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出了一條爆炸的新聞。
曾經跟青城半個上流社會的青年才俊都有過說不清倒不明的關係的餘清露,忽然死亡,地點就在餘家搬走之前住的那棟別墅裡。
據說是一刀致命,血流了一地,她身上穿着的白色棉布裙子,都被染成了觸目驚心的紅。
即使餘清露在狗仔們的視線裡消失了將近一年半的時間,但那些桃色往事依然還能搜索到一些蛛絲馬跡。
人們在惋惜這位昔日撩動人心的美人忽然離世的同時,更難以置信的,是這樁命案的嫌疑人。
不是什麼爲了一夜風流就不要命的臭男人,也不是什麼在牀上花樣百出什麼都敢玩兒最後搞出人命的浪蕩子。
而是……慕太太南灣!
據知情人爆料,餘清露消失的那端時間,其實是生病了在住院治療,一直照顧她、給她支付昂貴的醫藥費、耐心開導她的男人,都是慕瑾桓。
這種消息被爆出來之後,很多人都猜測,是不是慕瑾桓也跟這餘清露有過什麼……
雖然相關的新聞很快就被壓下去了,但依舊擋不住網民的口舌。
畢竟,這兩人曾經是被狗仔拍到過的。
不僅僅只是簡單的吃飯,還有超出普通朋友界限的親密動作,雖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如果花點力氣挖的話,說不定還能找到兩人擁抱在一起的那張照片。
昏暗的光線下,很是曖昧。
那張照片被登在報紙上的時候,慕太太南灣正懷着孕。
所以,很多人都在想,難道這場命案是……爲情殺人?
這種僅僅只是猜測的言論出現在網絡上的時候,短短的時間內就有幾十萬人一起討論,熱度幾乎到了要將某個社交平臺整癱瘓的程度。
當然,很快,這些沒有任何根據的猜測,都被某股勢力壓了下去,個別還在頂風作案的小號,也都在一天之內全部被封。
這些是誰做的,又或者說,是哪兩個家族的勢力,不言而喻。
案件不公開審理,除了相關人員,外界都還不清楚調查的進展。
青城的夏季很漫長,七月份的天氣,還不算是太熱。
法院宣判的這一天,天氣格外的晴朗,上午十點,陽光就已經很刺眼了,烤的皮膚火辣辣的疼。
慕家的慕歷北、程世蓉、慕瑾謙全部都早早的到達,黑超遮面,神色凝重。南家的人也都到了,就連那位吃齋唸佛了幾十年、足不出戶的老太太都被攙扶着走上臺階。
卻沒有人看到,慕瑾桓的身影出現在法院外。
有人猜測,難道,他們這段婚姻要走到盡頭了?
……
【經合議庭評議認爲,本案經法庭調查和法庭辯論,事實清楚證據充分。被告人南灣屬於正當防衛,意外致人死亡,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百二十八條一款、第二百六十六條、第六十九條規定,判處報告人南灣,有期徒刑九個月。】
這是法官宣判的審理結果。
九個月。
坐在被告席的南灣想,這應該是最好的結果了。
每個深夜,慕先生拿着震動的手機,輕手輕腳關上房門出去的時候,她其實都能感覺到。
那幾個小時裡,她雖然閉着眼睛,但也沒能真正入睡。
等到他在隔壁客房洗去身上濃烈的菸草味道後回到臥室後,把她的身子攬進他還帶着溼意的懷抱裡,她才能安穩的睡去。
每天早晨,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會發現慕先生眼球裡,清晰可辨的紅血絲,短髮凌亂,比起西裝革履的矜貴妥帖,多了些隨性。
棱角分明的俊臉帶着溫和寵溺的笑意,低頭親吻她,然後用低沉沙啞的嗓音對她說,“睡醒了麼?我們下樓吃早餐。”
每一天都是如此。
每過一個晚上,他眼底的倦意便濃一分,就連眼尾處那條歲月沉澱下來的細紋,都加深了許多。
三哥每天都會來,有時候是下午,有時候凌晨,如果她沒有在睡覺,就會陪她喝杯茶再走。
九個月……
是最愛她的兩個人,傾盡全力的結果。
南灣腕上的手銬暫時被打開,抓着她手臂的兩個人名警察往後退了兩步,她知道是因爲南澤那森冷淡漠的眼神。
如果那不是她最親近的三哥,她應該也會有那麼點畏懼的。
許淑玉甩開攙扶着她的南承智,腳步踉蹌的走過去,緊緊抱着南灣,“囡囡啊,你要好好吃飯,如果胃疼一定要說,現在天熱,你每天要多喝水,等天涼了,要記得加衣服,還有……還有……”
她要囑咐的還有很多很多,只是聲音哽咽顫抖,無法繼續下去。
南灣眉眼之間帶着溫婉寧靜的笑意,用指腹輕輕擦去老太太眼角的潮溼,她手裡沒有紙巾,這樣簡單的動作無法阻止潺潺流淌的眼淚。
她回抱住老太太顫抖着的身體,溫順的應着,“奶奶放心,你說的我都記住了,會很聽話的。”
“好,好……”
許淑玉握着孫女的手不捨得鬆開,末了幾乎暈過去,還是南承智強行拉開緊握的手,扶着她到一旁坐着休息。
用掌心順着母親的背,眼神看向始終微笑着的女兒,似有千言萬語說不出口。
