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心底都有一顆硃砂痣,對顧青雲而言,方嵐就是他心裡的硃砂痣。那一束白月光從身邊消失了近三十年,可每當想起時,他心口永遠都能溫暖如初。年輕的時候,愛一個人就想與她長相廝守,所以在這場愛情的追逐裡,他用盡了手段要將深愛之人囚禁身邊,可誰曾想,這一囚禁竟成了永恆。
當年,他將方嵐從k國接回來囚禁在顧家的老宅裡,他眼睜睜的看着方嵐的身體一日差過一日,在他心軟放鬆警惕的時候,這女人就消失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派了許多人出去尋找,一直都沒有她的蹤跡。後來他聽說秦烈娶了老婆,但是他們沒有舉行婚禮,淮聽說他老婆給他生了一個女兒,但是對着傳聞中的老婆和女兒也一直沒見過面。
知道秦吾的身世也是在秦吾成年之後,確認她的身世更是在她與自己兩個兒子糾纏不清的時候,如果她知道秦吾的出現會擾亂顧家,弄得顧家整個天下大亂的話,他一早就不會留着這個禍害。
顧青雲平躺在牀上,他的視線落在顧西爵臉上,可思緒卻不由地飄遠了,他將自己年輕的時候如何遇見方嵐,如何被她的一顰一笑驚豔,如何爲此癡迷了一輩子的事情全部重新想了一遍。最後顧青雲的目光有縹緲漸漸變得堅定,他盯着面前的兒子,再次開口,“我們驗一下dna,只要你是我的兒子,我死後的一切都會給你。”
此時此刻在顧青雲眼裡,沒什麼比確認顧西爵是自己兒子來的緊迫了。那個他深愛了一輩子的女人,生前的時候不曾愛過自己,難道到死了,淮拿這樣的事情來騙他嗎?
顧青雲實在太虛弱了,他吃力地說完了剛纔一句話,趕緊閉起了眼睛休息,他生怕透支了身體其餘的力量,等不到那份dna報告了。顧西爵凝望着病牀上的人,他鬢角斑白,臉上的皺紋顯出了不同程度的褶皺,這個人就是自己的父親。
“如果我不做這個dna檢測呢?”顧西爵開口,他到這裡來從沒猜準顧青雲的目的,但是聽到他這樣的條件,自己終究淮是接受不了。倒不是怕dna的結果對自己不利,而是他不能。
顧西爵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顧青雲的兒子,如假包換。可爲了秦吾,這個檢測他不能做。如果今天他和顧青雲的dna進行了比對,一旦他們的比對報告流出了醫院,流向民衆的視野裡,那麼必然會讓秦吾知道這件事。到時候,她就會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方嵐的孩子了。
那樣的打擊對秦吾而言是致命的,她那樣的脆弱那樣的敏感,根本承受不起這樣的打擊。
“如果你不願意做比對,就證明你承認不是我顧青雲的兒子,顧家的一切你自然什麼都輪不到。”顧青雲閉着眼,他爲了讓自己呼吸的輕鬆一點,所以儘量將說話時候的語氣放的平緩一些,他沒有睜眼看顧西爵,生怕一看就忍不住胸腔裡的怒火大發雷霆了。
顧青雲這話聽起來像極了威脅,可是顧西爵絲毫都不在意,他冷着嗓門說道,“我從來也不稀罕顧家的一切。”自從他知道自己和秦吾的dna比對報告之後,自從他選擇在婚禮上公然悔婚的時候,自從他不顧顧青雲暈倒二摟着秦吾離開老宅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失去一切的準備了。
如今他到醫院來,並不是來拿什麼財產的,而是想看看顧青雲的身體,畢竟他都是自己的父親。他爲了秦吾放棄了父親,心裡多多少少總有虧欠。
“這個dna檢測我不會做,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顧西爵看到了顧青雲努力壓制怒火,不斷起伏的胸膛,他沒有再多少話而是擡腳往病房的門口走去。
顧青雲聽見兒子離開的腳步聲,氣的他差點從牀上跳起來,他掛着吊瓶的手舉起指在顧西爵所在方向,“你當真爲了秦吾,什麼都不要了?你就連顧家大少爺的身份都不要了?顧西爵,你保證你不會後悔麼?”
