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此時已經換好了衣服,正想從牀上拿手機打電話給袁磊,叫他把車開過來,卻聽到Alexia說的最後一句。
周身驀地迸射出寒流,握着手機的手也跟着緊了幾分。
他頹敗地坐到了牀上,有那麼一瞬間,他竟然在想,爲什麼他要醒過來,是不是隻要他不醒,那麼凌喬才是真真正正地完完全全地屬於他呢?
站在門外的盛淮南已經從門縫中聽到裡面的聲音,已經知道了錦瑟所有的動作。
也不管錦瑟此時看到他會怎麼想,推開門從外面走了進來,揚手一把摘下了自己的眼睛,筆直地走到錦瑟的面前,緊緊地盯着他看。
盛淮南有一雙勾人心魂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着,即使是生氣,他的眼眸中仍是帶着勾人心魄的光,然而此時,他的黑眸中卻只看得見凌厲,“爲了凌喬,你真的準備連命都不要了嗎?一個把心完全放在另外一個男人身上的女人,值得你錦瑟這麼做嗎?”
“不。”錦瑟悠然擡眸,視線對上了盛淮南的,兩道銳利的光在空中交纏廝殺着,他的聲音突然跟着軟了幾分,“她的眼睛只是迷了路,纔會不小心在別的男人身上迷失了方向,只要我讓她知道,我是她小時候一直陪伴着的哥哥,她就會知道自己真正愛着的人是誰了。”
“是嗎?”盛淮南毫不留情地當着錦瑟的面撇了撇嘴,“你怎麼就知道她是否還記得那個陪她玩耍、陪她笑的少年?你怎麼就斷定她只是迷路了,而不是真心付出?”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錦瑟不允許他再說下去了,他粗暴地打斷了盛淮南的話,刷地從病牀上站了起來,伸手將他粗魯地推開,擡腳往外走。
“我勸你還是醒醒吧,也許現在人家心裡想的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你會更好。也許她更希望你一輩子都別在出現在他的面前。你何必再因爲一個從來沒有把心放在你身上的女人,完全不顧自己的安危呢?”盛淮南一股腦地把這幾天來積壓在心頭的話,全都給倒了出來。
過了
很久,兩個人背對着背,誰也沒有動。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盛淮南再次開了口,這次聲音低沉,透着些無力感,“錦瑟,這個地球離了誰都能轉,不管你沒了她,還是她沒了你,也許都能夠過得更好,但對我們來說,錦瑟只有一個。”
十多年生死兄弟,即使是面對着最駭人的生離死別,盛淮南都從未說得這般動情過,卻因爲看到一向堅強得宛若磐石的錦瑟,因爲一段感情,而將自己搞得完全不像自己的時候,他竟然發現自己的心脆弱得因爲錦瑟的一個意外就足夠斷裂。
“南,我再也做不到自欺欺人了,你知道嗎,當我拿着她的手往我的胸口處插下這一刀的時候,那時候我根本感覺不到痛,我能感覺到的就是解脫,我終於把我在她身上欠下的債還清了,從此以後我要把我極致的愛捧到她的面前,我要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叫做錦瑟的愛,正在將她包圍。”
這是錦瑟第一次跟別人提起他對凌喬的愛,他說得這般情真意切,連盛淮南都跟着動容了。
他不再勸了,他知道只怕說得再多也無法說服錦瑟了,因爲有時候人的感情一旦開啓了,就好像打開水龍頭的水一般,想要再收回來只怕是很難了。
如今,他也只希望錦瑟真心不會錯付。
盛淮南轉了身,擡步越過錦瑟的身邊,帶頭先走了出去,“走吧,我送你回去,袁磊剛纔接到電話說是有緊接的事情,先走了。”
錦瑟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終究是什麼都沒說,兄弟之間說太多反而感覺假了。
錦瑟的歸來,錦繡閬苑內雖沒有張燈結綵,敏銳如他們還是感覺到了一些不一樣的,尤其是吳管家,那雙經年被歲月沉澱了情緒的雙眸此刻也變得朦朧了幾分。
今天,她沒有站在臺階上,腳步稍顯凌亂地快步走下階梯,親自爲錦瑟開了車門,一雙視線緊盯着錦瑟的胸口,彷彿恨不得扯開他的襯衣,親自查看一下錦瑟的傷口。
終究是因爲有所顧忌,身子微微
側移,將車門拉了開來,人已經恭謹地站在車門邊。
“吳嬸。”錦瑟在傭人面前情緒從不外露,這一刻面對着吳管家情緒被感染,手指微動,終究沒有伸出去,而是低聲地輕喚了一聲。
“好,好。”吳管家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有些失態了,背對着傭人,摘下眼鏡,擡手輕拭着眼角,聲音哽咽連聲稱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我很好。”話語簡單,卻是出奇的安撫人心。
吳管家因爲她的這句話,好不容易忍住的淚,再度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她以爲自己的淚腺已經枯竭,這一刻才發現原來並非如此。只是因爲滄桑之事見多了,淚點也跟着被提到了一個冷酷的程度,如今這個點被觸動,有些感情就不受控制了。
吳管家將頭更低了幾分。
盛淮南此刻也從車上下來,繞過車頭,邪痞地伸手攬住了吳管家的肩膀,遮住了吳管家的難堪,附耳調侃道,“吳嬸,這可一點不像您,您這幅樣子要是被下人們看到了,只怕您的高冷形象要被粉碎了,到時候要想再樹立威嚴就又將是一個大工程了。”
“你這小子啊,就愛拿我這個老人家開玩笑。”吳管家經盛淮南這一調侃,心裡的擔心也跟着散去了一大半,嬌嗔地斜了一眼盛淮南。
此時,錦瑟已經把白色的方手帕遞了過來,白皙纖長的手指在白色的映襯下多了幾絲柔態。
吳管家手微微有些顫抖,從錦瑟的手指結果,聲音低淺,帶着些疼惜,“瘦了,得要好好補補了。”
“您就知道疼他,我可是要吃醋了,您沒看到我最近也瘦了嗎?”盛淮南佯裝撒嬌地將臉往吳管家的肩膀上蹭。
“一年也難得見到幾次人影,你還能記得我這個老不死的,我就阿彌陀佛了,想找到你可真是比登天還要難,叫我如何給你補啊?”吳管家伸出手指點了點盛淮南的鼻子。
此刻,陽光正好,鋪陳在吳管家的臉上,錦瑟竟然從她的臉上看到了那種獨屬於母親的光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