忽然之間,他似乎想起了女兒剛學會說話的時候,會奶聲奶氣的叫他爸爸,也會把手裡的嬰兒餅乾餵給他吃。
笑盈盈的小人兒,慢慢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再到成熟孤單的年紀。
那些時光,身爲父親的他從來都不曾在意,他恍然驚覺的時候,她已經只剩荒涼孤寂的性子。
她只有二十幾歲的年紀,但似乎已經經歷了一生。
南承智胸口猛的一陣抽疼,像是被針板碾過一般。
南灣似乎察覺到了南承智沉重悲傷的目光,視線穿過人羣,同那道目光相對。
雖然什麼都沒有對他說,但那眼裡微笑已經給了南承智最好的迴應。
南灣收回視線,看向慕氏夫婦。
“爸,媽,這幾個月,要辛苦你們照顧九九和安歌了,慕桓平時比較忙,如果他晚上加班到太晚,還得麻煩你們打通電話教訓他。”
拄着柺杖的慕歷北點頭,輕拍着南灣肩頭的手掌略微有些顫抖,“放心,放心……”
好像除了這簡單的兩個字,他再說不出其它。
向來都是精明銳利的女強人形象示人的程世蓉,此刻眼底竟然也有了溼潤,就連嗓音也柔和了許多,“兩個孩子都是我們慕家的寶貝,不會再讓旁人欺了半分。”
南灣笑了笑,溫聲說好。
沈之媚不忍再看,別開眼,把所有的情緒都藏微斂着的眼睛裡。
要想採摘最嬌豔美麗的鮮花,就得踩着擋在鮮花前的荊棘一步一步走過去,會流血,也會疼痛,但最後得到的,是那些害怕疼痛的人所觸及不到的美好。
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灣灣,我最親愛的朋友,願九個月後,上帝給你的,是現世安穩,是宜室宜家。
沈之媚別開眼不看南灣,南灣無奈的笑笑,看向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隻言片語的南澤。
脣瓣輕顫,似有千言萬語,到最後卻也只是開口叫了他一聲,“三哥……”
她很想說聲對不起。
但她也知道,這三個字帶給對方的,只是會疼痛。
南澤深眸幽暗似墨,隱隱有一層霜氣浮動在他周圍,邁開長腿上前一步,擡臂把南灣擁進懷裡。
“灣灣,我們都會等你。”
低沉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啞,似乎有被過量的菸草侵蝕的跡象。
南灣側目看了看低頭依然沒怎麼搭理她的沈之媚,彎脣淺笑着迴應,“……好。”
————
和南灣同一天進來的女犯,頭髮已經剪好了,被獄警帶着走出房間。
然而,負責給南灣剪頭髮的獄警,卻只是拿着剪刀站在椅子後,遲遲都沒有開始。
南灣擡起頭,不再看着身上不合身的灰色囚服,目光落在鏡子裡的倒影。
彎脣笑了笑,嗓音溫軟,“剪吧,我頭髮長的快,以後如果想再留長,也很容易。”
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是長髮。
這一次,就當是嘗試好了,九個月的時間不長,很快就過去了。
九個月後,她就可以重新把頭髮養長。
獄警鬆了口氣,連忙點頭應道,“好、好的。”
剪刀一張一合,黑色的長髮緩緩飄落到地面,千絲萬縷,纏繞着的是那些不應該被記住的事情。
南灣怔怔的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她能清晰的感覺到,頸後沒有長髮的遮擋後,空調的涼氣竄進領口。
嗯,這是夏天,短髮應該會更舒服。
齊肩短髮,少了長髮的溫婉,耳邊的將那張小臉更加的小巧,就這麼看着,她竟然覺得有些陌生。
但是那陌生也只持續短暫的幾分鐘而已,她接受的很快。
走進大門,穿過左轉右拐的走廊後,南灣被獄警帶到了最角落的一間。
裡面只有一個犯人,很安靜,對於她的到來也只是擡頭淡淡的看了一眼,就閉上了眼睛翻身繼續睡覺。
鐵門落鎖的聲音有些大,等獄警的腳步聲淡去之後,南灣才邁開腿走到另一個角落。
牀板雖然有些硬,但牀單和被褥都很乾淨,還能聞到洗衣粉的味道。
這是最角落的一間,向陽的那面牆留有一扇小小的窗戶,即使邊長不到二十公分,但夏季的太陽很熱烈,足以讓光線落進屋子。
南灣從進門進來的時候,有往左往右看過,對比起來,這一間比其它的屋子都要明亮。
所以她想,晚上熄燈之後,應該也能看到月亮。
如果天氣好的話。
就像今天這樣。
……
青城的夏季暴雨之後,會連着好多久都是藍天白雲的好天氣。
一間屋子裡住着兩個人,除開必要的話,沒有一句過多的交流,各自在彼此空間,誰都不會製造噪音,形成了一種互不干擾的默契。
南灣疊好被子之後,獄警交給她了一個信封。
