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響的時候,吳欣怡的車正駛出了主車道,往醫院這邊撇過來了。見手機響了,她便一手開着車,一手伸進包包內掏手機,結果沒想到,醫院側門的那條巷子,一摩托車突然狂飆而出,吳欣怡下了一跳,本能的將盤子往另一邊一打,只覺得小車一個震顫。就與另一輛小車相撞了。
好在這兒車多人多,雙方的車速都不快,僅僅只是相撞了一下,除車受了點小傷,雙方人都沒有傷着。但經這一嚇,吳欣怡感覺魂都嚇飛了,心怦怦亂跳,連推開車門的力氣都沒有。
黃特護知道後,連忙趕了過來,吳欣怡雖然有些氣惱她的這通電話,但她明白,這件事怨不得人家黃特護,是她自個兒的問題。
後來,等交警處理完畢,她纔跟黃特護一起去做孕檢。
孕檢的結果,和以往一樣,體重和腹圍總是不達標,其他方面,倒也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可是,當天晚上,吳欣怡睡至半夜時,卻被隱隱約約的腹痛鬧醒了。
吳欣怡便連忙將睡在一邊的黃特護喊了起來。於是,黃特護聽了聽胎音,覺得胎音是在正常範圍內,但肚子隱隱的痛,不管是什麼原因,都應該立即送到醫完裡去。
吳欣怡有些害怕,趕緊穿衣起牀,招了一輛出租車,由黃特護陪同着,一起直奔醫院。坐到的士車裡,黃特護拿出手機,給孩子的爸爸鄴柏寒撥了過去。
此時,鄴柏寒正睡在上海某個五星級的賓館裡,看到來電,他一驚,立馬按了接聽鍵。聽了黃特護的彙報,他連忙出聲詢問:“情況嚴重嗎?”
“現在還說不準,我聽了一下胎音,感覺還正常,但吳醫生說她肚子隱隱約約的,有些疼痛。”
“嗯嗯,麻煩黃特護儘快將她送到醫院去。”衝着話筒,鄴柏寒嗓音急切地吩咐黃特護。吳欣怡才七個多月,應該沒有那麼快就要生吧?
“我們已經在出租車上了。”黃特護答了一聲,隨後瞧了瞧一臉焦慮,靜默中的吳欣怡,才說:“鄴先生,等會您直接去省立醫院,到婦產科找我們。”
“黃特護,不好意思,我現在人在上海,最快的話,也是明天才能夠趕回來。”
“嗯嗯,好的,好的。”黃特護衝着電話,連連點着頭。
等電話一掛斷,吳欣怡冷哼了一聲,問:“他說什麼?是不願意來嗎?”
“不是,鄴先生說他在上海出差,來不了,要我隨時隨地與他聯絡,向他彙報你的情況。”
凌晨三點,正是人們酣睡的時候,哼,就說他不想起牀!吳欣怡的心裡,壓根就不相信他在上海出差,認爲是他不想來,而拿出差爲藉口。
在黃特護的陪護下,吳欣怡趕到省立醫院,醫生檢查一番,說是動了胎氣,要立即住院,就這樣,吳欣怡再一次的住進了醫院。
像吳欣怡這種情況,醫生採取的措施,是先保胎,能夠保多久,就保多久,儘量讓小寶貝呆在母體裡,實在保不住了,纔會讓其生產。
吳欣怡一臉愁容躺在病牀上,心頭一片惶然。她撫着隆起的肚子,默默的,不住的地在祈禱。說句大實話,從懷孕的那一刻起,吳欣怡心中就有疑慮,後來出現先兆性流產,她的疑慮就更多更重了。
她受孕的那天晚上,鄴柏寒至少喝了半斤以上的白酒,如果長期不喝酒的人,酒後懷孕,可能不會造成什麼影響,關鍵是,鄴柏寒那一週,天天洶酒,而且每天爛醉如泥,這樣的精子,質量能夠高嗎?
