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未然沒有想到他會突然轉移話題，本來還想着他要是挑明問的話自己應該怎麼回答，現在突然聽見他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關未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纔好了。
對着夏夢的那套說辭在這裡顯然並不適用，他是不是真的要去國外出差，他大哥一個電話就能知道，所以在猶豫了片刻之後，他還是選擇了一個相對比較可信的說法：“我想去國外散散心。”
“這個時候突然跑到國外去散心？”關承均挑挑眉頭，“是因爲爸沒有答應讓你接任公司總裁的位置嗎？”
提到這件事情，關未然就忍不住暗自咬緊了牙關，他爲了把關氏集團總裁的位置搶到手，精心佈置了那麼久結果卻終究還是功虧一簣，還落到了今天這種受制於人的地步，他光是想想都快要嘔血了。
儘管心裡憋屈得不行，但他表面上卻還是要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來，“大哥這話說的，我怎麼可能因爲這麼一件小事就心情不好呢？再說了，就算那天在臨死股東會議上，爸答應讓我接任公司總裁也只是暫時的，這個位置終究還是屬於大哥你。”
這話雖然說得很漂亮，但關承均卻還是從裡面聽出了一絲不甘心，也不知道這份不甘心在他心裡藏了多久。
“其實如果你直接跟我說，我未必不願意把這個位置讓給你。”關承均緊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字一句地說道，“但是你從來都沒有說過，卻揹着我做出了那樣的事情。”
聽到這話，關未然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愕和慌亂，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大哥你在說什麼呢？我怎麼一個字都聽不懂？”
“這裡就只有你跟我兩個人，你不用跟我裝無辜。”見他似乎打算裝傻到底，關承均的語氣裡不免帶上了一絲失望，“如果我沒有確切證據的話，我是不會跟你說這些話的。”
“證據？”關未然輕笑了一聲，“不知道大哥所謂的證據是指什麼？我又做了什麼讓你對我產生這樣的看法？”
關承均並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又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才嘆息道：“劉小川沒有死成，難道你就沒有想到什麼嗎？”
“劉小川”這個名字，在關未然的心裡掀起了一陣不小的風浪，他猜到了他大哥可能會派人去找劉小川，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被他給找到了。
不過他心裡的慌亂也只是持續了很短的一段時間，短到從他的臉上根本就看不出來，“劉小川是誰？我認識嗎？”
“你認不認識他不重要，就連你連他的面兒都沒有見過，也不能改變你曾經做過的事。”關承均其實並不是這麼多話的人，要不是爲了給他這個唯一的弟弟機會，他絕對不會耐着性子跟他說這麼多！
不過關未然從剛纔開始就一直在跟他裝傻，給了機會也不知道好好抓住，他原本就不多的耐心眼看着就要耗完了。
說完這些話，他也不等關未然再爲自己辯解，直接從旁邊的桌子上拿出了一個錄音機，按下上面的開關鍵，很快就從裡面傳出了一個略顯虛弱的聲音。
乍一聽到這個聲音，關未然還沒有反應過來，可是當他聽清楚這個聲音都說了些什
麼之後，他強裝出來的鎮定再也保持不住了，臉色也刷地一下子變得蒼白如紙。
錄音機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可以聽得出錄這個音的人狀態並不是很好，但他還是堅持把事情經過完整地說了一遍，讓關未然及時想要抵賴都找不到漏洞。
直到錄音機裡的聲音停了很久，關承均才又開口道：“你是不是以爲他很有嚴重的心臟病，經過這次的驚嚇肯定活不成了？”
關未然蒼白着一張俊臉沒有接話。
他這樣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一切，關承均的臉色也跟着沉了下來，“關未然，從小到大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你要聯合着外人一起來陷害我？”
經過這幾天的調查，他還知道了另外一件事——也就是當時在臨時股東會議上最先提出要更換總裁人選的那幾個人，其實都是收到了關未然的授意，真正想把他從總裁位置上趕下去的人，就是他這個親弟弟！
聽到他這麼問，關未然突然笑了起來，“你沒有對不起我。”
“那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知不知道這次項目出了問題，如果解決不好可能會連累到整個公司？到時候就算真的讓你如願以償又能怎麼樣？”關承均壓抑着心中的怒氣問道。
“不會的，爸不會把公司交給我，這一點兒我早就知道了。”關未然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怒意，嘴角依然掛着一絲笑意，只是這笑意怎麼看怎麼有一種淒涼的感覺。
他這樣的答非所問，讓關承均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我在跟你說話，你到底有沒有聽到？”
“聽見了。”關未然這一次回答得很快，而且臉上神色也恢復了正常，彷彿剛纔那樣突然陷入魔怔的人不是他似的，“你不就問我爲什麼要靠着這樣的手段搶奪你總裁的位置嗎？我現在就回答你，因爲除此之外我沒有其他的選擇。”