撕開封口後,裡面裝着一片百合的花瓣,還很新鮮,沒有一點枯黃的跡象。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暗黃色的牛皮紙,每一個字都是用毛筆寫的,她還能聞到墨汁的味道。
筆走龍蛇,鐵劃銀鉤,明明是剛勁的字體,卻彷彿又氤氳着幾絲柔情。
那柔情是因爲,寫在牛皮紙上的,是一封情書:
我喜歡雨後的石板路
我喜歡陽光下的梧桐樹
我喜歡我喜歡街口咖啡店曬太陽的小貓
我喜歡舊電影裡的老故事
我喜歡初春暖暖的陽光
我喜歡盛夏夜晚的螢火蟲
我喜歡晚秋金燦燦的落日
我喜歡冬天的皚皚白雪
就像,我喜歡你
……
南灣坐在牀邊,從第一個字到最後一個字,一遍一遍的重複着看。
在這四四方方的監獄裡,她彷彿能看到慕先生坐在書桌前,一筆一筆的書寫這些字的模樣。
目光專注,柔和。
他不喜歡太過刺眼的光線,應該只會開着一盞檯燈。
如果那個時候豌豆黏着他,搞不好到處都會沾上黑色的墨汁,乾淨的臉蛋變成髒兮兮的小花貓,就連他自己的臉也沒能倖免。
慕先生一定會覺得無奈又好笑。
她忽然想起,在婚禮之前,餘清露拿着‘結婚禮物’到醫院裡找她‘聊天’,不經意的跟她提起,在很久很久之前,還給慕先生寫過情書。
那天,她雖然在餘清露面前落落大方,沒有表現出一絲不高興的情緒,但下班後慕先生來接她的時候,她好像還酸溜溜的諷刺他來着。
裝作不在乎的模樣,很傲嬌的讓慕先生也寫給她。
慕先生雖然當時是答應了,但後來好像就拋在腦後,她沒有再提過,他也沒有真的寫。
都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她早已經忘了,可他竟然還記得。
……
第二天。
在同樣的時間,獄警交給了南灣第二封信,裡面還是一張牛皮紙,和一片百合花瓣。
字數比昨天的要少一些,但有了幾分古典的韻味:
浮世萬千,吾愛有三。
日,月與卿。
日爲朝,月爲暮,卿爲朝朝暮暮。
……
第三天。
是簡單易懂的現代詩:
你來的那天,春天也來到。
風景剛好。
……
第四天,第五天……
那之後的每一天,南灣從天際泛白的時候,就開始期盼第一縷陽光從那扇小小的窗戶落進來的時刻。
因爲,天亮了,被層層鐵索鎖住的門就會打開。
獄警會帶來,能讓她度過這漫長的一天的信封。
時間久了,住在同一間的那個少言少語的獄友,裝作若無其事的問,“是你老公寫給你的嗎?他是不是……很愛你?”
從白天到夜晚,她都拿着信紙翻來覆去的看。
明明信紙上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字,怎麼就能看上一整天?
深秋的天氣,陽光雖然很柔和,但留在監獄裡的時間比夏日要短很多。
按規定,婚戒是不能帶的,但領導特備交代,在檢查的時候,獄警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看不到南灣脖子上的那條項鍊。
那條,吊墜是一顆紅豆形狀的寶石,還串着婚戒的項鍊。
南灣也不會給他們添麻煩,把項鍊藏在領口裡,從來都沒有拿出來過。
此時,她坐在牀頭,看着寫着情詩的牛皮紙,齊肩短髮被勾在耳後,露出精緻的側臉,眉眼之間是溫婉寧靜的笑意。
手指隔着粗糙的布料,輕輕的描繪着戒指的形狀,回答獄友的問題,“嗯,很愛。”
九個月,很快就會過去了。
————
書房裡只開着一盞檯燈,光線很暗。
站在落地窗前的那抹身影,修長、挺拔、緘默、孤寂,幾乎和窗外的暗色融爲一體。
周姨把茶杯放到書桌上後,輕手輕腳的退出了書房。
先生一天比一天沉默。
除了特別重要的應酬,每天都會準時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機,指着屏幕上太太的照片,考九九少爺和豌豆小姐那是誰。
聽到兩聲奶聲奶氣的‘麻麻’之後,先生就會獎勵他們每個人一顆糖果。
幾天前,先生讓她把太太喜歡吃的菜的做法都寫在筆記本上,今天晚上,先生學會了做蜜汁山藥,味道很好,但他自己一口都沒有嘗。
後院種滿了百合,正值花期,每天清晨,清風吹起,就會有一陣一陣的花香飄進客廳。
周姨知道,這是太太最喜歡的花。
以前先生急着去公司的時候,就不會陪太太吃早餐,但現在即使秘書急得滿頭大汗,先生也會坐在餐廳裡,等九九和豌豆吃飽後再去上班。
先生讓她把早餐的咖啡都換成了茶,因爲太太說過,茶對身體更好。
週末不需要工作的時候,先生會陪着兩個孩子玩兒玩具,嬰兒房裡的木馬和後院的鞦韆,都是先生親手做的。
工作繁忙的時候,先生會整晚都會待在書房裡,她半夜起牀泡茶送到書房,先生趴在鋪滿文件的書桌上,似乎是倦極了纔會睡幾分鐘。
如果她關門時,不小心製造出了聲響,輕眠的先生就會從夢中驚醒,用沙啞的嗓音叫太太的名字,“灣灣?”
