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莫瑤直接站了起來,一挽袖子就怒聲吼道:“何人敢從本姑娘手裡搶魚?”那魚能有多香多勾人,此時的莫瑤就有多氣憤。
狂風過盡,就見一披頭散髮的男子站在不遠處,看不清楚面容,身上的破敗布衣只不過勉強蔽體。
此時那男子手裡端着那口小鍋,絲毫不覺得燙,也不覺得髒,伸手就朝湯鍋裡抓去,撈出一條魚兒仰頭伸長了舌頭就往裡扔,嚼咕嚼咕的,竟是連魚帶骨頭都吃下肚去。
“乖乖,這是多久沒吃過飯了嗎?”劉元下意識的嚥了口唾沫,輕聲感嘆道。
還沒來得及制止,那鍋就被男子的一雙髒手給污染了,莫瑤神色僵硬,一張臉兒被氣的陣青陣白。
然而那男子繼續旁若無人的往鍋裡撈魚,又吃下兩條之後,仰脖子又咣咣的喝下兩口湯。
接着嘴裡長舒一聲,“爽啊,好魚!”說罷渾身一個激靈,搖頭晃腦的擺動着一頭黑髮,也不知是多久沒洗了,部分頭髮已然揪成了一條一條。
“不知閣下是何人,爲何要搶魚?”陳立泉顯得比較謹慎,雙目看着那陌生男子開口問道。
不過那野人一般的男子並不理會,直到心滿意足之後才轉過身來,隱藏在長髮下的雙目亮閃閃的看着劉元道:“魚不錯。”竟是再次讚歎一句。
“呵,呵呵,您過獎。”劉元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這叫什麼事啊。
“與這野人廢話什麼,俺來讓他老實老實。”鐵牛說着便邁動一雙大腳板衝了上去,初時踏了兩步,之後以極快的速度前衝,不過是兩個眨眼的時間,蒲扇大的右手,就朝着那男子的腦瓜扇了過去,勁風呼嘯。
剛想提醒一句的陳立泉突的瞳孔一縮,只因鐵牛那速度極快的一巴掌竟然落空了,就連他都沒看清野人是如何躲避的,原地早已沒了那男子身影。
“咦,人呢。”此時衆人才反應過來,紛紛四下尋找,鐵牛一招揮在空處,帶的身子一個咧卻,此時摸着後腦勺,環顧四周一臉茫然。
當無一人看見那人時,陳立泉忽然開口說道:“不用找了,他已經離開了。”眉頭緊蹙,神情凝重。
劉元還不明白是爲何,尋着陳立泉的眼神看去,那口黑鍋赫然在石頭上架的好好的,好似從未移動過。
用力眨了眨眼,若不是鍋裡的殘羹明擺着的,劉元還當自己是在做夢呢,或是中了什麼迷陣產生了幻覺。
剎那間林子裡響起一陣驚詫之聲,接着竊竊私語起來,莫瑤感到一陣後怕的看着陳立泉說道:“陳叔,你看這人是何方神聖?”
何方神聖四個字讓劉元略感好笑,想想剛纔那人一頭髒髮,衣服破敗的模樣,實在是覺得與神聖二字不能掛鉤。
可又想到那驚人的身手,劉元沉默了,奇人二字,是他此時對那人的印象。
聞言陳立泉搖了搖頭,又微微頷首,嘆息一聲開口說道:“即使被滅,畢竟道宗祖庭,咱們還當小心着些。”莫瑤鄭重的點了點頭。
想當初傳言道宗要以身證道,破開天門接引大道的事,江湖上的人都曾聽聞,當是風言風語,鮮有人相信。
可對於腳下踩的這片土地,無人不心生敬畏。
當初魏武帝能滅掉道宗的道統,能佔據這座山頭,但是他們不信道宗裡的那些人也已經身死,畢竟連他們這些人都還隱匿着,不是嗎。
鐵牛有些尷尬的走了回來,悄悄看了陳立泉一眼,他覺得剛纔自己丟人了。
幾人都沒說什麼,經此一事,衆人也無心再欣賞山間的自然美景,隨意對付了一點乾糧,便拉上貨物,繼續向峰巔行去。
之後上山的路上,衆人皆顯得比較沉默。
約莫在日頭西斜黃昏時分,衆人終於抵達了峰巔的原道宗宗門所在。
眼前豁然開朗,一幢幢道觀鱗次櫛比,高矮錯落有序,黑瓦白牆紅柱,亭臺樓閣掩映其間。
最裡最高最是雄偉的那處所在,乃是太清殿,太清殿前便是太極道場。
然而邊緣處的一些小一點的道觀已經被推到,成了廢墟,一想到將來此地就會變成富麗堂皇的天子行宮,衆人心下都有些慼慼然。
山巔前照樣有一身甲冑的長羽軍把守,陳立泉上前出示了牌子之後,守軍這才揮手放行。
其中一位出列,領着他們去住地,氣氛十分沉默,直至到地方了那士兵纔開口說了一句:“就這兒了。”
“有勞了。”莫瑤笑笑施禮道。他們會在山巔上待一段時間,得等到這批建材處理完了之後,才能下山。
跟着莫瑤等人上山的人中,也還有專門處理這些特殊材料的匠人。
給劉元一日十兩銀子的工錢,說的就是在山巔的這段時間,來的路上劉元也已經充分展示了自己那兩道拿手菜的厲害,讓莫瑤十分滿意。
此地先前也就是待客的地方,道舍也足夠寬敞,正好夠他們住。
很快安頓好,當天徹底黑下來的時候,又有一批人朝着他們這邊的屋舍走了過來,一臉疲態,應該是早就上山了的那些匠人。
正好就住在隔壁,對於劉元這些外來人,他們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好奇。
只是一邊閒聊着,一邊往裡走去,劉元依稀能聽見他們那邊傳過來的談話聲。
“聽說了嗎,就最初從晴川來的那批匠人,隨行的督兵們全部癡呆了。”
“那哪兒能不知道啊,當時就傳開了,不止如此,此地夜夜都吹陰風,像鬼叫似的,還有啊,聽說山上還有個瘋子呢......”
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害怕,說到後面越來越小聲,直至劉元再也聽不清。晴川二字讓他皺起了眉頭,孫木匠在晴川是數一數二的,想來應該也來了此地,待遇到了可以問問他。
入夜,劉元一個人躺在牀榻上,窗戶微微開着,被風吹的吱呀作響,慢慢的闔上雙目,已然睡去。
嗖的一下,窗戶被稍稍撞開了一點,睡夢中的劉元微微蹙了蹙眉,豁然睜開了雙目。
他下意識的就要以爲,又有人想要殺他的時候,雙手卻感到一陣軟玉溫香,月色下,懷裡莫瑤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