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什麼錢?”染夕夏大聲驚叫,豈有此理,她從來都沒借過他一分錢。
唐梓川的聲音不大不小,清冽地盤旋在她的頭頂,聽在染夕夏的耳裡,卻仿若晴天霹靂,“參加兩次宴會,在萊恩的店裡穿走兩件晚禮服,一件二十八萬,另外一件四十萬,至於化妝費、盤頭費,高跟鞋費,我大人有大量,可以忽略不計。”
“大叔,那麼兩件破衣服,要六十八萬,你怎麼不去搶錢?”染夕夏一腔憤怒悶在心頭,站在他的對面,雄赳赳氣昂昂地敵視他,剪裁流暢的手工西服,只扣了中間的那一粒,領口的鈕釦解開,露出性感的一小片白皙肌膚,蘭芝玉樹地靠在牆壁上,優雅得令所有女人心生好感。
但是說出來的話,不是哄騙就是欺壓,一股子仗勢欺人的屎樣——
染夕夏正在氣哼哼,老男人的手心遞了過來,上面靜靜地躺着兩張紙條,“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惱怒地一把抓過來,染夕夏放在眼前,定睛一看,原來是兩張發票,金額和他說的一模一樣,蓋的章正是萊恩的店。
她詫異地盯着那個衆人皆知的logo,居然是頂級品牌旗艦店,我湊,她當時怎麼就沒看清楚呢?
可就這樣被老騙子痛宰一頓,她死也不甘心,“明明是你有求於我的,我才選了兩件那麼醜的衣服,平時我根本就穿不上,大不了我洗乾淨後還給你就是了,我就是個窮學生,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行,這筆帳我可以一筆勾銷,但……”成功地看到小東西嫩臉煞白,唐梓川才慢悠悠地開口,“救陸雲菲這件事,總是你求我的,唔,我得好好算算,我的誤工費,精神疲勞費,還有開車的油費,另外醫藥費,營養費,護理費等等,不多不少,剛好兩百五十萬。”
“二百五十萬?”看着老男人那張志得意滿的俊臉,染夕夏幾乎氣炸了,“我還是那句話,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沒錢還也行,看在我們這麼熟的份上,親我一下,可以抵……”
唐梓川的話還沒說完,染夕夏蹭的一聲竄到他身旁,對準他的左邊臉,“啾”地一下,啾完後,毫不留戀地後退,一字一頓,“唐,大,叔,親完了,咱們互不相欠。”
她擡腿就要跑開,唐梓川攔住她,“我還沒說完,親一下,可以抵一萬,你還欠我兩百四十九個。”
“去死。”
染夕夏怒火中燒,擡腿氣勢洶洶地朝老男人的身上踹過去,正中他的腹部,滿意地聽到他發出悶哼,她還想再踹第二腳,被他接下來的話釘在那,“再踹一下,陸雲菲會被醫院趕出去睡大街。”
染夕夏“……”
好吧,你有錢,你是老大!
樓梯離陸雲菲所在的vip病房不遠,圓臉護工聽到動靜跑出來查看,見到是唐梓川和染夕夏,滿臉堆笑,“唐先生,染小姐,你們出去約會回來了?”
“我沒和他約會。”染夕夏悻悻地收回腿,果斷離開。
再和老騙子呆在一起,她指不定會被氣得少活兩年。
身後,傳來唐梓川磁性低沉的嗓音,“生氣了,正哄着她。”
染夕夏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門邊。
她真的很想找個無人的地方大哭一場,爲毛要相錯親,惹了這麼一尊大佛?
陸雲菲躺在病牀上,笑得好不開心,“夏夏,你怎麼了,一臉便秘的表情。”
“出門踩到一坨翔。”
第二天早上,平常準時報道的唐梓川沒有出現,染夕夏很高興。
那個老騙子肯定是心中有愧,不敢再來糾纏自己。
哼着歌起牀後,染夕夏殷勤地湊到陸雲菲頭邊,“寶貝兒,想吃什麼,盡情地點,我請客。”
“西湖醋魚,東坡肉,紅燒獅子頭,北京烤鴨,白斬雞……最好來一桌滿漢全席,我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吃盡天下美食。”
陸雲菲林林總總,數了十幾份全國名菜,她每說一道,染夕夏的臉色就黑了一分,到最後,徹底黑成碳色。
如果不是看在陸雲菲是傷病員的份上,染夕夏早就賞過去幾個爆栗子,“菲菲,醒醒,咱們還在溫飽線上掙扎,能不能整點現實的,油條配小米粥,大蔥配饅頭就不錯。”
“也不是不可以美夢成真,唐大叔就可以辦到。”
“以後不許在我面前提他,提一次,我撓你一次。”染夕夏撲向病牀上的好閨蜜,小手伸進她的胳肢窩,不斷地呵癢癢。
陸雲菲癢的受不了,連連求饒,“好夏夏,放手啊,我不說了,再也不敢。”
“哼,這還差不多,我出去買早點。”
染夕夏把圓臉護工叫進來,抓起粉色的小挎包,急匆匆乘坐電梯,下到一樓,沿着寬闊的水泥馬路,走向馬路兩旁的小吃店。
她正要四處搜尋價位適中的吃食,肩膀被人從後面大力地推搡。
一羣小報記者扛着長槍短炮,把鏡頭全部對準了她,犀利而難堪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
“染夕夏小姐,你是介入唐梓川先生和陸佳棋小姐中間的小三嗎?”