然而,回答他的,只能是讓人絕望的寂靜。
————
九九一週歲生日的這天,慕瑾桓沒有邀請任何人,就連自己的父母都沒有,依舊和往常一樣,準時六點下班。
但他到家的時候,客廳裡卻是極其熱鬧的氣氛。
“姐夫你怎麼現在纔回來?”許墨一正在給九九帶王冠,極爲誇張的抱怨,“我們都等你兩個多小時了。”
一副慕瑾桓再不回來她就要餓死了的既視感。
坐在一旁的沈之媚毫不留情的戳穿她,“你進門有二十分鐘嗎?”
“討厭!”許墨一瞪她,然後換上一張極其欠抽的笑臉哄着兄妹倆,“九九,安歌,我們這麼可愛的人,都不要喜歡她了好不好啊?”
這沈之媚是一天不打她的臉就會死嗎?
九九君在一個月前就已經會說很多詞語了,搖着頭拒絕許墨一的提議,“不要不要!”
雖然依舊是高冷範兒,但那一口小奶音能萌化一屋子的人。
許墨一生無可戀狀栽倒在沙發裡,惹得豌豆公主咯咯咯的笑,手腳並用的往沙發邊上爬,萌萌噠的眨着眼睛求抱抱,“粑粑……抱……”
慕瑾桓換了鞋,淡淡的掃了一眼客廳裡的人,視線在正專注的擺弄新玩具的九九身上多停留了幾秒。
邁開長腿走過去,俯身抱起女兒。
慕輕輕趴在餐桌上,盯着奶油蛋糕流口水,剛想趁着沒人注意舔一口,就被路過的慕瑾謙一把撈到懷裡,她整個人都是絕望的。
慕瑾謙把泡好的茶杯放到茶几上,笑着對慕瑾桓說,“爸媽在廚房做飯,你先上樓去換件衣服。”
慕瑾桓棱角分明的五官沒有太大的波動,彷彿滿室的熱鬧都不曾真正到達他的心底,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嗯。”
被放在牀上坐着的豌豆公主極其的不安分,在慕瑾桓換好衣服從浴室裡出來之前,就已經爬到了牀邊。
不停着叫着‘粑粑粑粑’,活脫脫就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她太粘人,完全跟九九不是一個路子的,慕瑾桓似是早就摸清了女兒的作風,連上衣都沒有穿好就走出了浴室。
“安歌,告訴爸爸,”俯身抱起樂呵呵的豌豆,指着牀頭的婚紗照問,“這是誰?”
這個場景重複太多次,豌豆公主看都看都沒有看一眼就回答,“……麻麻。”
慕瑾桓目光專注的凝着那張婚紗照。
照片裡一身白色婚紗的南灣,歪着腦袋靠在他肩頭,精緻的眉眼間笑意淺淺,似乎也正看着他。
半晌,慕瑾桓冷峻的脣角勾起一抹溫和的弧度。
灣灣,你不在的每一天,都很漫長……
九九比安歌大三個月,他叫媽媽的時候,吐字會更清楚,只要是你的照片,他都認識。
等你回家,豌豆應該也會比現在進步一些。
敲門的聲音把慕瑾桓的思緒拉了回來,許墨一趴在門框上哀嚎,“姐夫,你是在對鏡貼花黃嗎?菜都要涼了。”
慕瑾桓走過去打開房門,皺着眉問,“什麼禮物都沒有,你好意思留下來蹭飯?”
