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沫微微做了翻心裡建設，伸手道，“你能不能讓鬼影大哥送景堯和忽可回去？”
慕卿窨往前跨了一步。
兩人本就離得近，這樣一來，未免碰觸，喬伊沫只得往後退。
後背貼到門板，喬伊沫呼吸提了提，握了下手指，繼續，“然姐看上去與常人沒有不同，但其實……她比大多數人都要脆弱，情緒上、情感上禁不起這樣的衝擊。今天我和然姐視頻，然姐的臉色很不好，雖然她嘴上說能承受、沒什麼，可我知道她撐不了多久了。”
慕卿窨一條長臂自然而然的落到喬伊沫的腰上，頭往下低了低，眸光像兩把銳利的鐵鉤，鉤着喬伊沫。
喬伊沫腰肢輕顫，呼吸往胸口上走，後背更緊的靠着門板，望着慕卿窨，“現在止祁哥已經知道可可和景堯被鬼影大哥帶走，即使可可是鬼影大哥的親骨肉，鬼影大哥也不會對可可和景堯不利。單憑鬼影大哥一聲招呼不打，以強擄的方式帶着他的兒子和侄女，止祁哥便不可能善罷甘休。說不動現在已經在籌備計劃。”
“累麼？”
慕卿窨總算開了口，聲音現目前聽着還算冷靜。
喬伊沫看着他，指尖發僵。
慕卿窨摟緊喬伊沫的細腰，頭慢慢往喬伊沫耳邊靠，薄脣緩緩貼向喬伊沫的耳鬢，口氣散漫，“六年多了，你一直以這樣的方式與人交流，有沒有一刻覺得不便？”
喬伊沫抿住嘴脣，心臟在抖動。
“喬喬，你剛剛想表達什麼，手勢太快，我沒看清。你說一遍。”
“……”
喬伊沫雙脣蠕動，眼圈有些紅。
他現在又開始覺得，她不能說話，是裝的了對嗎？
“算了。”
慕卿窨又說，“那些我都不關心。你還是告訴我，你的答案吧。”
答案？
喬伊沫僵硬偏頭，看着靠在她頸邊的腦袋。
“我們重新開始，你的答案。”
慕卿窨擡起頭，整個人的狀態看着十分從容淡泊，連問這樣的問題，都給人一種……清心寡慾的冷清感。
喬伊沫眉心狠狠一跳。
他若不提，她幾乎忘了……
喬伊沫心跳不知不覺加快，望着慕卿窨的雙瞳不受己控的抖顫。
“你介意的，其一，我與林霰的婚姻；其二，孩子；其三……”
慕卿窨凝視她，眼眸漆深墨黑，“其一，我和她的婚姻至始至終都是有名無實，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我都沒有背叛你。而再過不久，這段婚姻也將不存在。其二，小苼。你看到她了，不能當作沒看到。我當初答應你沒做到的，至多在我與林霰的婚姻關係結束時，便兌現諾言，將小苼接回封園，跟我們一起生活。”
“其三，六年前橫在你我之間的重重阻礙，我會一個一個剷平。那些加註在你身上的傷害和殘忍，我會十倍千倍的奉還。直到再沒有人敢反對你我，敢動你一根毫毛。”
“五歲以後，我覺得幸福的每一個瞬間都是你帶給我的。我是一個男人，可在認識你之前，我心無抱負，得過且過。而在認識你之後，尤其是這幾年，我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後悔，後悔爲什麼沒在認識你之前，爲你努力打造一個堅不可摧的港灣……”
“如果我早一些覺悟，如果我早知會遇見你，會迷上你，該多好。”
喬伊沫鼻間竟是一陣澀痛，眼球像是有尖銳的刺在不斷的戳扎。
“你說得對，我無能。”
慕卿窨額頭靠在喬伊沫的額頭上，黑眸靜靜的盯着她，聲線清緩，越說越輕，“我做了那麼多自以爲是爲了你我將來的決定，可是每一個決定帶來的，都不是好的結果。相反的，卻給你帶去了更大的傷害和痛苦。”
“喬喬，我從來不覺得我強大，我跟這世上的每一個人一樣普通、平凡。很多很多時候，我都困在問題裡，我需要很努力，花費巨大的精力才能掙脫而出。”
“這是真的我，而你認清了我。我這麼地不過如是，讓你傷透了心，也讓你灰心、失望。”
喬伊沫雙眼通紅，難受的搖頭，不想他再說下去。
決定和他結束時，喬伊沫的心情豈止是灰心失望，她是絕望啊！
她真的痛到快喘不過氣，勒到快死了！
可喬伊沫不知道爲什麼。
她明明就是如他所說恨他怨他怪他，可當他說出這番話時，巨大的悲傷感突涌而來，充斥了她整個胸腔，心臟似被一隻冷冰冰的大手緊揪着，難受，疼……
“喬喬，我三十八了。”
慕卿窨輕飄飄的說。
灼痛的眼淚，輕易便叫他這句話給逼了出來。
