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種情況,宋凝久自然不擔心靳名珩還會對自己有什麼其它想法,他那個樣子,倒恨不得隨時掐死自己一般。懶得抗爭,也抗爭不過,所以倒頭,翻身,背對着他睡。
靳名珩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她就已經睡着了。掀了被子牀,看着牀頭燈的光暈下,映出她秀麗的模樣。彷彿是比離開三個月前瘦了一些,臉色也不好。
因爲他這幾天的爲難?可是又能怪誰?
他永遠不會忘記,三個多月前,因爲靳名珠誤接了他的電話。他便當即草草收了在巴黎的所在調查,安排好靳名珠,乘機趕回來。
一路上他在想自己怎麼跟她解釋,他承認,那段與她巴、昕相隔的日子,他已經感到了她的變化。只是他急於查清母親車禍的心太過迫切,讓他心裡的天平失衡。
即便那樣,他也從未想過會失去她,每當自己焦慮的時候,總是安慰自己一切是暫時。忍耐一下,他們未來都會很好、踏實。
靳名珠接了電話開始,他心裡的不安擴散,再也壓不住,還是選擇了提前回國。可是剛出機場,他沒進家門就聽到了她做流產手術的消息。
他也永遠不會忘記,她站在手術室門口,對自己吐出沒了的那兩個字時。就好像有把刀,狠狠捅進他的心口裡似的,痛。他當時真的恨不得殺了她,痛恨她不相信自己,痛恨他們之間連默契都沒有,痛恨她因爲誤會而扼殺了他們的孩子。
當時,他真是恨毒了她的。
他怕自己真的會失手殺了她,所以故意不去探聽她的消息。只知道他離開醫院後第二天,她取了一筆錢,用他給的那張卡。
從此,杳無音信。
他不找並不代表不思念,每個夜晚都像自虐一樣,越思念越看不起自己。
三個月來的剋制,白天與平時無異,夜晚要用酒精麻醉。她知嗎?
宋凝久,我恨毒了你,你可知?
抓着牀單的手收緊,彷彿掌心裡的東西是她一樣。想到那些心情,想到這三個月來自己的心痛如絞。如今就算孩子還在,他也不會輕易原諒。
不知道這眼神不是太兇狠,睡夢中的宋凝久皺眉,手下意識地捧住肚子,嘴裡彷彿發出類似痛苦的一聲嚶嚀。
靳名珩想到她剛剛跌在地上的情景,眉心跟着一跳。當時的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剛剛還賭咒發誓不會原諒的自己,心與表情都充滿了緊張。
直到她翻了個身面對自己,眉頭漸漸舒緩,像是舒服了一些,他纔跟着鬆了口。
躺下,看着面對自己的,宋凝久那張臉。忍着伸手去碰觸的衝動,然後關上牀頭的燈。
視線一片黑暗,空間裡只傳來她淺淺的呼吸。那種屬於她的熟悉味道在房間裡的擴散,他漸漸闔上眸子。
這一夜睡得十分踏實,再醒過來時外面的天色已經大亮,亮到可以感覺到暖暖的光線照在臉上。睜開眼睛,卻發現身側的位置空了。
心一慌,馬上坐起來。目光巡了遍室內,並不見預料中的那個人影。下牀,打開衛生間——也沒有!推開房門,疾步就外走,走到走廊,在通往樓下的樓梯拐角,便聽到樓下隱隱約約,傳來說話的聲音。
他不自覺地就放慢的步子,然後聽到王媽的聲音問:“還要再來一碗嗎?”