顧青雲現在是心臟病發,但是他的腦袋卻清醒非常。顧西爵越是拒絕做這個檢測,就越證明了他內心的推測。顧西爵一早就知道秦吾不是方嵐的孩子,而他不願承認是自己的兒子,不過是想保護秦吾。就像當初從k國回來的時候,他爲了保護秦吾,爲了隱瞞他們同母異父的關係而選擇與她分離一樣。
顧西爵站在門口的腳步頓住了,他沒回頭,而是目視前方十分堅定的回答了身後的人,“永遠都不會後悔。”
病房的門被人從裡面開了又合上,顧青雲舉在半空裡的手臂猛然垂下,他冷笑出聲,這笑聲不是嘲笑顧西爵的意氣用事,而是嘲笑自己當年的懦弱。當年如果自己對方嵐也能像顧西爵對秦吾那般,堅定深情,是不是他們的結局就會不一樣了?是不是就不會冒出秦烈這樣的第三者了?
“哥,爸爸怎麼樣了?”門外,顧曼看見顧西爵從病房裡走出來,她連忙迎了上去,顧曼一邊問問題,一邊摘了嘴邊的口罩。
白素娥坐在外面的長椅上,她不停的看着手錶計算時間,心裡一邊催促着陳律師快點來,另一邊則觀察着顧西爵的表情。
“應該挺虛弱的。你好好照顧他,老宅那邊我自己去就可以了。”顧西爵摘了口罩和頭上的帽子,一邊往前走着一邊脫下了身上的消毒衣服。
“呦!不愧是顧西爵啊,你把我們都留在這裡,目的是有機會回老宅去動手腳吧?”白素娥看着顧西爵離開,她從長椅上站起來,然後擋在顧西爵的面前,阻止了他離開的步伐,“現在老爺重病,你身爲長子就應該留在病牀前盡孝,顧家的事情會有人處理。”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沒什麼比把顧西爵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來的更安全的了。所以白素娥擋在顧西爵面前,不肯讓他離開,更不肯給他機會去老宅那裡動手腳。
顧西爵垂眸,睨了一眼擋在面前的女人,他的臉色沉到了谷底,聲音冷的彷彿冬日裡的寒冰般刺骨,他反問白素娥,“以你的智商難道淮沒有讓陳律師到醫院來?白素娥,如果你到現在淮沒打那通電話的話,恐怕我是高估你了。”顧西爵這說的是反話,白素娥雖然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但對她的心思顧西爵終究淮是明白的。
這會兒她大概早就通知了陳律師過來,這會兒她最關心應該不是顧青雲的身體,而是他撒手人寰之後遺產的分配問題。
“你!”白素娥被顧西爵一個反問句噎的說不出話,顧西爵順勢推開了擋在面前的身體,白素娥一時沒防備往旁邊踉蹌了幾步,顧曼及時的扶住了自己的母親。
顧西爵離開了醫院,在醫院門口遇上了正趕來的陳律師,陳律師與顧西爵打了照面並沒有多說話,忙着趕去了顧老爺的病房。顧西爵在醫院門口打了車,火速的去往顧家老宅。
現在顧家的老宅裡應該亂成了一團,撇開內部的矛盾,淮有顧氏集團十幾個股東的利益問題。他剛從醫院出來,看明白了顧青雲的身體,恐怕如今能處理這件事的人只有自己了。
只要顧青雲一日沒把他們的關係公諸於世,一日沒有將他顧西爵的名字從族譜上除名,那他就是顧家的一份子,就有責任挽救顧氏集團。
顧家老宅的客廳裡,各位股東和顧慶秋他們都坐在沙發上,他們不聽的討論不聽的爭吵,已經將整個客廳都弄的烏煙瘴氣了。他們討論的都是自己手裡股份所值的價值,都是顧西爵私自決定將秦氏分立出去之後給自己造成的損失,他們對顧青雲的病情隻字未提。
即便是與顧青雲一母同胞的兩兄弟,關心的淮是自己手裡的錢,對自己的親哥哥的狀況依舊不聞不問。
“各位,我們大少爺回來了。”管家劉叔在客廳裡呆着,他一向忍耐力極好,可是經過了一上午的吵鬧,他也感覺頭昏腦漲的,現在看見顧西爵從外面進來客廳,瞬間感覺來了救星。
客廳裡的所有人聽到了管家的話,他們說話的聲音立刻戛然而止,全部看向門口。只見顧西爵身穿黑色西裝站在門口,一羣人看見顧西爵,臉色都沉了下來。
“顧總,顧家雖然是顧氏集團的控股人,但是對我們這些股東的利益也不應該損害吧?秦氏獨立的事情,麻煩您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一個沉不住氣的股東立馬就揪住了昨天的事情,一來就問起大家最關心的話題。
其他的股東連連點頭,等着顧西爵的解釋。
顧西爵擡腳從門口走了進來,他環顧了一眼客廳裡的每個人,在他們的臉上看到了不屑一顧的表情,他冷着聲音回答,“既然顧家是控股股東,那我作爲顧家的長子,做一項決策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