三十八，他三十八了……
喬伊沫肩頭劇烈的發抖，情緒在崩塌的邊緣。
她想到他說，他五歲之後，他每個覺得幸福的瞬間都是她給的……
可她們敞開心扉，真正不受外力影響迫害在一起的時間，不過幾月吧。
五歲到三十八，三十三年的時光……
這幾月的時間與漫長的三十三年相比，算得了什麼。
慕卿窨俯視喬伊沫，面色冷靜平淡得不像個擁有正常情感的人，但他垂在身側，攥得骨節斑白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緒，“我不是不可以無休止的等你，直到我生命終結的那一日。等你心裡對我的怨恨惱怒都消失，等你心甘情願點頭，重新回到我身邊。我不是不可以等。”
“可是喬喬，我太清楚我是什麼樣的人了。我願意等你，但我絕不能忍受在我等你的同時，有任何男人出現在你身邊，更不能忍受你有一絲絲傾心於其他男人的跡象。我等你，可我還是要困住你！因爲我唯一能接受的，便是，你只能屬於我！”
“你明白嗎喬喬？你不會開心的，你不會希望被我強迫、控制。你只會更加恨我，更加不可能愛我！這無疑，是死循環。”
“我放不開你，你又不肯跟我在一起。喬喬，我們該怎麼辦？嗯？”
慕卿窨緊緊的盯着喬伊沫，黑眸裡的情緒逐漸轉深、變濃。
他們的關係，就目前而言，是一個死結。
可這個死結，並非全然解不開的。
慕卿窨所說的這番話，無異於在告訴喬伊沫，能解開這個死結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喬伊沫。
喬伊沫盯着慕卿窨，眼淚無聲的滑落，“你有沒有想過，是你自己畫地爲牢……也許你放了我，跳出這個牢籠，纔是你最容易獲得幸福的方法。”
“你選擇毅然決然和我分開，是因爲你覺得這麼做了，便能從我這個牢籠裡逃出，重獲新生，找到幸福麼？”
慕卿窨沙啞道。
喬伊沫心絃猛地一緊，眼淚瘋狂灑落，雙手僵停在半空。
慕卿窨眼底閃過一抹不易捕捉的冷光，嘲弄勾脣，“喬喬，那是你。”
喬伊沫一張臉霎時慘白，嘴脣狠狠抖動，看着慕卿窨。
耳邊傳來類似骨節捏響的脆響聲。
慕卿窨盯着喬伊沫，清美的面龐亦蒙了層白，牽動嘴角，“如果你不是我的，我寧可……死！”
“……”！！
喬伊沫雙瞳驚恐睜大，全身陣陣發寒。
“喬喬，我很自私。我比誰都希望你的臉上，每天都帶着發自內心的笑，每個晚上都能一夜好夢到天明，沒有煩惱，不爲任何事皺眉發愁。可若前提是，你離開我才能得到這些，我寧願你像現在這樣！至少，我每天都能看到你！”
這不是自私，是瘋魔了！
喬伊沫喉嚨澀痛，嘴脣微微一張，便有不堪忍受的噝噝聲發出。
“喬喬，我要答案！”
慕卿窨語氣裡多了抹冷硬，道。
喬伊沫睫毛顫抖，盯着他，眼眸裡除了深濃的悲涼，沒有其他。
在這之前，面對他的咄咄相逼、霸道強硬，喬伊沫會慌張、會憎恨、會無助、甚至會絕望。
可現在，她只是難過。
面對他的無論如何都要和她在一起的決心，第一次，喬伊沫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質疑。
她開始動搖，開始懷疑。
難道自己對他的愛，太過淺薄，所以她纔會放棄，想要逃離……
所以她做不到像他，以及忽然對鬼影那般的堅韌不移，乃至極端。
是她愛得不夠麼？真的是麼？
喬伊沫低眸，視線落在他的左腿上……毫不意外的，心口窒疼。
“喬喬……”
“我答應你！”
慕卿窨開口的瞬間，喬伊沫低着頭，用手語道。
慕卿窨眸光凝固，屏息，定定盯着喬伊沫的雙手。
喬伊沫擡頭，滿臉是淚，透明的液體還在不斷的從她眼眸裡滴落。
她看着慕卿窨，道，“我們，重新開始。”
慕卿窨最想要的結果不外乎喬伊沫這句“我們重新開始”。
然，當結果真的滿足了他的期許，他反倒踟躕，不敢相信。
慕卿窨一眨不眨的凝着喬伊沫，有強光衝上他的眼膜，卻被他強行壓制着。
他的心跳沉重激烈的穿透喬伊沫的身體和鼓膜。
喬伊沫只覺得喉嚨發苦，心口痠痛。
她看着慕卿窨難以置信卻又小心翼翼的黑眸，嘴脣顫抖，“我說，我答應你，我們……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