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一路往前，是一處廣場。廣場上聚了好些人，有跳廣場舞的大媽，也有帶着孩子散步過來的家長，廣場周邊擺了些小玩意兒，還有旋轉木馬、充氣城堡一類玩樂設施，有對父母牽着兩個孩子，一人抱一個放在旋轉木馬上，她聽見咯咯的笑聲，女孩兒嬌嫩的嗓音：“哥哥，我怕。”
男孩兒故作淡定：“有什麼好怕的，抱緊了。”
蘇無恙腳步頓住，秦方白也只得跟着她原地駐足。
“很可愛。”秦方白道：“我們也可以生兩個。”
蘇無恙詫異的擡頭看他，秦方白正色道：“我們不離婚，好嗎？”
這次再見面，他總給她一種小心翼翼，甚至卑微討好的感覺。蘇無恙皺着眉，她爲什麼會覺得他在卑微討好？秦方白多有主見，多驕傲的一個人啊。
“你說什麼？”蘇無恙下意識的確認。秦方白扭了臉，沒再重複。他面向河面站立，不遠處橋上的燈倒影進水裡，應和着對岸的燈火，很美。
蘇無恙猜不透他心裡的想法，學了他的模樣，將雙手撐在欄杆上向河對面看，“秦先生，我們這段婚姻持續了一年多的時間，再耽擱下去，只怕會誤了彼此。”也還會誤了她。雖然對許清曇沒有什麼好感，但畢竟有個先來後到。他們彼此相愛，她留在中間，算什麼？
秦方白扭頭看她：“誤了彼此？”
他眼裡涌動着一些她看不太明白的東西，眉頭微皺，不敢點頭。
“我不想離婚！”秦方白很直白的道：“你這邊除了鄭揚，也沒有想嫁的人。誤不了我，也誤不了你，就這樣呆着吧。”
“但會誤了許小姐！”蘇無恙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是，她在意，很在意。她和秦方白什麼都沒有，空有一年多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婚姻。而他和她，有着數年的感情，甚至她的離去，他從不曾忘懷，還找了她這樣一個影子。
秦方白很認真的打量她：“什麼意思？”
蘇無恙被問得一怔，果然，許清曇是如白月光一般的存在，她們之間的糾葛，不能涉及她絲毫。
蘇無恙也沒有什麼好忌諱的了，笑了笑道：“許小姐隔了這麼多年回來找你，情深意重，我再佔着這個位置……”
秦方白的目光變得深不可測，蘇無恙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躊躇間，秦方白握上了她的肩：“你這是急於給人騰地方？”
我也不想，但事實擺在這裡。蘇無恙沒敢說出口，只道：“許小姐……”
“別提她！”
連提都不能提了麼？蘇無恙苦笑了一下，索性就不再說話，幽幽的往前走，廣場舞播放的音樂有點嘈雜，蘇無恙想到前面的涼亭歇息一會兒，秦方白就追了上來：“你剛剛的意思……”
蘇無恙無心再談，秦方白道：“如果沒有許清曇，我們是不是可以不離婚？”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如果的事，她曾經的確抱持着這樣簡單的想法，既然愛上了，那就過一輩子吧，水到渠成的事。可他不愛她！沒有哪個女人會容忍自己的老公不愛自己！
“許小姐前兩天才跟我來過電話。”蘇無恙笑了笑，她用的他的，如果不是他默許，她怎麼做到的？
“什麼時候？”
“六天前。”蘇無恙覺得去追究這些沒有意思，但此時此刻，她竟然還藏了一絲根本不可能出現的期待。
秦方白眸子微眯，聯想到了很多，忽然就展顏笑了，嘴角彎起的弧度，在這寒涼的夜裡，竟有融化人心的作用。
蘇無恙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便見長臂伸過來，將她抱在懷裡：“給我點時間，我會盡快處理清楚。”
這算是……承諾？
蘇無恙想掙開他，掙不開，他擁她擁得緊，微用了力，擔心傷到寶寶，她略微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寶寶……蘇無恙深深吸了口氣，她是不是該相信他的話，相信他會處理好，哪怕不是爲了自己，就爲了寶寶，再給彼此多一些時間？
還沒回過神來，秦方白已捧起她的臉，晶亮的眸子裡倒影着燈火，倒影着她茫然無措的臉，他脣落下來，輕輕的覆在她的脣上，試探的輕觸，而後才又覆上去，溫柔的輕吮，纏綿的輾轉流連。
