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沐的眼眸似乎發着紅光，看着四周的場景變幻，身上的威煞之氣愈重，繞是墨雅這個成精的殺手都不由側目三分，不由抓住了鍾離沐的手。
鍾離沐低頭看向墨雅，墨雅被鍾離沐眼中的凶煞之氣驚到，皺着眉對着他搖了搖頭：“那些都是往事，你何必如此執着？”
鍾離沐眼中的血腥之氣更重，抿脣不語，神情卻隱隱帶着一絲絲倔強之色。
墨雅皺了皺眉，見鍾離沐的神色還是清醒的，其實，鍾離沐只是內疚罷了。
他覺得自己可能……
不太配得上龍淵國百姓的信賴，不太配得上戰神這個稱號罷了。
墨雅被鍾離沐灼灼的目光盯得很不舒服，努力運轉着體內的九幽之力輸往鍾離沐體內，希望他能清醒過來，又被鍾離沐胸膛有些滾燙的溫度灼到，萬分的不自在，眼觀鼻鼻觀心，最後爲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便看起鍾離沐心中不願想起的回憶場景來。
橫屍遍野，血流成河。
畫面一轉，是鍾離沐站在高臺上，目光悲涼的看着衆士兵們清點死傷人數。
墨雅是現代人，沒有經歷過真正意義上的戰爭，一戰二戰不是她們的時代，雖然她也曾經見過很多血腥的場景，經歷過很多腥風血雨，可是，她卻沒有見過戰爭。
戰爭，意味着成千上萬的生命，在一瞬間流逝。
墨雅擡眸，看見的，是鍾離沐依舊專注的目光，很堅定，望着她的時候，就好像要把墨雅整個人都記住、深深刻映在心中一樣。
爲什麼要這樣看着她？
墨雅不明白。
鍾離沐似乎看出了墨雅心中所想，忽的一笑，笑容魅惑而帶着點小孩子裝神秘的模樣。
原本的喊殺聲不見，四周的戰場變得十分靜謐。
原來鍾離沐笑起來可以這麼好看。
墨雅恍惚間擡頭，猛然發現，她們正身處顏纖玉的小院中，愣神間，恍惚又看見自己和鍾離沐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墨雅愣愣地看着幻鏡中的自己和鍾離沐，沒有發現，原本鍾離沐血紅的眼睛已經沉靜下來，目光溫柔，看向的不只是她，
還有幻境中的另一個墨雅。
墨雅不知，早在何時，鍾離沐已情根深種。
鍾離沐是一代名將，他肩上擔任着的東西，總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在皇室裡，勾心鬥角；在邊塞上，浴血奮戰。
身心俱疲。
他就像是在鋼絲線上小心翼翼的行走着的人，與此同時，肩上還扛着一個百斤大石。
在遇見墨雅之前的那次遇刺，鍾離沐並不只是抱着保護手下人的心纔去爲他們擋毒擋劍，擋刀擋槍的。
那時的他，何嘗不是抱着一絲想要解脫的心思去做那些事情呢……
可是在他原本以爲他已經到了地獄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個比地獄的修羅使者還要恐怖的女孩。
她渾身煞氣，無所不當。
她目光堅定，無所畏懼。
她目光冰冷，毫無情緒，輕而易舉地搜刮着所有人的生命。
但是她又可以目光溫柔，百般焦急，萬分自責的擔心自己的手下，哦，也就是至今都讓他很忌妒的，李瑞。
‘這樣，不管你們有多少人，我，都照殺不誤！’
墨雅冷漠的聲音似乎又在耳旁響起，淡漠的語調讓依舊是那麼的令人遍體生寒。
那時候的鐘離沐很想知道，墨雅到底是怎樣才能夠做到手上沾有如此多人的鮮血，卻可以依舊如此堅定，如此的毫不畏懼的，說出那樣的話來。
後來，在鍾離沐發現自己喜歡上墨雅之後，他才知道，爲何。
因爲有想要守護的人啊……
曾經的他不也是這樣嗎？
哪怕受到再多的流言蜚語，哪怕被皇室的人誤會得再多，哪怕身前是千軍萬馬，哪怕身後有人拿着刀捅自己的背，他也不曾後退半步。
因爲龍淵國的百姓就靠他來守護了。
只是後來太累了，他忘記了自己的初衷，而在遇見墨雅之後……
那種守護的心又一次燃燒起來。
然後他發現，他的能力完全不夠，他守護不了墨雅，就像很久之前，他想守護龍
淵國一樣，心有餘而力不足。
墨雅的身邊，危難重重，有的時候他不僅不能守護墨雅，正相反，他，需要墨雅來守護他。
他很想變強啊……
他很想爲墨雅做點什麼。
所以，在墨雅昏迷的時候，他會那麼堅定的，去闖虎精的洞穴。
所以在知道，墨雅吃了紫金靈果被焚燒靈魂之後，他願意將墨雅身上的靈火轉到自己身上來。
可是再後來，又出現了一個邪燁暝。
他發現自己真的很弱小。
可是他卻從不想過放棄。
他在一步步成長。
就像現在，哪怕身陷幻境，哪怕意識不清，他也會好好的將墨雅摟在懷中，好好的護着。
墨雅神情莫測的將鍾離沐幻境中所有都看了進去，久久說不出話來。
“鍾離沐……”
許久，墨雅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聽見自己說：
“沒事的。”
“沒事的……”鍾離沐重複道。
“都過去了……以後的……有我在……”
鍾離沐狹長的眼角微微上揚，眼眸裡閃過一絲得逞，墨雅被鍾離沐摟在懷中，沒有看見那一絲細微的神情。
又或許連鍾離沐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鍾離沐長長的籲出一口氣，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四周的場景皆化爲虛有，再無幻境。
藍如夢在一旁看得真切。
在無數淡藍色花叢中，兩個相擁的人，眸中都帶着嘆息和憐惜。
墨雅的心魔已經離體了，可是她在這個幻境中看到的那個自己……或許，是另一個心魔吧。
而鍾離沐……
只因你一句話，心魔，又算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