作爲醫生,吳欣怡深知在這種狀況下受孕的孩子,爲了保險起見,是不應該留下的。可是這種機會,鄴柏寒今後還會給她嗎?而且,她也不敢冒險,萬一流產後,真的無法再懷孕了呢?那麼她這輩子,豈不是做不成母親了?抱着僥倖心理,她將小寶寶留住了。好在後來的孕檢,除胎兒跟同月份的稍小一點外,其他都屬正常。
吳欣怡住院的第二天晚上,鄴柏寒就從上海趕了回來,之後,又像先兆性流產那會兒一樣,每天晚上前來病房裡報到。
只是這一次,沒有上次的運氣好,僅僅只保了三天,就保不住了。第四天,便剖腹將孩子取了出來,遺憾的是,孩子終是沒有能夠生存,離開母體不到二十小時,連眼睛都沒有睜一下,便匆匆離開了這個世界。
對於吳欣怡來說,孩子的夭折,無疑是致命的一擊。如果幾個月前的先兆性流產,孩子就此沒有了,對她的打擊可能會小一些,可如今,八個月差兩天,二百多個日日夜夜,她對肚子裡的小寶寶,投注了她全部的愛戀、全部的心血啊!
每個早晨,她會跟他(她)道聲早安才起牀;每個夜晚,她會觸摸着小腹,跟他(她)對話、跟他(她)交流,之後才道聲晚安睡覺。她感覺,從她身體裡取出的不是孩子,是她的心,是她靈魂,是她的整個生命。況且,這個孩子肩負着太多,她的愛情、她的幸福、乃至她的驕傲,全靠他(她)來幫她贏回,現在,孩子卻沒有了,這不等於是要她的性命了嗎?
起先,大家都不敢告訴她,只說孩子早產,情況不好,需要在保育箱裡呆一段時間。但,吳欣怡是何等聰慧的人啊,從強裝的笑臉中,她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勁,等自己能夠下牀活動,她便向她的兩個舅媽提出,要去看一看孩子。
情況到了這一步,楊筱華和李雲霞兩妯娌,知道無法再隱瞞下去了,於是流着淚,將孩子夭折的事,告訴了她。
當時,鄴柏寒也在場,吳欣怡淒厲中透着絕望的哭聲,如同尖刀一般刺進他的心臟。是的,他是極討厭這個孩子,但不管怎麼說,這是一條性命,且還存活了二十個小時。而這一切,都因是他的錯,才造成了現在的悲劇。
得知孩子沒有了,吳欣怡的情緒非常激動,哭叫着,想去看一看陪伴她八個月,給予她希望與祈盼的孩子,想去看一看他(她)長的是什麼模樣。她邊哭邊說邊求,淒厲的哭聲,令在場的人都止不住落下了眼淚。
鄴柏寒怕她將腹部的傷口崩裂,便伸出手臂,將她緊緊地抱住了。於是,吳欣怡在他懷裡用她的雙手又打又敲,不住地哭訴,痛罵。聽着她淒厲的哭訴,聽着她充滿了濃濃恨意的聲討,鄴柏寒在心裡,發出了一聲真心實意的道歉:對不起!
之後,吳欣怡不吃不喝,一雙眼睛空洞望着天花板,任誰說什麼都不搭理,她那副樣子,似被掏空了一切,沒有絲毫的生氣。
好在,她遠在美國的爸爸媽媽,在第二天趕到了柳城。看着失去生存意識的女兒,吳程遠及餘家珊抱着他們的寶貝,心疼地哭了。
鄴柏寒自上海趕回來,就一刻也沒有離開過病房,吳程遠夫婦來了之後,就將他換了回去,接下來的幾天,鄴柏寒白天工作,到了晚上,他纔過去瞧一瞧,如需要他照顧,他就會留下來過夜。
對這個夭折的孩子,鄴柏寒不知道是慶幸,還是痛心,總之,他希望一切將隨着這個孩子的離去,而得到改善。至於吳欣怡,他打算等她的身體恢復一些,再放平心態和她好好地聊一聊,不管誰對誰錯,他希望能夠得到她的諒解。
輸完液,餘家珊好說歹說,總算把女兒勸了下牀。
吳欣怡被母親攙扶着,在病房裡慢慢挪動了幾步,感覺有些累,便停了下來。之後面無表情,輕輕吐出一句:“媽,您明天跟爸爸一起回美國去吧。”
“你這孩子,怎麼又說出這種話來了?”對不聽勸解的女兒,餘家珊有些氣惱,這孩子,除了趕她,就不說別的話了。她沒好氣地瞪了女兒一眼,拿話激她,“如果你想爸爸媽媽儘快離開,你就要積極地配合醫生、配合我們,快點令自己強壯起來。你看看你現在,風一吹就要倒,你這副模樣,我和你爸爸能夠放心地離開嗎?”
“放心,我不會死的!”