“嗯,謝謝王媽。
王媽看到她吃東西也很高興,馬上又給她添了一碗,端回來的時候,就見靳名珩已經走到了客廳外。
他鞋都沒有穿,一身的降紅睡袍,頭髮因爲沒有整理,所以有點微凌。可是這樣的凌亂並不顯得邋遢,反而讓他看上去好像比平時親和了那麼一點。
靳名珩迎着兩人的目光走過來,完全忘了自己沒洗漱,拉開椅子,臉上的表情雖然緊繃,但是已經十分淡定。坐下,吩咐:“王媽,也給我來碗粥。”
“好的,靳少稍等。”保姆應了,馬上回到廚房。
他心情莫名的變得好一點,目光再投向對面時。只見宋凝久已經低下頭,專心地吃她碗裡的粥,那表情就像他不存在似的,又讓心頭小小鬱悶了一把。
“靳少。”王媽將粥給他盛上來的時候,宋凝久已經推開了面前的粥碗,站起來,準備離桌。
“你還沒吃完。”他提醒。
宋凝久聞言,側頭看着他笑了,不過那笑並不真心罷了,她說:“我吃飽了。”
今天會吃早餐,完全是爲了肚子裡的孩子。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才讓自己吃得舒服一點。她不敢再與他坐在一起,怕他再說什麼刺激自己的話來,消化不良。
靳名珩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卻不自覺地咬緊了後槽牙——
——分隔線——
陽信縣不算富裕,工業也不發達,算是個比較落後的小縣城。
靳名珩表達了自己的意向投資之後,還是做了一番深入的調查,最後決定在這裡開個中型的食品工廠。樂視環球的副業很多,食品也許連百分之一的比例都不到,可是沒關糸,他實力雄厚啊。
縣長招資能攬來這樣的企業,彷彿已經篤定能帶動縣裡的經濟。而且不是重工業,可以避開環保這些目前較敏感的問題,縣裡十分支持。
靳名珩挑了塊地,用自己的私人資金投資,並且已經有意向調人過來,準備動工。行動十分快速,令縣長看到他的誠意,更加的欣賞和感激靳名珩,給他最大限度的支持,態度可以說是巴結。
短短几天,靳名珩如今已是這個小縣城裡炙手可熱的人物了。
與此同時,甘泉抓到的那個劉青,嘴裡沒有找到線索,可是慕少雋卻查到了他與z城那個副局長被槍殺的案子有關。巡着這條線索,靳名珩使詐,終於套出與昕豐市的黑社會有關。
黑社會?
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卓越,可是卓越剛剛回昕豐市不久,而且與自己年齡相仿,不可能。其它人有因爲他的報復,所剩的人已經不多。
靳名珩早上接到電話趕過來,一直在病房裡與甘泉分析,兩人絞盡腦汁,病房裡卻一陣靜默。
“我想到一個人。”甘泉突然說。
靳名珩聞言,眼睛微動,轉頭看向他。
兩人目光相對,都漆黑如墨又暗含波瀾,甘泉吐出兩個字:“青爺。”
靳名珩聞言,眼睛裡一股一股的流光在翻攪,深邃而複雜,彷彿過了半晌,纔將眸中那些紛雜繁亂壓下去,問:“何以見得?”
