只佔了一個小小的位置,雪白的肌膚吹彈可破,嘴巴微微張着,像是在做一個極其美妙的夢。
九九的作息跟豌豆不一樣,午飯後一般不睡覺。
同南灣一起待在牀邊,很安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豌豆,似乎是認真的在等待豌豆睡醒。
南灣坐在地毯上,把兒子抱在懷裡,輕聲細語的說,“九九,這是妹妹,以後你要好好保護她,不能讓別人欺負她,好嗎?”
七個月大的九九,根本聽不懂這些,但竟然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南灣怔了片刻,才低聲笑了出來,溫柔的親了親兒子的額頭,“真乖。”
沒有孕吐,也沒有臃腫,更沒有疼痛難忍,就多了這麼一個又漂亮又精緻的女兒。
挺好。
……
晚上七點,慕瑾桓準時回到家。
像往常一樣,先去餐廳倒了杯水喝,客廳沒有人,就上樓去了書房。
推開房門,邁步走到書架前,把踮着腳尖在找着什麼的女人擁進懷裡,下顎擱在她肩頭。
英俊的眉宇之間有着淡淡的笑意,嗓音略微沙啞,“慕太太,你怎麼又翹班了?”
書房鋪着地毯,慕瑾桓從開門到走進來,都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
南灣閒着無聊,想在書架裡找一本童話故事,提前爲那兩個小傢伙做準備,畢竟在她的童年,父母講故事哄她睡覺是一種從未得到過的奢侈品。
書沒找到,卻被背後突然傳來的溫暖嚇了一跳。
男人溫熱的呼吸落進脖頸,波及到的皮膚表層起了一顆一顆的小顆粒,似癢非癢的觸感,讓她禁不住瑟縮着。
“我、我回家見貴客啊。”
聞言,慕瑾桓低低的笑出聲,而後把懷裡的女人轉了個方向面對着他。
低下頭,緩緩靠近她,直到鼻尖觸碰到一起,兩張臉之間只剩不到五公分的距離,以至於,他能清晰的看到,女人長長的睫毛在眼瞼投下的陰影。
骨節分明的手指勾着她的碎髮把玩着,彼此的呼吸纏繞在一起。
薄脣帶起似有若無的弧度,慢條斯理的說,“哦?是什麼樣的貴客,能讓慕太太放了我的鴿子。”
約好在外面吃晚餐,臨近下班的時候,某人卻給他發了條短信。
【慕先生,在家等你,我親手做的晚餐。】
南灣被迫靠在書架上,面前的男人就用這樣深邃的眼神凝着她,傳遞出來的信息危險又具有誘惑力。
心臟砰砰砰的跳。
不行,還是正事比較重要。
“在你後面呢,”南灣擡手環住男人精瘦的腰,眉眼之間漾出淺淺的笑,朝着沙發的方向揚了揚下巴,“轉個身就能看見。”
慕瑾桓微微低頭,看着女人笑意輕淺的臉頰,半信半疑的思考了一會兒後,半擁着她軟綿綿的身子轉了身。
視線掃到沙發旁的時候,發現有六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是的,六隻,三對。
九九的,巴頓的,還有……豌豆的。
原本蹦到沙發後面玩耍的豌豆,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蹭了哥哥腳邊,睜着圓溜溜的眼睛,仰頭盯着出現在書房裡的‘新奇事物’看。
她還不會爬,但太過活潑好動,能慢慢的蠕動。
慕瑾桓進門的時候,只看見坐在大金毛旁邊的九九。
回頭的瞬間,視線同那雙熟悉卻又陌生的眼睛對上了。
此時此刻,沉靜的慕總腦子裡竟然有了將近一分鐘的空白。
小小的人兒身上穿着粉嫩的衣衫,同色系的帽子歪歪扭扭的戴着,雖然五官還沒有完全長開,但已經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
嘴角還有瑩亮的口水,小嘴巴不時發出些‘咿咿呀呀’他聽不懂的聲音。
這雙眼睛……
他是不是記錯了什麼?
“這就是、你口中的貴客?”慕瑾桓收回視線,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懷裡女人的下巴,擡起,“慕太太,可以開始你的解釋了。”
豌豆實在是太可愛了,南灣只要看着她心情就會很好,但男人手指上的力氣有些大,她不得不把腦袋扭回來。
南灣依舊是那副眉眼淺笑的模樣,無辜的眨了眨眼,“你不是一直都想有個女兒,現在心願達成了,不高興麼?”
有一種虛弱,叫‘老公覺得你身體不好’。
自從她生完九九,慕先生就覺得,她是個碰一下就能躺地昏迷的麪條人,所以,每一次情事都做了措施。
即使很想要個小棉襖,但更不想她再經歷這樣的疼。
一直都說:我們只要九九一個就夠了,百年之後,他可以把我們葬在一起。
本來,她對女兒沒有那麼期盼的,可是,和豌豆相處一個下午之後,才感覺到,原來……小女孩能可愛到這種地步。
爬進懷裡撒嬌蹭她的時候,心都要化掉。
“女兒,”慕瑾桓面無抱歉的咀嚼着這兩個字,平靜的嗓音裡卻隱着即將捲起萬層波浪的海嘯,“你是哪一天懷的孕,哪一天生下這麼一個能滿地爬的女兒,我怎麼都不知道,嗯?”