“你……”
是的,她不會死的,她要活着,然後將他捆在身邊,報復他、折磨他!別以爲沒有了孩子,她就沒有辦法捆綁他,她就是舍掉性命,也不會讓他好過!此時此刻,吳欣怡的心裡,被仇被恨填注得滿滿的。
瞧着女兒充滿恨意的雙眼,餘家珊除了無奈,就是嘆息。“欣怡呀,我的寶貝女兒,你這是何苦啊,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你爲什麼非要攥着他不放呀?!”餘家珊說着,流下了心疼及痛心的眼淚。
“是的,好男人是很多,但您的女兒只認準了他!”吳欣怡一臉固執答了句。現在,她緊攥他不放,並不是爲了愛,而是爲了恨!
她擡起眼睛注視母親,目光冷冷的,毫無溫度地說:“媽,如果您和爸爸愛女兒,就請站在我這一邊,幫助我,鼓勵我,而不是總勸說我,要我放棄。”
“可是柏寒他……”話說一半,餘家珊停住了嘴巴。鄴柏寒對她家的女兒,也許還有感情吧,不管怎麼說,欣怡好歹救過他的性命,既然他能讓欣怡懷了他的孩子,就說明他對欣怡,還是有情有愛,而且這幾天,他不是一副內疚的樣子,每天晚上過來照顧欣怡嗎?
餘家珊嘆了口氣,含着寵溺問女兒:“那你說說,你要爸爸媽媽怎麼幫你?”
“下一步怎麼辦,等女兒好好地想一想,說不定滿月之後,就跟隨你們回到美國去了。”不想令母親擔憂,吳欣怡鬆了鬆口風,之前,她可從來沒有說過要回美國的事。
唉!餘家珊默不作聲,再次嘆息了一聲。她這個寶貝女兒,比起兒子欣豪,性子還要剛硬一些,而且十分獨立,她的事兒從不跟他們商量,都是自己說了算,希望這一次,她能夠真正的想清楚。
春節期間,喬瑞在龍灣僅只呆了三天,就受不住思念和擔心的折磨,在初三的下午,他就趕回了沙灣鎮。汪小雨懷孕纔剛剛八個月,肚子就大得嚇人,他實在放心不下,如其在龍灣受折磨,不如趕回來挨那丫頭的數落。
喬瑞的回來,換來大家一片歡騰呼叫聲,這歡騰的呼叫聲裡,也包括汪小雨的。雖然說喬瑞的存在,給了她壓力,但相處了幾個月,她跟家中其他人一樣,早就把喬大哥當作家人一樣看待了。可能是喬大哥爲他們做的太多,從而讓大家對他產生了一股濃濃的依戀之情,每一次他離開,就好像少了什麼似的,直到喬大哥回來,她的心頭才感覺充實了。
當然,歡騰呼聲叫得最響的,就數夏蓮跟鄴寧了。別看寧寧跟他接觸不多,但對這個寵她、嬌的喬大哥,喜歡得無法形容,因爲,她每一次看到喬大哥,就會想到她的親生哥哥。她小小的心靈裡,是多麼希望她的哥哥,也能夠像喬大哥一樣的嬌寵她。
不過,這一天離着不遠了,姐姐告訴她說,等姐姐生了小寶寶,哥哥就會原諒她們,就會跟她們生活在一起了。
那天晚上,沅南縣城剛好燃放焰火。兩位老人活了七十多歲,只在電視上見過煙火禮花,從來沒有親眼目睹過,於是,喬瑞駕着他的保時捷,將大家載到了沅南縣城。
也就是那晚之後,汪小雨發現她的姐姐常常喜歡對着電腦發呆了,姐姐對電腦多麼“熱愛”啊,怎麼捨得把時間浪費在發呆上呢?連續撞見了幾次,汪小雨就開始納悶了。
這一天,大家吃過早餐,鄴寧就到了喬瑞的房間,學畫畫去了,寒假這段時間,只要喬瑞在這兒,差不多每天,都要給寧寧上兩個小時的繪畫課。他可是名家,而且以前從事的就是教學,經他的指點,寧寧的繪畫突飛猛進,連喬瑞見了,都止不住的讚歎,誇讚寧寧特有靈氣。
汪小雨收罷廚房,又跟老倆口講了一會兒的話才上樓,路經姐姐敞開的房門,卻發現姐姐傻愣愣對着筆記本,又在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