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吾搖晃着顧西爵的腦袋,她不停的搖,想把懷裡的男人搖醒,可是顧西爵一點反應都沒有,腦袋完全垂在她身上,任憑她如何搖動,都沒有要擡起的意思。
“顧西爵……”秦吾泣不成聲,她擔心王茂然的話成真,擔心顧西爵這次暈倒之後身體會變得很差很差,擔心他這一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
她害怕,所以除了拼命的搖晃顧西爵的腦袋來叫醒他之外,連叫救護車的勇氣都沒有,她甚至不敢伸手去探顧西爵的脈搏,生怕連脈搏都探不到。
如果顧西爵死了,她這麼努力地報復他還有什麼意義?如果他死了,她以後的日子該有多無聊?如果他死了,那他們的兒子要怎麼辦,她要怎麼和小深解釋這件事?
秦吾越想,心裡越慌,眼眶裡的眼淚就越發的洶涌。她的左臉上還包着紗布,眼淚溼潤滲進紗布裡,傷口隱隱作疼。
出院前,醫生對她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在腫脹消除之前千萬不能哭,否則眼淚裡自帶的鹽分會破壞傷口的酸鹼度,嚴重的會導致傷口潰爛。她知道不應該哭,爲了自己的臉,爲了手術檯上承受的生不如死她都不應該哭,可是她忍不住。
現在只要一想到顧西爵可能永遠醒不過,想到他的身體一日差多一日,她就忍不住。
“秦吾你先別哭了,爸媽來了。”顧少廷在秦吾抱着顧西爵搖晃的時候,早已去了客廳叫人,他還打了電話給家庭醫生。
這會兒顧家的家庭醫生正馬不停蹄的往老宅子趕。
顧少廷在顧青雲他們到車庫之前,強行把秦吾從車門口拉出來,這個時候腦袋最清楚的恐怕就只有他了。如果讓爸媽看見秦吾抱着大哥的腦袋不停的哭,他們會怎麼想?
外面的一大堆記者還沒搞定,如果家裡的矛盾又上升起來,那就真是頭疼了。
秦吾整個人被顧少廷扶着,她看着顧西爵離開了自己的懷抱,身體又重重地倒回到車座上。她微微掙脫顧少廷的束縛,她想去照顧顧西爵,可是理智告訴她,顧青雲和白素娥正往這邊走,她不能再去抱着顧西爵,不能再去和他有半點接觸。
於是,她只能安靜地待在顧少廷的懷裡,眼睛的視線全部落在車裡,如果眼神可以吶喊,那麼此時此刻,她一定在顧西爵的耳邊又叫喚了無數次。
白素娥扶着顧青雲走進車庫,他們身上都穿着絲質的睡衣,顯然是剛被人從睡夢裡吵醒。
“怎麼會這樣?管家!快叫劉醫生來!”顧青雲拄着柺杖,他看了一眼車座裡的大兒子,立刻吩咐管家。
他雖是顧西爵的父親,可從小到大他從沒見過顧西爵表現柔弱了一面,更別說是暈倒了。前段時間,他因爲秦吾這個女人胃出血住院,還差點醒不過,在顧青雲看來,兒子這樣的舉動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可後來他聽了王茂然的話,知道了兒子是因爲做了肝臟移植手術纔會如此虛弱,他似乎又有點理解了。可是今天如果換了他自己,他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去做這個移植手術。
管家站在車庫的門口,他正要擡步去客廳打電話,就見劉醫生帶着他的助手趕到了。管家立刻領着劉醫生去了地下車庫。
原本光線昏暗的車庫裡,吊頂上的白熾燈大亮,驅散一片黑暗。劉醫生快步走進跑車,仔細地查看了顧西爵的情況,他替他量了血壓和心跳,確定他只是睡着了之後,懸起的心臟終於落回原處。
“他是睡着了,不是暈倒。”他把自己的診斷結論告訴在場的每一個人,毫無例外地收穫了一片疑問的表情。
這也難怪,顧西爵垂頭睡倒,連搖都搖不醒的模樣真的和昏迷沒有差別。如果他不是量了顧西爵的血壓和脈搏,連他這個內行人都要被這個表象給迷惑了。
劉醫生向他們解釋,“他吃了大量的安眠藥幫助入睡,所以纔會睡的死,以致於怎樣都叫不醒他。”
“大少爺其他沒什麼問題,只要好好休息身體就能康復。”劉醫生在車廂裡給顧西爵做了一個簡單的檢查,顧西爵比他前幾天檢查時身體好了許多,起碼蒼白的臉色已經開始好轉,變得紅潤了。
車庫裡的每一個人聽見劉醫生的解釋,臉上表情各異,有人如釋重負,有人如牛負重。秦吾抓在顧少廷手臂上的手,因爲放心而瞬間放鬆,她崩直僵硬的身體一下子癱軟下來。