許墨一嬉皮笑臉的說,“哎呀都是一家人,談禮物多俗氣,姐夫你家財萬貫,就不要在乎那幾碗米飯了吧。”
慕瑾桓面不改色,抱着女兒下樓,走向那滿室的熱鬧。
正文 240.慕瑾桓用九個月,知道了思念一個人到骨髓裡是什麼滋味 。
今年冬天的初雪,是在大年三十的夜晚。
雪花紛紛揚揚,從夜空中飄落,不到兩個小時,地面就積起了一層落雪,整個世界都被這一望無際的銀裝素裹裝扮。
遠處的煙花在夜空裡炸開,紅紅綠綠的光芒映在雪地裡,流光溢彩。
美的像是一場夢。
慕家老宅客廳裡燒着壁爐,木頭燃燒發出輕微噼裡啪啦的聲響,和室外漫天飛舞的大雪比起來,屋內的溫度溫暖得如同是窩在被褥裡。
吃過晚飯後,電視機裡播放着春節聯歡晚會,所有人都坐在客廳裡喝茶下棋,孩子們在一起玩鬧,氣氛很溫馨。
雖然慕氏夫婦對綠窈的態度,依舊是清清淡淡的,但比起之前的冷眼相待已經好了很多。
整個客廳裡,沉默少言的人除了慕瑾桓,就是綠窈。
今晚回慕家,她穿了件米色的毛衣,素顏,精緻的五官乾淨溫婉手裡捧着一杯清茶,熱氣氤氳而上,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什麼都不在意的懶散模樣,也沒有了那明媚張揚卻不達眼底的笑,像是突然之間就藏起了所有的刺,安靜的……不像她了。
很多時候她都在走神,旁人猜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這個屋子裡的人,除了慕瑾謙和慕輕輕之外,喜歡她的人就只有安歌了,平時爬上爬下極其不安分的人兒,在她懷裡竟然乖的不得了。
慕輕輕在教九九走路,但是九九總是揮着手臂不讓她架着自己的胳膊,嘴裡不時嘟囔着‘不要不要’。
輕輕很理解九九的想法,聲音清脆的問綠窈,“媽媽,弟弟好像比較想自己走,可以嗎?”
走神的綠窈被女兒的聲音拉回現實,考慮了一會兒之後,點頭答應,“你要在旁邊護着,雖然有地毯,但如果弟弟摔倒了,可能會被嚇着。”
“好,我會的,”得到准許後,輕輕試探着放開九九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在旁邊保護着。
沒了攙扶,九九小腿一顫一顫的,竟然真的踉蹌着走了好幾步。
輕輕頓時睜大了眼睛,興奮的鼓掌,“叔叔你快看,弟弟會自己走路了!”
然而,在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她的聲音吸引過來的時候,九九很不給面子的撲倒在了她懷裡,除了綠窈,誰都沒看到九九學會自己走路的技能。
“哎呀……”輕輕被撲倒在地毯,九九就壓在她身上,圓滾滾的模樣,逗得綠窈懷裡的豌豆咯咯咯的笑。
充滿童真的笑聲,很是悅耳。
一盤棋正好下完,慕歷北贏了,他今晚喝了酒,只能勉強分得清是馬還是車,是怎麼贏得,慕瑾謙再清楚不過。
慕瑾桓起身,先把在地毯上哈哈哈笑個不停的輕輕抱了起來,然後纔去抱九九,“不早了,我們先回家。”
他的嗓音淡淡的,沒有太多的情緒。
似乎這滿室的溫暖和熱鬧,不曾有一秒鐘走進過他的世界。
程世蓉拿着剛切好的水果從廚房裡走出來,帶着眼鏡,身上穿着的是舒適的家居服,沒有了雍容華貴的高高在上,更多的是溫和。
擡頭看牆上的時間,十點。
他們只在這裡待了三個小時。
“雪還沒有停,要不就留在這裡睡一晚?”
她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但現在想做一個慈愛奶奶。
“不了,安歌認牀,換了環境會鬧的很厲害,”慕瑾桓拿過沙發上的外套,給九九穿着,擡眸看了一眼窩在綠窈懷裡只知道賣萌的豌豆,“她哭起來,誰都別想睡。”
太過矯情的話,程世蓉說不出口,“反正我和你爸都要守夜,不礙事的。”
如果回到北岸別墅,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整個國家都在團聚,煙花爆竹熱鬧非凡,那一棟別墅,卻安靜的讓人絕望。
慕瑾桓在給九九的棉服扣鈕釦,黑眸微斂,嗓音沉靜如往常,“我明天要去公司,開會要用的文件還在家,來回折騰耽誤時間。”
外國人不過年,公司每一天都要運轉。
“好吧,”程世蓉有些失望,放下果盤之後,去幫着綠窈給豌豆穿衣服,“安歌乖,今天是開心的日子,你可不能哭。”
豌豆不太配合,手舞足蹈咿咿呀呀,給她穿衣服實在是費勁的很。
人家不管聽懂沒聽懂,就嘟着嘴巴學說話,“……哭……哭。”
惹得程世蓉哭笑不得,勾着手指輕輕的在豌豆鼻樑上颳了一下,“你這個小霸王,故意跟奶奶反正來是不是?”
