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半天門,屋裡沒任何動靜。顯然覃小曼不在裡面,其他學生會幹部也不在。
我試着推了推門,門應聲而開。屋裡空蕩蕩的,除了頭頂日光燈發出滋滋響聲,屋裡看不到半個人。
學會生辦公室不大,是學校特別騰出來的一間小房,過去做過學校倉庫,因此牆面上還殘留着斑駁的黑印。房子距離教學樓有一段不少的距離,與宿舍樓隔得更遠。一排平房一溜排開去,除了這一間燈火通明,其他房間都是黑燈瞎火。
我正轉身要走,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隨即看到覃小曼進來。
“來了啊!”她微笑着與我打招呼。顧自倒了一杯水,仰着脖子喝下,拿紙巾擦了一下嘴脣,在一張椅子上坐了。
“坐呀!”她看着我站着不動,指着一張椅子叫我。
我還是沒去坐,問她:“覃小曼,又有什麼海報要寫啊?你以後能不能不叫我寫?學校那麼多同學能寫,我的字又不是最好的。”
“不行。”她乾脆拒絕我說:“別人的字好不好,我不管。學生會的海報,就你王者一個人寫了。”
我叫起屈來說:“你這樣沒道理的,義務工我一個人做,不合理。”
“我說合理就合理。”覃小曼霸道地說:“王者,別給你臉你不要臉啊!”
這句話讓我心裡老大不高興,當即黑了臉說:“我不要你給我臉。”
說完轉身就往外走。邊走邊在心裡罵,奶奶的個熊,一個小丫頭片子,大言不慚給我臉。老子的臉是你能給的嗎?操!
覃小曼沒料到我會跑,她在我背後喊了幾聲。我充耳不聞,昂首挺胸往教學樓走。
她就追了出來,幾步趕到我身邊,拖住我的一隻手,低聲說:“生氣了?”
我淡淡一笑說:“有必要跟你生氣嗎?”
她撇了撇嘴說:“還說是大男子漢呢,一言不合就甩手走人。”
我摸了一下後腦勺說:“覃小曼,你說的話,讓人接受不了。”
她便笑,輕輕說:“我道歉,好不。”
她拖着我的手,不讓我往前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香味,一絲一縷的直往我鼻孔裡鑽。
我們站立的地方剛好是一株大樹,樹葉將燈光完全屏蔽了,因此樹底下一片黑暗。如果不出聲,沒人會注意樹底下站着兩個人。
我求饒地說:“覃小曼,人家賈包宇願意寫,你偏偏不讓。我不想寫,你卻總是強人所難。你放過我,好不。”
她咬着嘴脣,想了半天,擡起頭對我說:“不行。”
我幾乎要抓狂了,遇到這樣蠻不講理的女孩子,我已經束手無策。
我還想說話,耳朵裡聽到說話聲由遠而近過來,趕緊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退開幾步。
她卻不管不顧地跟了上來,與我並排站在一起,衝着說話的人喊:“你們怎麼纔來?過來啊。”
說話的人就過來,遠遠的我看到是兩個女孩子,一個是學生會的文藝部部長,唱歌跳舞在中大首屈一指,藝術學院的院花。還有一個我不認識,架着一副寬大的黑邊眼鏡,將她瘦小的一張臉幾乎全遮住了。
她們過來看到我,驚
愕地問:“覃小曼,你們在這幹嘛?”
覃小曼委屈地說:“這個同學,我想請他寫海報,他居然拒絕我。”
黑邊眼鏡的女孩就吃吃笑起來,打量我半天說:“這個人不是以前來寫過嗎?”
覃小曼說:“就是啊,今天他還要耍小孩子脾氣,不肯寫了。”
黑邊女孩就走進我,認真地看了看我說:“你是不是叫樑梓陽啊?上次與人決鬥的人啊?”
沒等我回答,覃小曼撇撇嘴說:“不是他,又是誰呀。”
黑邊眼鏡的女孩就嘻嘻哈哈笑起來,輕輕推了我一下說:“高手!收徒弟不?”
覃小曼一把拉開黑邊眼鏡女孩,不高興地說:“陳舒雅,你什麼意思啊?難道還想拜師啊?”
我終於知道這個黑邊眼鏡叫陳舒雅,名字倒是很好聽,可惜這副眼鏡太大,看起來有些滑稽。
院花女孩站在一邊一言不發,這倒激起了我的興趣。
我知道她的名字,叫王芙蓉,名字很土,人卻很高雅。
王芙蓉的表演我看過,第一次看的時候讓我驚爲天人。她們藝術學院有專門的練功房,我被全勝帶着偷偷去了兩次,第一次看到王芙蓉在練功房裡跳舞,差點被她的舞姿弄得丟魂失魄。
我指着王芙蓉說:“陳舒雅,你要拜師,就拜王芙蓉,人家纔是專業的。”
陳舒雅笑道:“我又不跳舞,我只想學武。”
覃小曼接過話去說:“陳舒雅,你要學武,去跟賈包宇學呀。他是學校散打隊的人,原來在我們高中學校就得過全國亞軍的。”
陳舒雅嘴一撇說:“那個賈包宇啊,我纔不跟他學。他到處說你覃小曼是他女朋友,我再跟他去學武,別人還以爲我撬你的牆腳呢。”
覃小曼一聽,羞憤交加地嚷:“陳舒雅,你胡說啥呢?鬼才是他女朋友。”
三個女孩子頓時嘻嘻哈哈笑作一團,我站了一會說:“覃小曼,我答應你,這次是最後一次了,下次你不管用什麼手段,我也不來寫了。”
覃小曼滿口答應,招呼我們一起去學生會辦公室。
到了辦公室,覃小曼就張羅着鋪紙拿筆,陳舒雅忙着給我倒水喝,只有王芙蓉,冷冷的站在一邊,看着兩個女孩子忙碌。
陳舒雅首先喊:“王芙蓉,元旦舞會是你的活動,你怎麼還像個沒事的人一樣閒着啊,你說,樑梓陽好動手寫啊。”
王芙蓉淺淺笑了笑說:“要寫的內容不是早準備好了麼?”
