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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琴玥搖搖頭,“我那時走到鳳儀樓正門,看見有許家的人在轉悠,我就只好繞到後門,從後院跳了進去,沒想到正巧碰見鳳媛。她一看到我,就用非常尊敬的目光對我。還幫我聯繫你們,我也覺得很奇怪。我猜她是把我錯認爲另一個人了。不過,當時我也想不出別的方法了,於是只好裝作那個人,幸好沒有穿幫。”
“這樣,好麼?”昭寧有些疑惑。
“事急從權,管不了那麼多了。她也真是有意思,如果我面露恭謹或謝意,她就一臉猶疑;而反之,我越是隨便,越是無所謂,她也就越會幫忙。”琴玥淡淡道。
“可是……”昭寧表示自己的憂慮。
“堂堂鳳儀樓花魁,果然有些來頭。我總覺得這位鳳媛姑娘,似乎藏着些什麼。”琴玥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不過看到你沒有受傷,我還是很開心。”昭寧拉了拉琴玥的手臂,琴玥忽然擰着眉頭,一臉痛苦狀。
昭寧連忙拉起她的手臂一看,白色的袖子上透出淡淡的血跡,昭寧急道:“這是怎麼回事?是那個姓許的乾的麼?”
琴玥道:“不是他又是誰?不過這次還好,只是劃破了皮,血流的不多。”
站在一邊的雲飛沉不住氣了:“許卓然欺人太甚娘娘要有什麼事……”
“住口”琴玥一聲斷喝,一雙眼睛裡射出凜冽的寒芒,“我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你在看笑話是麼?看我這次又被他許卓然打的如何慘是麼?”
雲飛被她一喝,訕訕站在一旁,不敢出聲。而昭寧卻看不下去了,上前幫雲飛說話:“皇嫂,雲四哥是一片好心……”
“昭寧”琴玥一臉怒氣地看着她,“我不需要他們雲家的幫助,一點也不需要”說罷,也不理昭寧,轉身就走。
昭寧從沒見過琴玥這樣可怕的表情,她看看琴玥怒氣衝衝的背影,又看看雲飛一臉不知所措的表情,一臉疑惑。想了想,對雲飛道:“雲四哥,我先走了,以後有時間再找你玩”說罷,蹦蹦跳跳追上琴玥。
角落裡,一道黑影密切關注着這三人的動靜。琴玥走後,她迅回身,幾個起落,跳進了鳳儀樓。
“怎樣?”鳳媛正百無聊賴地挑着燈芯,隨口問道。
“主子,她果然是宮裡的人。那位凌姑娘似乎還與雲公子有什麼過節,屬下聽到他們的爭執了。不過站得有些遠,聽不大清楚她們說些什麼。”說話人正是紅雪。
“哦。”鳳媛淡淡地答,手依然不停地撥動着燈芯。
“主子,她可信麼?那位可並沒有直接指派人與我們會面啊。”紅雪有些猶疑。
“她的信物,是不會錯的。她的腰牌,也是宮裡的沒有錯。她的氣度,她進了鳳儀樓卻絕不驚慌的態度,也絕不是裝出來的。”她哪裡知道琴玥身爲女人,進了妓院卻不驚慌的原因,是因爲她根本不知道這裡是妓院。
“那位跟我說過,近期會有人與我們接觸,估計就是她。不過,我也不是很放心,看看再說。若是真的有事,她還會再來的。”鳳媛漫不經心地答,燈花忽然一爆,她笑道:“是個好兆頭。”
然後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微風吹過,珠簾輕搖,又是一個明月夜。
“皇嫂,等等我”昭寧很艱難地跑上去,才勉強追上琴玥的腳步。
月光下,琴玥的表情非常可怕,昭寧有些疑惑,又有些擔憂:“皇嫂……”
琴玥卻忽然頓住腳步,昭寧不明所以,也跟着她停了下來。琴玥低垂着頭,額前劉海在微風中輕輕搖晃。
“皇嫂……”昭寧從沒見過琴玥這般失態。就連面對許卓然的刀槍她都能泰然處之,爲什麼對溫吞謙和的雲飛卻如此厭惡?
“對不起。”許久,琴玥忽然道歉,可頭依然垂着,不知表情如何。
“雲四哥他是個好人,今天的事多虧了他幫忙。”昭寧爲雲飛辯解。
“我知道,”琴玥緩緩地答,“可是,我沒有辦法不恨他。”
“爲什麼?”昭寧很是疑惑,“他怎麼得罪你了?”
“爲什麼?”琴玥忽然一聲冷笑,她猛地擡起頭來,犀利的眸光寒冷刺骨,可表情卻那麼悲傷:“因爲雲天揚的反間計,我們凌家舉家上下,三百餘口,滿門抄斬三百餘口,三百餘口啊那年我才六歲,母親握着我的手,讓我一輩子記得,凌家的仇人姓雲如果不是他們雲家,如果不是他們雲家……”
琴玥臉上忽然滑過一道淚水,晶亮如珠:“我知道雲飛沒有錯,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忘記這段深仇,真的沒有辦法……”她說着,身體一軟,跪在地上,口中依然喃喃道:“誰都沒有錯。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一語未了,淚如雨下。
遠遠的,柳影之下,雲飛靜靜看着琴玥跪在地上哭得聲嘶力竭。想去相助,卻不知該如何所爲。
他擡起頭來看天,漫天星光。國仇家恨,生離死別,她一個弱女子,被逼到風口浪尖,該怎麼走剩下的路?
雲飛艱難嚥下一口水,緩緩凝眸。她是如此得討厭雲家,而她在自己心中卻像一段揮之不去的印痕,想忘也是枉然。
情根深種,無法排遣,唯有一嘆
明月清風,是否能真的普照大地?
也許,世間從來沒有一樣,是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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