甘泉似有顧慮,他說:“我只是猜測。他在昕豐稱霸多年,當年幾乎與卓越的父親並駕齊驅。那邊黑道上的人都跟他沾些關糸,我們不妨先從他入手。”
話雖然那樣說,可是靳名珩畢竟是生意人,你讓他想怎麼賺錢可以,甚至把人弄得傾家蕩產。可是這種狠與黑道上那種直接的砍砍殺殺又不同,不是他想碰就能這樣得心應手的。
“好。”靳名珩點頭。
不管多難,這件事他都不會放棄。
“我的傷差不多,這事也不用我親自出手,回昕豐市一樣可以養着。你安心在這兒,妹妹我會安排人送她回老家。”甘泉知道,他雖然應了,可是宋凝久在這兒,她的情況,靳名珩怕是走不開。
“辛苦你了。”靳名珩拍拍他的肩,語調真誠。都說朋友之間不用言謝,可是這種時候他的體諒,與他的默契,還有奮不顧身,都值得他感激。
“應該的。”甘泉那張萬年冰塊臉,終於帶了一絲笑容。
他呢,家庭條件一直很差。父母過世早,留下兄妹兩人。甘泉曾經是個軍人,參軍很早,剛剛讀完高中那會兒就進了部隊。
後來退役,爲了給妹妹更好的生活,當了僱傭兵。一次任務失敗差點命喪黃泉,是靳名珩救了他。
如今妹妹讀的學校,他們的房子都是靳名珩給的,雖然這些妹妹甘甜並不知道。他手下那些人雖然叫他老大,可是卻都是靳名珩在養着。所以甘泉做任何事,他都覺得是應該的。
兩人自相識,沒有八年也有五年,每次見面也都的,所有東西都在心裡。倒是第一次露出這樣的感觸,醒過神來時不由都有些尷尬。
還好,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譟動,聽起來是甘甜的聲音。剛剛兩人在談事情,門口加了兩個人看門,肯定是他們阻攔甘甜來着。
“讓她進來吧。”甘泉喊。
外面傳來用鼻子冷哼的聲音,可是那種高傲的看不起人,而是帶着小女生的賭氣似的。接着門被推開,甘甜拎着東西走進來。
她今天穿了件火紅的連衣裙,五官本來就長得十分好,膚色白皙。笑起來時,臉若驕陽,充滿朝氣。實在不能讓人想像,她與甘泉會是兄妹。
“哥,你在幹什麼這麼神秘,還不准我進?”問完之後看到靳名珩也在,不自覺地收斂了自己的無禮,喊了聲:“靳少。”
雖然她什麼都不知道,不過她知道靳名珩是哥哥的老闆。
靳名珩微頷首,算是迴應。
“不是說讓你準備行李回去嗎?怎麼又跑過來了?”甘泉皺眉責備,可是卻不難聽出一絲寵溺的味道。
“我不是明早才走嘛,現在才中午,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吃的。”甘甜獻寶似的擡起手,拎着的塑料袋在哥哥面前晃了晃。
甘泉無奈地笑着。
靳名珩見狀,對甘泉說:“這事就這麼定了。”
甘泉應。
靳名珩便擡步往外走。
彼時,昕豐市與陽信的距離真的不算近,傅景之載着沈小薏回到縣裡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亮了。一夜沒睡,兩人的精神都不太好。
尤其是沈小薏,想到靳名珩當時對宋凝久揮巴掌的情景,現在還心有餘悸。又想宋凝久離開昕豐市時的模樣,又怕她受刺激,一晚上心都在擔心中煎熬渡過。
到了市區,傅景之顧不得吃早飯,就給靳名珩打電話。他報了醫院的地址,傅景之的車便一路朝着醫院開了過去。
車子剛剛在醫院的停車場停下,沈小薏便推門便往住院部跑。
當時傅景之看着她那模樣,真恨不得將她捉回來再塞回車裡。可是顯然不可能,只好拿了自己的外套,追上去,披上她的肩頭。
這也不能怪沈小薏,她當時一聽醫院兩個字,當即就擔心宋凝久出了事,所以根本就沒有意這些。不過想到自己的身上不妥,只好領了情,傅景之也鬆了口氣。
電梯抵達靳名珩所報的樓層,沈小薏才發現這不是婦產科,不由有些疑惑。
兩人在走廊上找着病房號,便看到一間病房的門被推開,然後靳名珩的身影出現。不及喊,一串答答的歡快腳步聲便越過他們,快速地朝着靳名珩的方向去了。
“靳少,要走了嗎?”甘甜眼裡只有靳名珩,所以根本就沒有在意走廊上的兩人。
“嗯,等個人,還有事要處理。”靳名珩回答。
“那個,這個給你吧,路上吃。那個,你雖然很忙,但是總不吃飯對身體可不好哦。”甘甜說。
靳名珩接過,頷首。
小女孩的臉莫名燒紅,剋制着自己的心跳轉身,哪知心太慌,腳下又是穿不慣的高跟鞋,一下子就崴了下。
“唔——”吃痛地哼出聲,眼見身子也失衡朝地面倒去,臉都嚇白了。
靳名珩只是出於下意識的舉止,伸臂,將她勾了過來,才免了她與地面親密接觸的機會。
頓時,她看着他,他在她心裡的形象更高大了。
靳名珩卻皺眉,放開她問:“你沒事吧?”