小霸王上輩子可能跟鸚鵡是朋友,逮着什麼學什麼,“……是……是。”
奶聲奶氣的聲音,所有人都忍俊不禁,就連醉熏熏的慕歷北也都朗聲大笑。
程世蓉好不容易纔把衣服給豌豆穿好,抱着她走到門口,對慕瑾桓說,“路上小心,開慢一點。”
慕瑾桓單手抱着九九,換鞋,淡淡的應着,“嗯。”
兩年前的新年,也是這樣的大雪。
慕瑾謙拿了大衣給綠窈披上,輕輕現在可以自己穿,不用他動手,叫住準備上樓給程世蓉拿外套的傭人,“我跟綠窈也回家,正好送慕桓出門。”
自從‘斷絕母子’關係後,程世蓉就沒給過他好臉色。
就連綠窈都比他的待遇要好。
程世蓉把豌豆放到慕瑾謙懷裡,不冷不熱的道,“走走走,都走吧,沒人煩我樂得自在。”
說完,便走回到沙發上坐着,看着電視機裡播放的春節聯歡晚會,彷彿根本就不在乎。
慕瑾謙無奈的笑了笑,先讓綠窈和輕輕出門後,才抱着豌豆走出溫暖的別墅。
雪勢很大,踩着地面的積雪能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響。
只是從門口走到停車的位置,慕瑾桓肩頭的落雪就已經清晰可見了,車後座是兩個特別定製的嬰兒座椅,把豌豆和九九安頓好之後,關上門。
慕瑾謙拿了根菸遞給慕瑾桓,眼眸清雋溫潤,“過完年,很快就會到四月份了。”
四月,是人間最美好的時候。
青白色的煙霧繚繞,慕瑾桓棱角分明的五官顯得有些模糊,低沉的嗓音很平和,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我送你們回去?”
過了今晚,還有六十四天。
慕瑾謙笑了笑,目光落在牽手走在雪地裡的那一大一小,浸着數不清的柔情和寵溺,“司機在路上,很快就到了,我陪綠窈走一會兒。”
肩頭的雪花越積越多,慕瑾桓微斂着眼眸,淡淡的應了一聲,“嗯。”
慕瑾謙掐滅只燃了一半的香菸,拍了拍慕瑾桓的肩,邁開腳步趕上綠窈和輕輕。
溫熱的掌心包裹着自己冰涼的手,綠窈側目去看慕瑾謙,剛好他也轉過頭看向她,目光相接,瞳孔裡都只有彼此的影像。
睫毛上落了一片雪花,外面的溫度很低,眼皮的溫度不足以將雪花融化。
綠窈的視線有些模糊,“你不是挺生氣的麼,還牽着我幹什麼?”
“大過年的,吵架不太好,”慕瑾謙脣角勾着溫和的弧度,女人輕微掙扎的手被他握的更緊,“生氣歸生氣,老婆還是老婆,再說了,你哪一天沒有折騰我,我再學不會自我調節,不得被你氣死?”
都說慕瑾謙是色迷心竅,被牀上功夫了得的蘇美人勾去了魂魄,即使綠帽子掉滿地,每天被氣的心肝脾肺都疼,也依然不放手。
卻不知道,他是心甘情願被折騰。
甘之如飲。
綠窈不再做作,任由男人握着她的手,淺淺的笑,“我有這麼大的本事麼?”
慕瑾謙也笑,嗓音溫和低潤,“何止。”
被綠窈牽着的輕輕一蹦一跳的踩着雪玩兒,偶爾還昂起腦袋伸出舌頭想嚐嚐雪的味道,鼻尖被凍的通紅,但依舊笑眼彎彎。
“爸爸,我今天晚上只吃了一碗米飯。”
“我怎麼記得是兩碗?”
“哼!爸爸真是討厭,我不要理你了,媽媽晚上讓爸爸睡書房好不好,我再也不偷偷給爸爸拿被子了!”
“不好,總是讓爸爸睡書房,會顯得我很不體貼,仙女不能是母夜叉的形象,不好。”
“……”
慕家老宅外,是一條長長的街道,周圍種滿了梧桐樹,夏天的時候,這裡美的像是童話裡纔有的。
冬天的蕭瑟,看着就很普通。
但此時下着雪,乾枯的樹枝間都積了厚厚的一層,像擺在水晶櫃裡的冰雕作品,是另一種別樣的美。
輕輕掙脫開媽媽的手,在雪地裡滾起了雪球,不時發出清脆童真的笑聲,呼出一團團的熱氣。
慕瑾謙牽着綠窈,步子邁的很慢,肩頭和發上的落雪越來越多,眉眼間都有着淺淺的笑意。
什麼都不說,似乎這麼一直走下去,他們就能走到白頭。
……
別墅門口的路燈旁,昏黃的光線籠罩着慕瑾桓修長挺拔的身姿,短髮積了一層白白的落雪。
收回視線,微微低垂着眼眸,還能隱隱聽到輕輕悅耳的笑聲,夾雜着遠處不知哪家孩子調皮突然製造出的鞭炮聲。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間,夾着一根燃了三分之二的香菸,青白色的煙霧漫過那枚婚戒,漫過腕上帶着的手錶,漫過黑色的大衣,最後消失在空氣裡。
投在地面上的影子,被拉的很長。
過往的年輕小姑娘,會用好奇的目光偷瞄,那樣低調奢華的車,那樣英俊深邃的側臉,那樣矜貴淡漠的氣質……
明明都是讓少女春心萌動的魅力,卻偏偏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的不肯給她們。
初看是符合對男朋友一切幻想的男神,但多看幾眼之後,就會發現,那人周身都是已經融到骨髓裡的孤寂。
沒有人能觸碰半分。
等到耳邊輕輕的笑聲徹底淡去之後,慕瑾桓捻滅了菸蒂,拉開車門上車。
他開車的時候,再也沒有超速,更沒有闖紅燈,極其遵守交通規則。
從慕家老宅到北岸別墅,路上花了一個半小時,後座的兩個孩子已經睡着了。
周姨一直都在客廳,聽到聲響後,就連忙披着外套出門。
慕瑾桓抱着九九,周姨抱着安歌,用一扇門將外面的大雪隔絕。
安頓好兩個熟睡的孩子之後,周姨恭敬的問,“先生,需要準備夜宵嗎?”
