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城西郊有一個別墅羣,是陸氏幾年前剛剛投建的大項目,後來因爲錦達集團在東郊投建的富人區,這裡從風聲雀起到低敗萎靡,而被慢慢的擱置。
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爛尾樓,已經很少有人光顧了,到處雜草叢生,就連當初建起來的寬敞的道路也變得不那麼寬敞了。
一輛用私家房車改造成的醫療車,就行駛在這樣雜草叢生的道路上。
“老陸,這事情靠譜嗎?”莊夢蝶也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問這個問題了,雖然兒子躺在牀上二個月了,但是還是有生命跡象的,她還是可以自欺欺人的。
但是……
“難道你還有別的更好的辦法嗎?”陸琛一臉凝重地壓低聲音從齒縫間緩緩地溢出質問的話來。
“沒有,可是……”莊夢蝶一把抓住陸琛的手。
“可是什麼?”陸琛將視線從莊夢蝶的手上移到她那張已經不再精緻的臉上,“那就給我閉嘴。”
“你……”莊夢蝶心中有恨,卻也不敢發作。
“我們現在的處境你不是不知道,陸氏基本上已經是個空殼了,若是逸冰一直這麼躺着的話,還不如死了算了呢。”
此刻陸琛身上所迸射出來的寒意是莊夢蝶從來沒有見過的,她心裡一抖,“你……”
“至少咱們一家三口也可以同生共死,也不需要再去互相猜忌、互相折磨了,而且還可以永遠地在一起了,這樣不是也挺好的嗎?”陸琛輪廓分明的脣角勾出一個淒冷的笑意。
莊夢蝶有些發虛地垂了頭,斂下眼眸,諾諾道,“琛,我知道我這兩年對你的態度的確是不好,我知道我有些太過無理取鬧了,但是這些都是因爲我太在乎你,我太在乎這個家了。”
“夠了,夠了,別把你那頂家的大帽子拿出來扣在我的頭頂上了,你知道它就像是一個大山一樣,壓在我的心頭,讓我喘不過氣來了。”陸琛厲喝一聲,將莊夢蝶的手一把甩開。
他指着牀上那個安靜得只能夠依靠儀器維持生命體徵的往
日意氣風發的年輕人,脣瓣蠕動着、輕顫着,好幾次視線被水霧遮擋,他仰起頭輕嘆了口氣。
罷了,現在還說那些還有什麼用呢。
莊夢蝶卻不想就此善罷甘休,她用力搥着陸琛的手臂,希望他能夠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說法,“你什麼意思,你給我講清楚,我怎麼就給你壓力了?”
“有意思嗎?就算現在我跟你爭的個子醜寅卯真的有意義嗎?”陸琛指着陸逸冰轉眸質問莊夢蝶。
“你敢說逸冰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你就真的一點責任都沒有嗎?啊?”陸琛喘氣如牛,兩雙眼睛像是最炙熱的岩漿,又像是最玄寒的冰窖。
看得莊夢蝶一愣一愣的,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陸琛,她從未像此刻這樣的痛苦過,也沒有像此刻這般感覺自己孤立無援、孤單過。
“你敢說逸冰會有今天,不是因爲你?因爲你的強勢、自私、狠毒、僞善、陰險、寵溺、放縱造成的?所以說一個人會有什麼樣的因,就會種什麼樣的果,都自己受着吧。”
“陸琛,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莊夢蝶的聲音裡散着幾分虛,她躊躇着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今天會發生什麼事情?”
她一轉頭看着陸琛正輕闔着雙眸,人家閉目養神呢。
一下子擊中了她的痛點,“你跟你的老情人是不是打着雙宿雙飛的主意,這是想把我們兩個礙事的人給清理乾淨啊?”
“你說是不是啊?你說啊,你說啊。”莊夢蝶不斷地推搡着陸琛的手。
“莊夢蝶,我說你夠了啊。”
這是陸琛結婚將近三十年來第一次用手指着莊夢蝶的眉心,“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就是希望你能夠收斂一點,請你低下你那高貴的頭顱,就算是爲了逸冰。”
“我……”莊夢蝶剛想反駁,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詞窮了。
車子也正好到了他們約定的其中的一幢廢棄的別墅樓內,“若是她說的都是真的,就算我給她當牛做馬我都願意,要是……”
“要是什麼?”走在
前面的陸琛驟然回頭,冷凌的眼神就像是兩把冷刀子,刷地一下子射向莊夢蝶,“你還想要怎樣?”
“你管不着。”
錦淑珍已經站在透風的別墅門口,看得出今日的她是有經過特別的打扮的,一身雪白的雪紡套裝,穿在經年嚴格管理的身體上,幹練中透出幾分的飄逸。
烏黑的髮絲編盤在腦後,一對珍珠耳環從兩側垂掛了出來,這是凌喬有次逛街的時候,一眼看去便覺得特別適合她,給她帶了一副。
還有她今天穿的這身衣服,也是凌喬特別爲她出的設計稿,由她自己親自做出來的。
那一段時間真的是很美好,她就在想,自從相認以後,總是晚輩的給予她,她卻並沒有什麼能夠留給他們的。
想來想去,終於讓她想到了,她希望將一切禍患都帶走,能給他們留下一個美好的世界。
“沒看出來啊,越老還越有韻味了呢,這幾次見面沒勾起點你對過去美好的回憶?”莊夢蝶酸溜溜的說道。
“如果你一直用這樣的態度的話,我想咱們也就沒必要再下車了,趁沒見面鬧出太多的笑話,還是回去吧。”已經走到門邊的陸逸冰,作勢要往回走。
“唉,唉,唉,行啦,我這不是心裡難受嘛,還不興我說兩句拉,一會兒我一定按你說的做,下去就會先給她來個真誠的道歉的,一定會讓她看到我的誠意的。”
莊夢蝶看在陸逸冰的面子上,攔着陸琛的腳步臉上表現出服從的表情,然而心裡卻對錦淑珍的介懷更是加深了幾分。
車子徑直開進了別墅內的正中央,副駕駛座上的助理跳下牀幫陸琛開了車門。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吧。”陸琛儀表堂堂地從車上下來,看得出兩個兒子到底是從哪裡繼承了良好的基因。
筆挺偉岸的身軀並沒有因爲年歲的增長而佝僂,頭頂上生出的幾根華髮反而是爲他增添了幾絲醇厚的韻味,彷彿歲月的刻刀未曾從他的臉上停留過,倒是在他的臉頰上沉澱了身後的積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