甘甜回神,趕緊搖搖頭,說:“沒事沒事。”然後突然纔想到自己剛剛有多丟臉,趕緊跑開了。
靳名珩原本就沒在意,順着她跑開的人影,然後看到了走過來的傅景之與沈小薏。
“靳少。”傅景之喊,卻沒拽住身喧的沈小薏。
“靳名珩,宋凝久呢?”她看着他,自然將剛剛那幕收進眼底了,真是非常生氣,所以直接問出來。
可是這麼不客氣,靳名珩又怎麼吃她這套?更何況她幫着宋凝久瞞着自己的事,他還沒找她算帳。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靳名珩問。
沈小薏聞言氣結,看着他那氣定神閒的模樣,眼睛裡都快要噴火了。
傅景之趕緊過來拉沈小薏,對靳名珩說:“靳少,小薏只是擔心宋小姐。你應該也已經知道了宋小姐的情況,她難免有點着急而已,你別介意。”
靳名珩看着打圓場的傅景之,脣角扯了扯,說:“擔心?她肚子裡的孩子嗎?就算有什麼事,也是她自找的,用不着你們操心。”
沈小薏看到他那個,彷彿是在說一切都是宋凝久活該的模樣,氣得抓緊了手裡的包,咬牙,可是還想揮到他那張欠抽的臉上怎麼辦?
傅景之當然是最瞭解她的,所以暗中及時抓住了她的手。別說她真對靳名珩動手討不到便宜,這對宋凝久也沒有任何幫助。
靳名珩看着她問:“怎麼?想打我?”臉上的表情輕蔑,明顯就是激沈小薏。
至於傅景之,他明明知道宋凝久的情況,卻不告訴自己,心裡也有氣,正好可以打一架。
沈小薏確實是想,不過還是因爲傅景之壓抑住了。他捏着沈小薏的手背,安撫,就好像說一切有他。
“靳名珩,你當初背叛了她。宋凝久都沒打掉那個孩子,你是不是還挺委屈的?”沈小薏爲宋凝久不平。
“誰說我背叛她了?”靳名珩截斷她的話頭,這纔是他最委屈的地方。
明明相愛,爲什麼她就不能信任自己?
沈小薏看着他,他那兇狠的恨不得殺人的眼神。她知道,事情演變到這一步,靳名珩就算出軌,承認不承認都已經沒有什麼太大的關糸。可是他的眼神告訴他,他沒有背叛。
沈小薏的情緒終於緩了一下,她說:“就算沒有,你委屈,所以就一味怪罪她嗎?就有沒有想到她爲什麼會這樣?懷孕的女人本來就容易多思。你明知道她那時候那樣患得患失,你怎麼不反省一下當初你自己都做了些什麼,讓她這麼沒有安全感?”
遠處的不說,就剛剛那個女孩吧。就算靳名珩沒有別的心思,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可是那個女孩呢?那樣的舉止看在自己眼裡都冒火,更別提宋凝久了。
可能同樣愛上的都是這樣愛玩的紈絝子弟,所以她分外能理解宋凝久。
有時候因爲愛,所以纔會變得計較。那時候的宋凝久無疑是這樣,而且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她的患得患失是因爲他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沈小薏是一路陪着宋凝久走過來的。她也永遠記得自己在三個多月前,靳名珩的別墅裡看到的宋凝久,像只被遺棄的小動物似的。
她在醫院裡被通知流產,傅景之打了一晚上的電話都沒有聯糸到靳名珩,他又能不能理解當時宋凝久的心情?