慕瑾桓扯鬆了領口,邁開長腿往臥室的方向走,淡淡的道,“不用,泡杯茶送到書房。”
現在,已經是臨近十二點的時間。
茶、書房……
周姨知道,今晚先生又會在書房裡待一整晚。
已經過去七個月了,慕瑾桓推開臥室的房門的時候,眼前還是會出現一種錯覺。
剛洗完澡長髮半乾的慕太太靠坐在牀頭,或翻看着一本醫書,或百無聊賴的撐着下巴看電影,聽到開門的聲音,就會擡起頭。
笑意淺淺的問他,“慕先生,你今天回來這麼晚,難道又是被哪個‘客戶’纏着,去享受美好的夜生活了?”
這幻境不會維持太久時間,有時只有幾秒鐘,有時能有一分鐘。
今晚,應該是最久的。
慕瑾桓握着門把手,已經在門口站了兩分鐘,那幻影還依然在。
關上房門,深邃的眼眸浸着寵溺的笑意,低沉的嗓音無奈又沙啞,“我是回慕家吃年夜飯了,沒有去鬼混,慕太太。”
似乎還能聽到,女人嬌俏的迴應,“這還差不多。”
慕瑾桓低聲笑了笑,從衣櫃裡拿了睡衣,走進浴室。
————
春節過後,慕瑾桓就恢復了忙碌。
每天早出晚歸,即使帶着一身疲倦進門,他也不會忘記,逮住學會走路後漸漸調動出身體裡搗蛋因子的九九。
拿出手機,指着屏幕問,“這是誰?”
他屏保上的照片,是慕太太十八歲生日的那天,閉着眼睛許願的時候,沈之媚用相機記錄下來的。
五官還很稚嫩,是能掐出水來的青春。
九九君看了一會兒,淡定的搖頭,“……不嘰道。”
慕瑾桓閉了閉眼,把兒子放到面前站着,抱過沙發上撅着屁股準備把大金毛腦袋上盯出一朵花來的豌豆。
同樣還是那張照片,只不過嗓音放柔和了幾分,“安歌,告訴爸爸這是誰?”
豌豆公主覺得慕先生有點煩,但她還是細胳膊細腿走哪兒都得靠別人抱的狀態,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正看得起勁的時候被拎走,當然不是很高興。
她雖然人小,但會的多。
翻了個白眼,似乎是很不耐煩的回答,“……麻麻。”
慕瑾桓很是滿意,把豌豆放到地毯上,給了她上天入地的自由。
“看到了麼?”把手機屏幕對着站在茶几旁邊的九九,“妹妹比你還小三個月,媽媽的每一張照片她都認識,你不覺得有點慚愧麼?”
九九君從出生就不怕慕先生,多少還有幾分嫌棄,這種時候當然不會掉鏈子。
和慕先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臉,一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滿不在乎的扭過腦袋,去看在地毯上打滾的巴頓。
慕瑾桓當然不會輕易就這麼翻篇,捏着兒子的下顎骨把他的小腦袋扭回來,第二次問,“這是誰?”
九九君察言觀色之後,發現慕先生有些嚴肅。
認真的看了看屏幕上的照片,撇着嘴回答,“……媽媽。”
慕瑾桓這才滿意,收起了手機,隨兒子自己玩兒。
周姨看着那一大一小,掩着嘴偷笑。
門鈴聲響起,周姨連忙收回視線,去開門。
“你好,請問這裡是慕瑾桓的家嗎?”
門外站着的,是一個看着只有十七八歲的女孩,揹着書包,已經發育的玲瓏有致的身子纖細苗條。
讓周姨怔住的,除了那身慕太太曾經穿過的衣服,還有女孩的長相,五官跟慕太太有六分相似,只是少了些混血的深邃感,皮膚也沒有那麼白皙。
就連眼尾,在同樣的位置,她也有一顆淺淺的美人痣。
沒等周姨回答,那女孩就已經透過門縫看到了往樓上走的慕瑾桓,“慕瑾桓,你站住!總躲着我還是不是男人?”
