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簡雲揚的電話響起來的時候,我正在“青陽小學”門口的甜品店吃冰激凌。我去了溫哥華一年後病就好了,之後又半工半讀,拿到了心理學的碩士學位,現在,我已經是一名合格的心理醫生。
簡雲揚建議我留在那邊,我病前一直都渾渾噩噩的,很多事記得不清楚,對於國內的生活記憶,反不如溫哥華的這幾年清晰。但即便如此,我也不顧簡雲揚的反倒,偷跑回了國內。
“你真是……”簡雲揚氣的無奈,但我已經回國了,他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對我偷跑這事頗有微詞,“你要是真想回去,你跟我說,我幫你打點好了你再走不遲,現在你兩眼一抹黑就跑過去,一切都要重頭開始。”
我舀了一勺香甜的冰激凌送進嘴裡:“怎麼,你懷疑依你妹妹的能力,沒有在國內重頭開始的能力?”
簡雲揚噎了一噎,道:“不說這個了,媽跟我說你並沒有回家,你去哪了?”
“像你說的,重頭開始。”我透過窗戶,看向青陽小學氣派的大門,道,“你還記得咱們的小學麼?”
簡雲揚笑了笑:“怎麼不記得,我比你高兩級,你小時候就一小雞賊,成天拿我的名聲在你們同學面前作威作福。”
我也笑了笑,感覺像是回到了小時候:“誰讓你有本事呢,拿別人的名聲鎮不住他們吶。”
“唉,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簡雲揚有點感慨,“自從畢業之後,就再沒回去看過。”
我悠閒地晃着腿,瞧着三三兩兩停在校門口的車,估計是快到了放學的時候:“是啊,這變了很多,原先門口的小賣部變成了小吃街,現在的小孩,真享福。”
我伸了個懶腰,道:“不和你說了啊,我再逛逛。”
“你晚上回家去麼?”簡雲揚試探地問,“還是,有別的去處?”
我笑了:“您覺得就我跟您媽那相看兩討厭的相處模式,我回家能安生麼?別鬧了,我當然自己找房子啦。”
不知怎麼,聽說我不回家,簡雲揚竟然鬆了口氣:“找什麼房子啊,你住我那兒吧,鑰匙在我朋友那兒,等會兒我讓他送給你。”
“誒,什麼朋友啊?”我那恨嫁的心思一下子洶涌而來,熱切地問,“帥不帥啊,高麼,做什麼的呀,有女朋友麼,有男朋友麼,結婚了麼?我認得麼?”
簡雲揚無語地“呃”了一聲,道:“高中同學,前幾年剛回國的,你不認識,其他,不如你自己問他吧好麼?”
“那行吧,你把他電話給我。”我隨口道,“我去問問。”
簡雲揚挺無奈的,苦口婆心:“妹妹誒,反正他等會兒給你送鑰匙,你到時候有的是時間問吶,好歹得矜持,是不是?”
我哈哈了兩聲:“成了吧,我可沒忘我得病的時候你怎麼教我得和別人溝通的,得開放,得開朗,是你說的麼?”
“天大的誤會。”簡雲揚咳了一聲,“我要是知道你能開朗到這種程度當時我怎麼也不能說那樣的話啊。”
外面響起了熟悉的鈴聲,應該是放學了,孩子們呼嘯着往外跑,像脫繮的野馬。有嘴饞的小胖子扭着圓滾滾的身子衝進來大聲說着“給我xx冰激凌”,還有別的孩子們三三兩兩地涌進來,吵鬧的不行。
我掏了掏耳朵,大聲道:“不說了,等會兒你讓你朋友打我電話吧,剛放學,這太吵了。”
簡雲揚那邊說了什麼也沒聽着,乾脆掛了電話,將吃的差不多的冰激凌推了推,站起來往外走。
我忽然就後悔來小學重溫記憶的行爲了,這人滿爲患的,太要命了。小吃街旁邊有個公園,地方挺大,看着挺清靜的,我連忙跑了過去。
b市晝夜溫差很明顯,雖然五月份已經開始熱了,但一到了下午,還是會吹起宜人的涼風。這麼走在路上,有種撲面而來的自由氣息。
公園門口有張空着的長椅,看着挺乾淨的,便想也沒想地一屁股坐了上去。幾乎是癱在上面,望着斜對面擁擠的小學,嘆了口氣。而後把目光移開,擡頭看了看天。
天邊的雲彩被夕陽染成了豔麗的顏色,好看地讓人移不開眼。
我剛剛萌生出一股濃烈的裝逼氣息,就聽見了一陣煞風景的嗚咽聲,嚇了我一跳,錯愕地坐直了身子看向哭聲的來源。
就在長椅旁邊,蹲着個小孩,揹着個小書包,應該是對面小學的學生。不知道爲什麼,此時正抱着膝蓋哭的稀里嘩啦,埋着臉,我只能看見他一顫一顫的肩膀和一頭可愛的小卷毛。
我還是頭一回遇見這事兒,我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大人跟着他。而且,這小孩離我挺近,就蹲在我旁邊,剛好對面過來一對母子,一大一小都不自覺地將目光瞥向我,一副探究的眼神。
我忙擺擺手,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示意我和這小孩沒關係。那母親就跟見了鬼似的,連忙摟緊了自己孩子,加快了腳步。
我無語了,咳了一聲,將目光移向了那小孩。
“小妹妹?”我仍坐在長椅上,只是微微傾過身去,那一頭小卷毛實在是太可愛了,我沒忍住伸手劃了兩把,軟軟的像某種小動物。
小孩感覺到我的觸碰,不自覺地抖了一下,我猛地就心軟了,收回了手,蹲到他面前,溫聲問他:“小妹妹,你哭什麼?告訴姐姐。”
小孩緩慢地擡起臉,露出一張糊滿淚水的臉,他自己伸手抹了兩把,將眼淚擦乾淨:“我不是小女孩,我是男子漢。”
小孩聲音軟軟糯糯的,還發着抖,說兩句還狠狠地抽兩口氣,顯然是哭的狠了,睫毛一顫一顫地,上面還掛着淚珠,白白嫩嫩的,別提多可愛了。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哈哈男子漢?”
小孩一聽到我質疑的聲音,裡面嘟起了嘴,惡狠狠地“哼”了一聲,將臉轉向了一邊,顯然對我懷疑的語氣很不滿。
遏制住直接把他抱回家的衝動,笑着摸摸他的臉,從包裡找出一塊糖,遞給他:“誒誒,好吧,那,男子漢吶,你哭什麼?”
小孩一聽這話,一扁嘴,豆大的淚珠瞬間又滾了下來,同時拿肉乎乎的小爪子去抹眼睛,扁着嘴發出委屈的“嗚嗚”聲,又可愛又可憐。
我讓他這說哭就哭的特殊技能整的一愣,忙去給他擦眼淚:“怎麼了,怎麼了,別哭啊,別哭……”
“我錢丟了!嚶嚶嚶我爸會打死我的。”小孩將臉對着天,扯嗓子就開始喊,“啊啊啊真的會打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