讓她想到一句在某本書上看到的臺詞:他就這樣捨棄了她,連通知一聲都懶得。有誰能瞭解那種無助?當時的宋凝久,整個世界都毀滅了一樣。
她說夢是該醒了,她居然將自己與他的戀愛,當成一個夢,可見他當時給了她多少安全感。
靳名珩面對沈小薏的討伐,面色繃得極緊,一字一句都在耳膜邊敲擊。傅景之怕她真把靳名珩惹怒了,趕緊將人拉開,直接抱進了電梯裡,說:“小薏,一切交給我,你先下去等。”然後幫她按了關門鍵。
傅景之再折回來時,靳名珩正在窗邊抽菸。嫋嫋的淡白煙氣將他棱角分明的五官縈繞,整個陰鷙的側面,讓人不敢輕易開口。
“靳少,有句話我一直沒有機會說。當時並不是宋凝久要流產的,而是醫生當時說她的情況要保胎很危急,孕婦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所以建議她做流產手術。”
“當時你的手機打不通……”
靳名珩聞言,抽菸的動作微頓,是因爲突然想到了自己出機場時看到的那個未接電話。他當時打過去是傅景之接的,說宋凝久在做流產手術。
那麼那個電話,是她打來跟自己商量的嗎?
聞言,他看着傅景之的眼神更兇狠。
接觸到他那個表情,傅景之當時心就悚了下,趕緊解釋:“這事我三個月前就想跟你說了,可是你那狀態……”
他一副宋凝久與他從此再無半分瓜葛,誰提就殺無赦的模樣。他哪敢提?而且跟他混的時間基本沒有,傅景之當時也以爲宋凝久真的流了產,想想再提這個只會讓靳名珩更難受,自然就沒有說。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她孩子沒有流掉的?”他問。
傅景之聞言,心虛了下,說:“幾天前。”
靳名珩聽到回答勾了下脣,只是那弧度很冷,然後抿滅了菸灰,說:“很好。”
傅景之看他那模樣,真是渾身都冒冷汗。
他說:“你們既然沒有別的事,孩子也在,就不要爲難宋凝久了吧?沈小薏說她當初保下這個孩子不容易,冒着生命危險的。”
靳名珩拍了拍他的肩頭,說:“看好你自己的女人。”這話裡也讓人分不清是幾層意思,讓傅景之心裡更加打鼓。
——分隔線——
靳名珩讓人調了宋凝久當初在昕豐市的住院病歷,以及在陽信縣這邊所有的檢查病例。對着那些枯燥的醫院用詞,看了許多,臉色越來越凝重。
回來的時候,宋凝久已經吃過晚飯。宋凝久的情況有些不穩定,每天來往醫院也很辛苦,他讓醫院安排了醫生定時過來檢查。
“靳少。”保姆迎上來。
“嗯。”靳名珩應了聲,掃了眼客廳,然後又看眼餐廳,並沒有宋凝久的人影。
“靳少還沒吃飯?”保姆猜測地問。
靳名珩頷首,擡步往餐廳走。
保姆進了廚房,趕緊又將準備的飯菜熱了熱,給他端上來。
“宋小姐呢?”靳名珩問,意思是讓她上去把人喊下來吃飯。
“宋小姐已經用過了。”保姆回答。孕婦本來就餓得早,而且這都已經過了飯點了。
這時樓梯間傳來腳步聲,他擡眼就瞧見宋凝久與穿着白袍的年輕醫生從樓上走下來。
宋凝久看到坐在餐廳的靳名珩時,只是掃了一眼,便將醫生讓進了客廳裡。
那醫生只知道是醫院特別叮囑出診的,所以分外小心,卻並不認識靳名珩,只遠遠朝他禮貌地頷首,然後便隨宋凝久過去了。
其實也沒聊什麼特別的話題,都是圍繞孩子的。比如心悸時怎麼測量孩子的胎心,平時睡覺時的姿勢,非常詳細,甚至連飲水、吃飯、散步這些細節都有涉及。
靳名珩坐在那裡,遠遠看着宋凝久專注是看着那個男人,不時拿筆在筆記本上記着。男人的聲音清清淡淡,卻不時冷幽默一把。