南灣靠在男人懷裡,看天花板,看吊燈,看窗外,就是不看他。
“不是我生的啊。”
慕瑾桓欣長挺拔的身體站在書架前,手工剪裁的白色襯衣沒有一絲多餘的褶皺,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袖口半挽,恰到好處的展露出小麥色精瘦有力的手臂。
還有手腕處低調卻價值不菲的手錶,修長手指上的婚戒,筆挺的黑色西裝褲,深灰色的襪子,無一不透着矜貴。
沒有說話,很顯然是在等她的下文。
男人的目光太過沉靜,南灣忽然有些心虛,抿了抿脣,老實交代,“晚夏在離婚前,就已經懷孕了。”
她都能看出,豌豆那雙眼睛和紀晚夏的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更何況,是把紀晚夏放在心底藏了那麼多年的慕瑾桓。
關於紀晚夏,他隻字未提,應該是沉靜敏捷的腦子暫時打了個盹。
又或者,他第一眼就已經知道了,只是在等一個確定的答案而已。
“所以,你們倆合夥瞞着我?”慕瑾桓眸裡的暗色又深了一度,強勢的扣着女人的下巴,不許她躲。
平波無瀾的嗓音,聽在耳裡卻莫名有一種瘮得慌的感覺。
南灣被男人單手禁錮在懷裡,對方的氣場太過強大,她只能對上他的視線。
抿脣淺笑,聲音溫軟,“是你自己當初沒看出來的,這不能怨我……吧?”
一邊說話,還一邊擡手捏着他襯衣的下襬晃了晃,動作幅度很小,就像是明知道自己犯錯了,卻聰明的使用美人計企圖把錯誤硬推給別人的磨人精。
看着她故意示好撒嬌的的模樣,慕瑾桓腦仁有點疼。
沒有再糾結於這個話題,而是問,“晚晚是什麼時候來的?”
雖然他一直都知道晚晚在哪兒,但從來都沒有去找過她,她需要時間和空間,他就儘自己最大的能力給她自由。
留在小鎮周圍的人,會保護她的平安。
只是,他沒有想到,顧邵之栽找了兩個月以後,就把所有的人都撤了回去。
果然薄情……
給他省了力氣,卻也讓他覺得不能就這麼算了,但他答應過晚晚什麼都不要做,那就不能做。
起初是尊重她的想法,後來是沒有精力。
南灣轉着眼球回想,那個點還沒到吃午飯的時間,“十一點多,我還在醫院呢。”
慕瑾桓扣在女人下巴上的力道減輕了幾分,她的皮膚屬於那種力氣稍微大一點就會留下痕跡的那種,像是被虐待了一樣。
他比誰都清楚,所以原本就沒有用幾分力。
只是眉頭還是皺着的,“都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
南灣笑了,嗓音清淺動人,“比起你,她更喜歡我啊。”
當然不是,在紀晚夏心裡,慕先生的地位是誰都無法撼動的,越是珍視一個人,就越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糟糕的樣子。
九九已經習慣有些高冷的爸爸,瞅了幾眼之後,就低頭自己玩自己的了。
可是豌豆不一樣,她對所有陌生的事情都極其好奇,能盯着看好久,最好還能摸到,所以纔會滿地亂爬。
比如現在,她正目不轉睛的盯着慕瑾桓看。
慕瑾桓走到沙發前,頓了一會兒,才蹲下身體,嗓音低沉卻溫和,“叫什麼名字?”
他以爲永遠都長不大多的妹妹,竟然有了女兒。
慕太太生九九的時候差點送了命,那晚晚……
他的妹妹配得上最優越的待遇,可是卻在位置偏遠經濟落後的小鎮養胎、生子……
那些保護她的人,看來都是沒用的廢物。
他當然不是在問才四個月大什麼都不懂的豌豆。
“晚夏只說她小名叫豌豆,”南灣也走了過去,用手帕輕輕擦着閨女嘴角的口水,“以後姓慕,名字你幫她取唄。”
慕衍的名字是他父母取的,但豌豆不一樣,由他來取名比誰都合適。
九九依舊在擺弄手裡的玩具車,對慕瑾桓的走近沒有多大興趣,然而好奇心爆棚的豌豆,卯足了勁兒往慕瑾桓腳邊爬。
慕瑾桓怔了片刻,伸手把四肢並用卻依舊移動緩慢的豌豆抱進懷裡。
她這麼小,這麼輕……
九九不太喜歡被慕先生抱,他也很少去抱兒子。
但豌豆似乎很喜歡被身形高大的慕瑾桓抱着,被舉的高高的,她能看到落地窗外樹枝上的小鳥。
興奮的咿咿呀呀的笑。
是和九九完全不同的反應,慕瑾桓看着豌豆眉開眼笑的小臉,竟有了片刻的怔住。
小孩子的興致來的快,去的也快,等新鮮勁兒過了,就想去找能聽得懂她‘說話’的九九哥哥玩兒。
懷裡的人兒開始不安分的扭動,慕瑾桓便把她放到地毯上。
“豌豆很可愛對不對?”南灣坐在丈夫身邊,靠着他的肩,笑着說,“我都想把九九塞回肚子重新生一次了。”
當然,這只是玩笑話。
“嗯,”慕瑾桓看着腳邊給巴頓順着毛髮的豌豆,沉靜了許久的鷹眸呈現出了一片柔和,宛如春日裡的溪流。
就連低沉的嗓音也繞着幾縷說不清道不明的寵溺,“安歌。”
他明明想了好長時間,但說出口的時候,卻有一種早早就在心裡準備好的感覺。
手臂攔過女人的肩,溫熱的吻落她在鼻翼,脣角,低沉沙啞的嗓音帶着一絲旁人無法明白的情緒,“慕安歌,覺得這個名字好嗎?”
安歌,安歌……
“很好啊,比我想的都好聽,”南灣趴在男人腿上,手指探到豌豆把她歪掉的帽子扶正,眉眼之間的笑意溫婉美好,“安歌,你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