“陸佳棋小姐遭遇車禍死亡,是不是你暗中密謀的?這樣一來,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登上唐太太的寶座。”
“聽說,因爲你的介入,唐梓川先生才取消與陸家的婚約,是不是真的?”
“染小姐,你不回答,是不是代表默認?”
……
聽到這麼勁爆的話題,圍觀的羣衆越來越多,朝染夕夏站立的方向指指點點。
“對不起,無可奉告!”
經過染璟楠的背叛和陸雲菲的綁架事件,染夕夏變得比以往堅強了許多,她強自鎮定,面容平靜,不露一絲聲色。
這些問題,個個刁鑽古怪,一個不慎,就會落入圈套,任由他們胡亂編排。
“無可奉告?”一個眼神閃爍的中年男人大聲怪叫,“你是看不起我們小報記者嗎,別忘了,你就是一個窮學生,出來賣的,有什麼了不起的。”
“就是就是,敢給我們甩臉,以爲被唐總睡了就高人一等,我呸,狗眼看人低。”
話語越說越不堪入耳,聽到後面,染夕夏的臉都綠了。
這羣記者如此不遺餘力地羞辱她,到底是爲了什麼?
”對不起,請讓一讓,讓我出去,行嗎?”
在嘈雜的氛圍中,染夕夏的話幾不可聞,她低着頭,掩飾臉上的惶恐和懼怕,努力地挪着腳步,一步一步穿過人羣。
眼看還有幾步就能闖出包圍圈,有個怪異的聲音突然冒出來,“陸佳棋小姐的死肯定和這個大學生脫不了關係,怎麼就這麼巧,剛剛爆出你是小三,沒兩天陸小姐就死了,那車禍肯定是人爲的,一定是你*,一定是。”
“爲陸佳琪小姐報仇,誓爲死者討公道!”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不要臉的三兒,從哪裡來的,滾回哪裡去。”
極其難聽的辱罵聲朝染夕夏蜂擁而至,她嚇的臉色煞白,單薄的身軀止不住地哆嗦,上下牙關叩得厲害,“不,不是我,我沒有殺人。”
“我沒有……沒有殺人。”
觀衆的情緒被瘋狂地煽動,衝動佔據了情感,在某些人別有用心的引導下,前赴後繼地衝向染夕夏。
染夕夏被無數陌生的人推過來搡過去,有人用指尖掐她的臉頰,用腳踢她的腰骨,甚至有不要臉的混混,專門摸她的下半身,她急的一下子哭出來,“放,放開我,我沒有殺人。”
沒有人聽她辯解,目光所及之處,每一雙眼神裡,全部充滿鄙視和厭惡,彷彿她就是令人生厭的殺人兇手。
那一瞬間,染夕夏甚至認爲她確實該罵該打,如果不是她相錯親,惹起唐梓川的注意,她就不會被他糾纏,被他惦記,從而破壞老男人和陸佳琪的感情。
他不退婚,陸佳琪就不會死。
突然,一顆臭雞蛋砸中染夕夏的腦門,一股難聞的腥臭味衝入鼻端,她再也無法忍受下去,雙手捧着腹部,艱難地彎下腰,大口大口地嘔吐。
“嘔……”
空空的胃部,根本吐不出一點東西,可染夕夏就是覺得難受,恨不得把身體裡面的五臟六腑嘔出來。
好疼啊,誰來救救她?
眼神閃爍的中年男人繼續鼓動,“喲,這是有了孽種吧,難怪要急着*。”
“打她,就是這種不要臉的大學生太多,敗壞社會風氣。”
唐梓川剛跨出車門,聽到一片鬧哄哄的嘈雜聲,皺眉,目不斜視地走向醫院大門。
徐毅跟在後面,右手拎着幾大包東西,裡面裝着三四個食盒,都是送給病房裡兩位小姑娘的早點。
他沒有唐梓川的定力,忍不住好奇地回頭看熱鬧,咦,被團團圍在人羣中的女生,看起來非常眼熟。
陡然,他目光一縮,發出驚呼,“唐總,是……是染小姐在裡面。”
話音未落,徐毅的身邊颳起一陣冰寒的冷風,某人跨步疾如流星,速度快的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