他看到宋凝久的脣角微揚起來,那笑容極爲刺眼。遇到不懂的問題還擡頭,兩人的頭都快捱到一起去了。
當時心裡蹭地一下就起了火,筷子拍地一聲拍在桌面上,引得保姆、宋凝久與那個醫生都過來。只是大家看着他那陰鷙的臉色,都不免有些茫然。
“靳少,菜不合口味嗎?”保姆走過來,戰戰兢兢地問。
靳名珩說:“湯太燙了。”
保姆馬上端下去,實際上她看到靳名珩一口都沒有動那個湯。
靳名珩轉頭,見那兩人又開始討論,只得從椅子上起身,走了過去。
“這時候胎心多少下才算正常範圍呢?”宋凝久一副好學生的模樣問着,手裡的筆卻被伸過來的一隻大掌給抽了出去。
她擡頭看到靳名珩的臉。
靳名珩則表現的十分淡定,順手還拿走了她的筆記本,自己做在醫生右側的單人沙發上,說:“我來記吧,你懷着孩子就該休息。”
這時那醫生再遲鈍,也明白過來,馬上坐起身子,有些尷尬地笑着,然後對靳名珩說:“正常胎兒的心跳範圍是120—160次/分的。但是宋小姐的身體狀況一直不是很好,胎兒也會受到影響……”
靳名珩認真聽着,一一在她的筆記本上劃上他龍飛鳳舞的字體,不時擡眼瞧着上面她娟秀的字體,彷彿是在做比較似的。
也不知怎麼,反正有他的地方,宋凝久就感到有壓力,呼吸都感覺困難。於是乾脆起身,對醫生抱歉地笑了笑,逕自上了樓。
她一走,靳名珩的臉色更難看。
那醫生明顯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對,但還是客氣地問:“那麼靳先生,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靳名珩收回目光,說:“沒了。”語調生硬,可聽出心情極爲不悅。
“那好的,我明天會再過來。”醫生起身,由保姆送出別墅。
靳名珩聽到那句明天會過來時,更是吐血,手裡攥着那本紙質筆記本半晌,才扔回茶几上。然後便拿了電話打到醫院去質問,縣級人民醫院的婦產科怎麼會有男醫生?而且這醫生還不是他讓人請的那些專家之一。(潛臺詞,這男醫生爲什麼派到他家裡來了?)
那頭笑聲十分抱歉,回答:“靳少,李醫生一直就是宋小姐的主治醫生啊,這個出診的人選也是宋小姐指定的。李醫生雖然是男性,可是靳少請放心,李醫生在業界也是很有名的。”那頭再三保證。
可是靳名珩越聽眉卻皺得越緊,怪不得剛剛看他們那麼熟稔,原來之間都一直是那個男人給她看病。
雖然說現在的宋凝久大着肚子,他不擔心別人對她有非份之想,可是想到有男人靠近她,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尤其是剛剛兩人那旁若無人的模樣,簡直把他當空氣。
宋凝久可以對別的人笑,看到自己卻那麼漠然,總之不爽。
彼時,宋凝久回到樓上次臥,慢慢歸整着靳名珩從沈家收拾來的東西。她整理的很慢,但是可以消磨時光。靳名珩打開房門的時候,就見她坐在牀上疊衣服。
聽到腳步聲擡頭,就見他手裡拿着自己的筆記本走過來,高大的身影佇立在牀尾,低睨着她手上的動作,說:“這些可以讓王媽來。”
宋凝久卻根本就沒理他,從他手裡拿過自己的筆記本,隨手翻了翻自己記得東西,確定沒破損,然後轉身放到牀頭,低頭繼續忙碌。
靳名珩站在牀尾等了五分鐘,確定自己是被徹底無視了,不爽地捏住她的腕子。
宋凝久擡頭,看着他的眸色分外冷漠,問:“靳少,有什麼吩咐嗎?”