聽到他這麼說，關承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正想說點兒什麼準備卻又被他給打斷了，“不要跟我說什麼‘只要你說我就會讓給你’這種冠冕堂皇的話，就算你肯老頭子也不會答應。”
關未然說到這裡，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自嘲，“因爲我根本就不是他的種，他怎麼可能會把公司交給一個跟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人呢？即使我叫了他這麼多年的‘爸爸’，在他眼裡也只不過是一個外人而已。”
知道今天肯定不能善了，他索性把藏在自己心裡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其實他很小的時候就察覺到他爸對他跟他大哥的態度很不一樣，那個時候他大哥每天都被要求着學習各種東西，可他卻什麼都不用學，甚至就連連在學校裡打架、逃課，管他的從來都是他媽楊麗，而他爸卻什麼都不說。
儘管早就察覺到了，但是那時候年紀還小的他並沒有想太多，甚至還一度認爲他大哥過過得比他慘多了；後來隨着年齡慢慢增加，再加上他那些朋友有意無意的話，他終於開始意識到不對勁兒了。
他大哥明顯是被他爸按照接班人來培養的，而他卻越長大越像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這樣的差別難免會被別人拿來比較，他也慢慢地成爲了朋友圈裡的笑話，大家都知道他爸不喜歡他，偌大
的關氏集團也沒有他說話的份兒。
“你什麼時候知道自己不是爸的親生兒子的？”聽完他的話，關承均沉默了片刻才又問道。
“兩年多以前吧，媽有一天說醉酒無意中說出來的。”即使現在回想起來，那天發生的事情仍在關未然腦海中有着深刻的印象，因爲從那一天開始，他的命運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關承均看着面前的人，突然覺得這個跟自己朝夕相處了二十多年的弟弟變得很陌生，“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你連她都不願意放過？她可是你的親生母親！”
“我也不想這麼做！”提到母親的死，關未然的情緒也繃不住了，“可是她明知道我不是爸的孩子，爲什麼還要把我生下來？爲什麼！”
“你不是我，所以你不會明白我心裡的感受。”關未然臉上突然露出一抹苦笑，“當我得知自己其實並不是他們兩個人的孩子，而是她跟別的男人偷情生下來的之後，你知道我心裡是什麼滋味兒嗎？”
“我叫了那麼多年‘爸’的男人，突然間變成了一個跟我毫無關係的陌生人，而我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家，它從一開始就不屬於我，我感覺自己像是被全世界都拋棄了一樣，大哥你能明白那種感受嗎？”
他這話雖然是疑問句，但是還沒等關承均給出答案，他又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不，你不會明白！因爲你是關家堂堂正正的繼承人，這裡的一切你都可以毫不費力地得到，所以你永遠都不會明白的！”
看着眼前的人一點兒一點兒撕開鎮定的僞裝，聽着他講述自己這麼多年以來的心路歷程，關承均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或許就像關未然說的那樣，自己永遠都不可能體會到他當時的處境，看似被寵愛實際上卻是被放棄，而且還有自己這個明顯的參照物作對比，相信無論是誰都會心有不甘的吧。
可是這樣就能成爲他殺死自己母親的理由嗎？先不說母親當初出軌生下他的行爲是對還是錯，她好歹把他從小撫養養大，而且對他付出的愛和精力一點兒也不比自己少，難道這還不夠嗎？他怎麼就能忍心殺了她？
“就算媽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那也罪不至死吧？”不知道過了好久，關承均才又問道，話一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啞。
“我不是故意的。”關未然這會兒的情緒似乎也冷靜下來了，他一臉懊惱地抱住自己的頭蹲在了地上，“那天我們因爲這件事情吵了一架，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中了什麼邪，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那些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到現在都不敢仔細回憶，他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自己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把銳利的水果刀，而他媽就那樣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早就已經沒有了呼吸。
他的樣子不像是作假，關承均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沒有再指責他什麼，“我知道你那麼做可能也是想保守住自己身世的秘密，但是根據我的猜測，爸應該早就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聽到他這麼說，關未然突然放下抱着頭的雙手，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他早就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