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涌着濃郁死氣的靈力朝言霖月呼嘯而來,空氣被巨大的能量激盪得轟隆作響。原霽空不顧傷勢拼命衝來。
可還差一點,他離月實在太遠了……
“轟!”
“咚!”
言霖月睜開眼,卻看見虞止如折翼的白鳥在空中劃出一道淒涼的弧線,與她擦身而過,狠狠地砸在石壁上。
“子楠!”
言霖月清晰地感知到虞止的靈魄在迅速崩潰。邪王的攻擊以摧枯拉朽之勢毀掉了虞止千百年的痛苦堅守……這一刻,言霖月似乎感覺體內的百里笙“活了”。
她撲過去,如當初神殿上那樣將虞止護在懷裡,顫抖着手輕柔地撫摸他的發頂。
“子楠,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是言霖月替百里笙說的。
百里笙欺騙了百里子楠。她是有私心的,卻終究是沒有分給百里子楠太多。子楠在痛苦中煎熬了一千九百多年,最後……卻是一場空。
虞止艱難地睜開眼,模糊的視線中,言霖月的臉與晴兒緩緩重合。
“原來……你就在我身邊……可我還是遲了一步,讓他搶了先……這最後一世,只剩不甘……”
虞止的靈魄幾乎要消失殆盡了,他艱難地伸手想要撫上言霖月的臉。
可還沒觸上那柔軟的肌膚,他已經成了一副空殼。修長的手指頓在半空,倏爾像解除了定格一般墜落下去。
“啪嗒”,他另一隻手上的白玉笛掉落,與地面相擊,發出一聲脆響。這是百里笙最後贈予他的生日禮物,一直都被他帶在身邊。
言霖月眼中溼潤了。
“想和本王搶人,就是這個下場。”邪王略顯愉悅的聲音響起。
言霖月擡起頭,身上涌動起凜冽戰意,如同當初聖主那樣。
殺!清除一切傷害敵人!誰都不可以傷害她想要護着的人!
邪王只看見一道白光裹挾着漆黑的絲線飛速朝自己射來,鋒利的勁氣及撕裂一切的力量讓他不得不嚴陣以待。
黑白相間的光芒湮滅後,邪王一臉陰沉地看向言霖月,他嘴角掛着一絲鮮血。
“居然透支魂力……這樣可不好,本王的笙兒會受到傷害的。不過你恐怕沒有力氣了吧,不如本王給你個……”
話音未落,邪王猛地跳離原地。
原霽空看準時機朝他不斷髮起進攻,逼得他也沒心思挑逗獵物了。儘管邪王受了傷,實力依然不可小覷。羽化階與化神階的境界差異太大了。
終於,原霽空再次被邪王擊中,堅持不住墜落在地。他身上已經千瘡百孔,無一處完好的皮肉。
邪王忍不住皺起了眉,“怎麼這麼倔?本王的身軀……”
丟開原霽空不管,邪王也沒多少好心情了。他直接朝動彈不得的言霖月一招手,將她隔空抓來,掐住了她纖細的脖子。
言霖月雙腳離地,全身靈力被壓制,絲毫掙脫不得。她喉嚨被殘忍地扼住,喉管下一秒就會碎裂。
就在她以爲將會迎來最壞的結局時,角落裡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獸吼聲。邪王詫異地轉過頭去,卻看見角落裡一個身影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如墨黑髮披散開來,渾身浴血,雙手成爪。原霽空緩緩擡起頭,面目詭異,露出了那雙猩紅的眸子,裡面盛滿嗜血,暴虐,以及瘋狂。
“這是什麼?”
邪王下意識丟開言霖月。下一秒,他剛剛手臂的位置閃過一道白光徑直劈下,那是一隻白森森的爪子。
“咳咳咳……”
言霖月捂着喉嚨拼命咳嗽,眼中含着淚,看向已經和邪王廝殺在一起的原霽空。
那已經不是她熟悉的冷麪老頭子,也不是傲嬌大孩子了。眼前的魔物不喜歡和她親近,不管她的死活,只喜歡把人撕開、踩碎……
邪王已經有些疲憊,又不想毀掉這副身軀和魂源,此時兩人打得不分上下。不過這場戰鬥極其野蠻粗暴,沒有絲毫技巧和觀賞性可言。這處洞穴早就塌了,周圍只有碎石塊和污泥,還有原霽空身上淌下來的血腥。
虞止指端的那枚空間寶石失去屏障黯淡下去,裡面儲存了聖主淬靈的靈物彷彿受到一股召力,紛紛掉落出來,言霖月卻毫無所覺……
一邊是永遠沉睡了的虞止,一邊是遍體鱗傷又陌生的原霽空。極度的安詳與極度的混亂中,言霖月漸漸有些恍惚。彷彿一切嘈雜與轟鳴都遠去了,一切血腥與焦灼也都遠去了。
爲什麼不悲傷了?爲什麼感覺不到心痛了……自己好像突然變得冷漠,只是一個旁觀者,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
言霖月緩緩爬起來,神情恍惚地朝那處已經渾濁不堪的水潭走去。她只模糊地知道,那裡有她需要得到的東西……
當言霖月將燭離從水底召出來時,周圍已經徹底安靜下來。燭離緩緩朝她飄來,即將被她握在手中。
突然,燭離改變了航跡,咻地一下子被旁邊一隻冷白的手接住。
言霖月眼中恢復了清明。
她有些愣怔地看向旁邊,卻見原霽空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模樣,含着淺淺的笑站在她身邊。不遠處倒着百里期的身體。
“霖月,不要碰它。已經安全了,我們回家吧。”
言霖月還沒緩過來,但身體十分疲憊,她下意識朝原霽空伸出的雙手走去,想投入那個熟悉的溫暖懷抱。可即將撲到原霽空身邊時,言霖月如同被當頭一棒打回了魂,猛地頓住腳步。
原老頭不會這麼叫她。
“你……是誰?”
原霽空露出有些受傷的表情,卻按耐不住內心的愉悅,“是我啊,這世上最愛你的人。難道你希望我被邪王吞噬掉嗎?”
原霽空緩緩朝言霖月靠近,聲音輕柔,“別害怕,已經沒事了,跟我回家吧。”
或許是自欺欺人,言霖月停止了後退。
原老頭怎麼會死呢?活着的一定會是原老頭呀,邪王已經被他殺了……沒有他,我哪裡也不去。跟他走吧,原老頭要帶我回家了……
原霽空眼中的笑意越發濃郁,伸手擁住了還有些呆滯的言霖月。
言霖月把頭靠在原霽空的肩上,默唸着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就像跟聖主共情時那樣……很快噩夢就會醒來了。
“噗!”
是金屬穿透身體的聲音。
言霖月被無情地推離了溫暖的懷抱,只剩心口處刺骨的寒冷與絞痛。心臟破裂,斷絕了一切生機。
當初的鉞……就是用燭離扎透了百里笙的心啊。原老頭果然不在了,他怎麼會拿刀刺我呢?原來,這纔是噩夢嗎?
好難過,這噩夢不會醒來了。
言霖月只看見自己胸口的鮮血迸濺出來,便再也沒力氣擡頭去看邪王臉上的笑容了。她沉沉地倒在地上,眼皮也沉重不堪。視野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
可最後一幕,她隱約看見原霽空跪倒在身邊,舉起了燭離朝他自己胸口刺去。
原老頭,你終於醒了嗎?可遲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