沒事了,原來只是睡着了而已……
顧少廷和傭人把顧西爵扶去主屋,顧青雲和白素娥回房間休息,秦吾則是和管家一起送劉醫生出了車庫。
莊外柵欄外面的記者,他們看見從車庫出來的秦吾,一下子又炸開了鍋。今晚可真奇怪,整個顧家到了凌晨竟然還燈火通明,而且半夜還請了醫生回來。這座老宅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記者們手裡的照相機紛紛亮起,一道道的閃光燈即使隔了十幾米的距離都能閃到秦吾的眼睛。她把劉醫生送到門口,對他的快速趕來表示感謝,“劉醫生,謝謝你,今晚上辛苦你了。”
雖然檢查的結果是顧西爵沒事,僅僅是睡着了而已,可如果不是劉醫生及時趕到,那麼她到現在還擔心着。心臟被人生生抓起,不上不下不斷收緊的感覺實在是太不好受了。
劉醫生對秦吾點了點頭,他年近五十,在醫學界也是泰斗般的存在。他伸手推了推鼻樑上的厚片眼鏡,交代秦吾,“大少爺的身體非常虛弱,而且他最近食用安眠藥的量不斷的增加。安眠藥可以幫他入睡,可是用多了有極大的副作用。”
他從醫幾十年,見過太多病人,他們入睡困難,只有依靠安眠藥才能睡着。可他們中的許多人,最後都因爲依賴而死於過量服用安眠藥中。
“什麼副作用?”秦吾不太明白劉醫生的話,她只知道顧西爵現在要靠着安眠藥入睡,她並不知道過量服用安眠藥的危害,她更不知道一個人會因爲過度依賴而死於安眠藥的風險。
在秦吾心裡,顧西爵一直是一個自制力極強的人,他不會放任任何的危害威脅到自己的身體。即使他用安眠藥來幫助入睡,都會極有分寸,不會讓藥物控制了自己。
“一直食用安眠藥的人,對安眠藥會慢慢地形成依賴,最後到打沒有安眠藥就不能入睡的地步。以大少爺的身體,實在不宜吃這種副作用極強的藥物,對他身體的恢復沒有好處。”劉醫生把問題的嚴重性苦口婆心的和秦吾再說了一遍,說完,他就帶着助理坐上外面的車,離開了莊園。
秦吾站在原地,她望着離開的車子,心裡亂成一團,完全顧不上遠處不停的閃爍的閃光燈。
看來顧西爵的身體依然很差,差到了要用安眠藥的地步了。
“二少奶奶,我們進去吧。”老管家站在秦吾身後,他提醒秦吾,讓她儘快避開記者們的照相。
秦吾聽了管家的話,轉身進屋。燈火通明的客廳裡,空無一人,秦吾環顧四周,沒看見任何人。
“二少爺一定是把大少爺扶去房間了。”管家關了玄關的燈,“大少爺的房間在三樓最裡面那間。”他再一次提醒秦吾,自己則回一樓的房間休息了。
客廳的大燈熄滅,只留下電視牆上的幾盞小燈發出微弱的光,秦吾看了一眼三樓,下一秒她擡腳上樓。顧西爵的房間在最裡面,那豈不是和顧少廷的房間是隔壁嗎?
她原本想回自己房間,可是腳步停在房門口,停了幾秒後又往前走了幾步,站在顧西爵的房門前。這個時候他應該熟睡着,應該不會知道有人進房間吧?
“秦吾,你怎麼不進去?”顧少廷從自己房間裡出來,他拿了一杯水,和秦吾說完話就推開顧西爵的房門,走進屋裡。
剛纔他把大哥從車庫裡扶上來,發現他的嘴脣乾澀發白,所以他纔去自己房間拿了杯水過來。
“他要喝水嗎?”秦吾看見顧少廷手裡的水杯,她再轉頭看牀上的男人,一張薄脣發乾,甚至還起了皮。
剛纔她在別墅看到顧西爵時,發現他的臉色比之前好了許多。可現在再看他熟睡的模樣,卻發現他的臉色一如從前,而且他好像受了。臉頰兩邊的顴骨有些微微凹陷了。
自從他給小深做了肝臟手術之後,他究竟是怎樣對待自己的身體?究竟有沒有聽醫生的話好好休養?究竟有沒有拿自己的健康當成一回事?
“秦吾,你沒發現大哥的臉色很差嗎?”顧少廷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扶起顧西爵的頭部,想把杯子裡的水給他喝下去。
可是顧西爵睡的太熟,他的薄脣緊閉,絲毫沒有感受到脣邊的溼潤。他的腦袋有點沉,偏向一邊,顧少廷一個人沒辦法把水灌進他的嘴裡。
“快來幫忙,快扶起大哥的腦袋。”顧少廷招呼牀邊的秦吾,秦吾立刻走到牀沿邊坐下,擡起顧西爵的腦袋放在自己膝蓋上。
他的腦袋很沉,壓在腿上,很重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