靳名珩瞧着她那樣模樣,胸口說不出來的堵。
宋凝久見他只是抿着脣不說話,擔心他又是心裡不痛快,又些說些難聽話來刺激自己。低頭,下了牀,便要往外走,想要躲開。
靳名珩看到她這樣,直接就拽了她的腕子。她一驚,背已經被他壓在牀尾的衣櫃上。
“你幹嘛?”宋凝久看着他突然傾過來的身子問。
靳名珩對上她看自己的眼睛,裡面沒有驚慌,只有漠然。彷彿無論他對她做什麼,她都不會意外,也不會在意。想到她對那個男醫生露出的笑容,他心裡就不平衡起來。
她對一個毫不相干的人都能笑,爲什麼對自己不可以?
靳名珩聞言笑了,手探進她的衣襬裡,沒有隔着衣料,掌心的溫度直接觸上她的肚皮,他感覺她的身子僵了一下。
“沒什麼,我只是想摸摸我的兒子而已。”他回答,無恥又理所當然。
宋凝久伸手便想推開他,卻被他一隻大掌捉住兩隻手提在胸前。她動彈不得,只得任他的指尖在肚皮上游走,裡面的寶寶好像有感應一樣,動了一下。
靳名珩的表情也是一僵,眼裡難掩激動。是因爲第一次這麼清晰地感覺到寶寶的存在,他在動,他在踢自己嗎?
爸爸與孩子,血總是濃於水,她想這是她的孩子第一次感覺到來自爸爸的撫摸,所以也忍了。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大概過了兩分鐘,肚子裡的孩子好像她彷彿纔回過神來,對上靳名珩淬笑的眸子。
她動手推他,自然是沒推開。
他利用身高的優勢仍壓着她,卻巧妙地避開了肚子。手仍在她的肚皮上摸着,彷彿對這樣親子的互動意猶未盡,畢竟她離開的時候,胎兒還不會動。
可是他摸了半天,胎動卻越來越微弱。
“寶寶的胎動不會持續太長時間,他還小,容易累的。”除非母親極度不安。
“哦?”剛剛期待的表情收斂,眼眸中漸漸淬出一絲戲謔,他問:“你的經驗哪來的?那個醫生也是這麼檢查胎動的嗎?”
他在激她,激她打自己一巴掌而已。
宋凝久聞言,開始是瞪大了眼眸,因爲萬萬沒想到他會有這麼齷齪的思想。隨即一把怒火燃燒了理智,被他捉住的手不知道怎麼抽出來的,反正揚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靳名珩,你混蛋。”他居然這麼侮辱她。
這巴掌真挺重的,幾乎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打得他頭偏側過去。白皙的臉頰五指印俱顯,時間彷彿被定格,然後鏡頭又在慢慢回放。
他慢慢正過臉頰,舌尖在破了的脣角舐舔了下,然後抓住她因爲打人而震麻的手,問:“怎麼?解氣了嗎?不解氣再打。”說着,便要拿着她的手揮向自己。
臉雖然是痛的,可是心裡就痛快了。他欠她的,他打過她一巴掌,他都記得。
宋凝久卻狠力將手抽了回來,她不知道他的意圖,只是閉上眼睛,因爲他的話而感到滿滿的恥辱。
他看着她闔上的眸子,睫毛濃密粗黑的如同兩把小扇子,扇形下蓄着一層水光,卻倔強的不肯留下來。說:“靳名珩,他已經有聽覺了,你確定你一定要這樣嗎?”聲音靜靜的,卻含着悲慟。
靳名珩聞言,眸色一震。
最後他是怎麼出去的,她不知道。她只是覺得渾身都累,衣服也沒有整理完,倒躺在牀上睡着了。
半夜,感覺渾身都不舒服,可是眼皮又很重。感覺有人在身邊走動,在細心詢問,她想說她渴,可是卻發不出聲來。就在嗓子乾裂的難受的時候,終於有水喂進來。
身子被撐起,隱隱約約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彷彿知道是誰,又不願意去多想。勉強喝了兩口水之後,又被放平回牀上。
一直都在渾渾噩噩地睡着,再醒來時,又是在醫院裡。牀邊守着一個人,大概是時間太久累了,所以趴在她的手邊。她試着慢慢擡手時,沈小薏聽到動靜馬上醒過來。
“凝久,凝久你醒了?”明明就看她睜開了眼睛,沈小薏彷彿都感到不能置信一樣。
宋凝久看着她欣喜的眸子,然後目光在病房裡掃了一圈,問:“我怎麼了?”