推開還處於迷糊狀態的周姨,大步衝進客廳,姣好的五官帶着她這個年紀所特有的張揚和驕傲。
“公司秘書攔着,下班司機擋着,路上你還讓交警給我使絆子,這麼洪水猛獸一般防着我,你是怕愛上我嗎?”
周姨被女孩氣憤的質問聲拉回神智,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先生的愛慕者,外面圍堵不成,就追到家裡來了。
看這打扮、氣質和膽量,應該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
慕瑾桓神色淡漠,看都沒有看女孩一眼,掏出手機打給小區的門衛,“從明天開始,不準再放一個叫霍冉的小學生進來。”
“喂!你說誰是小學生?哪個小學生的胸有D?”霍冉頓時炸了毛,挺着胸往前走了幾步,“我比她年輕十歲,現在老牛都比較喜歡吃嫩草,你就不打算緊跟潮流試試麼?”
這種專一深情的禁裕系男神,簡直比流星雨還要珍貴。
屬於不追不是人系列。
慕瑾桓掛斷電話,冷峻堅毅的五官沒有絲毫波動,嗓音冷淡,“自己出去,否則等門衛過來,你被丟出大門的時候,會很難看。”
他剛到家十幾分鍾,還是那一身西裝革履的裝扮,站在樓梯上,竟有一種王者一般的氣場。
“如果實在是覺得對不起你老婆,你可以買間金屋把我藏起來,包啊車啊這種小情調讓秘書給我送就行,你只需要每三天來陪我滾個牀單就OK了,”霍冉快步跑上樓梯,抱着男人的手臂搖晃,“我會很乖,絕對不會挺着肚子找上門逼宮的……”
極品男人,睡一晚都是賺的。
霍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股控制的極爲恰當的力道甩得往樓梯下退了好幾步,緊緊抱着扶手才勉強沒有摔下去。
撇着嘴,企圖從乾巴巴的眼睛裡擠出幾滴眼淚,“你這麼對一個貌美如花的姑娘,不覺得羞恥嗎?”
等等,她剛纔應該順勢倒地裝死的啊啊啊啊!
那樣男神搞不好就心軟了,說不定還能趁機麼麼噠的什麼的。
慕瑾桓平靜得彷彿陳潭古井,絲毫不起什麼波瀾。
撥通了霍亦寒的電話,低沉的嗓音道,“你奶奶在我這裡鬧事,給你半個小時過來把她帶走,否則你下一次見她,就只能是打開屍袋了。”
霍冉,年紀不大,但在霍家的輩分極高。
霍亦寒確實得叫她一聲奶奶。
“慕瑾桓你太狠了!”霍冉瞪着他,咬牙切齒的說,“有本事脫光了來一場啊,拉外援算什麼本事!”
被她火焰似的眼神盯着的慕瑾桓,沉靜自若的邁步上樓,去了書房。
從始至終,連一道餘光都不曾給過她。
簡直是奇恥大辱!
在她準備跟着去書房直接進入到‘色誘’這一環節的時候,周姨適時的擋在她面前,禮貌的詢問,“霍小姐,您是喝茶還是喝咖啡?”
霍冉擺了擺手,正想上樓的時候,突然跟一雙大大的眼睛對視上了,再移動一個角度,又跟另一雙眼睛對上了。
她忽然有了另一種想法,笑眯眯的往客廳走去,“來來來,小朋友,我陪你們玩兒啊。”
畢竟,想要當後媽,還是得先跟孩子搞好關係。
這姑娘是霍家的人,周姨當然知道要以禮相待,她要什麼,就給拿什麼,絲毫沒有怠慢。
雖然九九和安歌都不怎麼搭理她,但是她一個人就能製造出十個人的動靜。
直到半個小時後,她被不耐煩的霍公子擰着胳膊帶走,客廳裡才安靜了下來。
周姨照顧兩個孩子,負責做晚飯的傭人在給慕先生準備晚餐,還有一個在後院給新種的百合澆水。
每個人臉上,都帶着期盼的笑意。
書房裡。
夜色降臨,慕瑾桓站在落地窗前,微微低着頭,翻看着手機相冊裡的照片。
這些都是許墨一找到發給他的。
大多數都是慕太太學生時代的照片,梧桐樹下,穿着校服,精緻的眉眼乾淨如春水,偶爾幾張微笑着的,是文字形容不出的美好。
慕瑾桓凝着照片裡的人,脣角帶起一抹溫和寵溺的弧度,啞聲低喃,“還有三天。”
他用九個月,知道了思念一個人到骨髓裡是什麼滋味。
一天有二十四個小時,除了工作的那八個小時外,其它的時間都在想她。
就連夢裡,也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