實話說，蘇無恙是抵抗不了秦方白的。早八百年前，林嵐就說過這樣的話，只要他稍微動一點心思，十個蘇無恙都不夠他撩的。
蘇無恙躺在他身下時，驀然就驚醒過來。
秦方白對她的渴望，已經濃烈到等不及回家，車子停在河堤邊的陰影底下，他把人放倒在後座上。他的溫由溫柔纏綿到狂風驟雨，她是在胸前衣物被去除胸前一片寒涼時驚醒過來的，她怔怔的看着秦方白，前一刻還在談離婚的兩個人，此時已經滾到了車上。
“那個……”蘇無恙把人推開，整理着衣物，秦方白只當她不喜歡在車上，輕笑了笑，坐到了駕駛位。
一路風馳電掣到家，他拉開車門來抱她，蘇無恙躲了一下，秦方白也沒有堅持，含笑的擁着她往裡面走。
上了樓，蘇無恙站在次臥門口道：“我給你時間，不要太久！”寶寶等不了太久，尤其她懷的是雙胞胎，她身體纖瘦，顯懷之後很容易就會被發現，彼時她再想安然抽身，已經來不及了。
秦方白將她抵壓在牆：“嗯。我儘快！”他額頭貼着她的額頭：“晚上到主臥去，嗯？”
蘇無恙偏開頭：“你也要給我時間。”
秦方白輕笑一聲，擡手在她鼻端颳了一下：“好。”
滿是寵溺的笑，滿是寵溺的動作，蘇無恙心裡的堅冰，竟然被融化得一乾二淨。她總算知道，爲什麼有些人明知不愛，卻還爲了愛情飛蛾撲火奮不顧身。
次日是週末，天氣晴好。秦方白一大早來敲次臥的房門，捉着人先親了一口：“洗漱一下，吃過早餐，我們出發。”
“去哪兒？”蘇無恙一臉懵然，秦方白賣關子：“到了就知道了。”
刷牙的時候，蘇無恙對着鏡子裡的自己還在納悶，這一切有點像夢境，她輕而易舉就答應了秦方白不離婚，至少暫時不離婚，輕而易舉就被他這樣的親暱盅惑，她這是中了秦方白的毒了？
明知道再留下去只會對自己越發不利，可她就是硬不下心來拒絕。有了寶寶，更多了一重顧慮……
楊姨看見夫妻兩個大週末的一起從樓上下來，心裡樂開了花，忙不迭的將早餐布上桌，打量着蘇無恙道：“夫人氣色稍好些了，不過還是得多吃點兒，看你這幾天瘦的。”
“謝謝楊姨。”蘇無恙將楊姨準備的早餐都吃了才擦了擦嘴，論壇裡面一些媽媽分享的孕早期的反應她通通沒有，還真是該感謝肚子裡的這兩個小傢伙，不然，她不敢保證能瞞秦方白多久。
秦方白自始至終都在注視着她，看她吃得香，眉目間一片清朗。
秦方白開車，車速不算太快，是往樂市市區去的。
一家影樓門口，車子停了下來。徐玲一早就到了，在影樓門口候着，見了蘇無恙，笑着迎上來：“夫人，好久不見。”
蘇無恙也笑：“好久不見。”
“秦先生，一切都安排好了。”徐玲轉向秦方白。
男人擁着蘇無恙往裡面走，後者擡起頭來：“你要拍照？”
倒還真是，兩人結婚一年多了，她還沒有看過他的照片，想是以前也不愛拍照的。
“是我們！”秦方白好心情的擁着她坐到了vip區，影樓的人迎上來：“秦總，按照您昨晚選的方案來，還是？”
昨晚？蘇無恙詫異擡頭，昨晚她睡不着，想了一晚上事情，起來倒水的時候，就看見書房還透出暖光，他昨晚那麼晚還不睡，是在選今天拍照的方案？什麼照片要費這麼大勁？
“婚紗照一生就一次，慎重起見，我太太再選選看。”秦方白將他選的方案推到蘇無恙跟前。
女人傻愣愣的看着他，思緒還停留在“婚紗照”這三個字上。她沒有想過他會和她拍婚紗照，尤其是在這個時間，在他們最要好的時候，他都沒有提過。他是想讓她放心麼？想讓她無條件的相信他，給他時間就一定會處理好許清曇的事？可她怎麼也想不到，他愛許清曇，爲什麼要和自己糾扯不清？
如果前女友和自己長相相差十萬八千里，她或許會相信秦方白在這段時間裡是真的愛上了她，可許清曇和她長得那般相像，她沒有這個自信。
“怎麼突然想起拍婚紗照？”蘇無恙問：“我們都結婚一年多了。”
“嗯，結婚一年多了還沒拍婚紗照。”秦方白將方案打開，狀似無意的道：“我們之間缺少的，都會一一補回來。婚紗照，婚禮，蜜月旅行……”
“傻了？”見她一臉呆愣，男人擡手在她臉上輕蹭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在婚紗照的拍攝方案上，修長的指點着幾套方案：“這套是民國風的，你穿旗袍應該不錯。”
蘇無恙打量着他的側臉，他認真而專注的模樣，讓她豎起的防備一點點卸下，也好，就當是拍一套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