她一開口說話,耳邊頓時有如天籟。她的聲音輕靈,恍如她人一樣的輕靈。我不由得擡起頭去看她。
王芙蓉的眼光剛好看過來,與我的眼光一接觸,趕緊慌亂地移開,一張白淨得如瓷器的臉,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
與女人打交道,我算是個老手了。從第一次接觸陶小敏開始,之後歷經孟小冬、甜姨、於莜莜,以及薔薇、劉曉梅、美心和孫玉,我從來沒在女人面前怯過場。但王芙蓉與我對視的那麼幾秒鐘,卻讓我的心莫名其妙地猛跳起來。
王芙蓉的美,有種脫俗的美。她恍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樣,整個人都像飄零的一朵花兒。或許是因爲
她是跳舞出身的,因此她的身材出奇的好,不但勻稱,而且渾身令人激動。她凹凸有致的身體像一幅山水畫一樣,淡雅有致,又宛如一朵睡蓮,恬靜地站立在清澈見底的水裡。
覃小曼似乎感覺到了我們的對視,她悄悄過來,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在我腳上狠狠踩了一腳。
我沒敢叫痛,拿眼去看她。
覃小曼面帶寒霜,嗔怒不已的樣子讓我好笑。
她壓低聲音說:“王者,注意力集中一點,別心猿意馬的啊!”
我苦笑着說:“我哪有。”
覃小曼瞪我一眼道:“有不有,你心裡明白。”
陳舒雅一聽,就嘻嘻呵呵地笑起來,打趣着我說:“樑梓陽,剛纔覃小曼叫你什麼呀?王者?天啊!你是覃小曼心裡的王者啊!”
覃小曼瞪她一眼說:“陳舒雅,你就是個人來瘋的人。他本來就叫王者,樑梓陽這個名,是他讀書用的官名。”
陳舒雅大驚小怪地叫起來:“哎呦,還有官名啊?是不是說,樑梓陽,字王者,廣東人氏。”
我糾正她說:“不是字,也不是廣東人氏。”
陳舒雅好奇地看着我,搖搖頭說:“樑梓陽,你是學校最具爭議的人,也是最神秘的人啊。”
我沒說話,懶得跟她們費口舌。女人是天生的流言蜚語傳播者,她們最大的愛好就是咬耳朵說稀奇事。有些事越描越黑,說得多了,錯誤就越多。正如陳舒雅說的那樣,老子現在是中大的最具爭議的人物,不僅僅是因爲老子在學校開豪車,還有最讓我不敢正面面對的就是,我是一個沒有經過正式錄取進來的人。
覃小曼聽得有些不高興了,黑着臉說:“陳舒雅,你要沒事,就回去睡覺呀,老在這裡胡鬧。”
陳舒雅根本不理覃小曼的話,她湊近我,笑嘻嘻地說:“樑梓陽,我警告你,不要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
我心裡一動,笑道:“陳舒雅,你說,誰是碗裡的?誰又是鍋裡的?”
陳舒雅嚴肅地板起臉說:“你心裡還不明白?”
我茫然地搖頭。
她朝我招招手說:“來來來,我告訴你。”
我還在遲疑,王芙蓉已經過來,輕輕說:“舒雅,你別打擾人家了,還有好多海報要寫呢。”
陳舒雅看了看我,又去看了看覃小曼和王芙蓉,笑嘻嘻地說:“現在你該知道誰是碗裡的,誰是鍋裡的了吧?”
我當然能明白陳舒雅的所指,但我必須要裝糊塗。有時候裝糊塗比任何自作聰明的效果要好百倍。
果然,陳舒雅忍不住地說:“覃小曼就是碗裡的,王芙蓉就是鍋裡的,懂了吧?”
我還在茫然地搖頭,覃小曼和王芙蓉卻不饒了,她們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尖叫起來,大聲責罵着陳舒雅說:“陳舒雅,你一輩子都口無遮攔,你會死在這張嘴上。”
陳舒雅根本不在乎她們的責罵,依舊笑嘻嘻地說:“樑梓陽,你完了,你成了全校男生的公敵了。”
我笑道:“如果真這樣,這可是殊榮。”
覃小曼還沒說話,王芙蓉先莞爾一笑了。
她輕輕地說:“不要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