“你半夜發高燒。”沈小薏說,眼睛裡充滿了擔心。
宋凝久仔細想了想,眼前似有靳名珩的影像飄過,便甩了甩頭,說:“不記得了。”
“不記得也好,好好休息吧。”沈小薏安慰。
宋凝久點頭,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還是凸起的,心總算是踏實了
沈小薏看到她那個表情,不免覺得心酸。
“靳少回昕豐市了,讓我留下來陪你。”沈小薏說。
因爲醫生說宋凝久的情況原本是很穩定的,現在卻時常發生狀況,是因爲心緒不穩,受刺激所致。那個男人也許覺得對不起宋凝久,所以愧疚地躲開了吧。這樣也好,這樣宋凝久可以安心的養胎了。
出院後,沈小薏陪她住在那橦別墅裡,定期向靳名珩彙報下情況。雖然心有不甘,但這是他答應自己照顧宋凝久的條件。
明明就是他的老婆、孩子,沈小薏雖然心有不平,卻還是照做。
那個男人每次在她彙報完以後,總是隔很久才嗯一聲,然後掛斷。每次她聽到那些忙音的時候,就有點想摔電話。
這兩個人也不知怎麼了?有問題就搬出來解決啊。
醫院配合營養師制定了菜單,王媽每天都按照單子準備食材,連下午茶都要嚴格按照規定來做,宋凝久的任務便是吃,睡,將身體養好,每天無所事事,讓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圈養的一頭豬。
還好有沈小薏在,每天負責陪她聊天,逛街,偶爾去沈家坐坐,每當這時候便是她最輕鬆的時光。轉眼,第二個星期也過去了。
靳名珩一直沒有露面,她的精神狀況還可以。這天,沈小薏陪她去做了最後的檢查,然後確定剖腹產事宜,日子定在三天後。
“小薏,真的沒問題嗎?會不會太早?”回去的路上,兩人坐在車子後座,她心裡還是有顧慮。
“沒事的,醫生不是已經再三保證過了,寶寶生下來,只要好好調養,一定會很健康很健康的。再說,現在早產的嬰兒這麼多,醫學又發達,你就要瞎操心了。”沈小薏安慰。
她如果堅持足月生產的話,後幾周誰也不能保證發生什麼事情,這是都不願意看到的。
宋凝久將目光調向窗外,她儘量不去想這個寶寶生下來會怎樣。因爲她多少也已經被說服,至少這是他們都會危險最少的方法,重要的是她和寶寶都會活着。
思緒飛轉飄忽着,車子突然在拐彎的地方有些失控。她身子被沈小薏護住,來不及問怎麼了,便聽到前面司機驚恐的尖叫:“剎車失靈了。”
------題外話------
下一章就生產了,猜猜男孩女孩o(n_n)o哈哈~
至於這個悲催的車禍,劇情需要,不要拍俺,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