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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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說接受亦或不接受,閔安月做爲一個平白受益的局外人一時就很難說話。心下滋味僵硬,面上難掩。又把文件遞還回去:“容顏,你還是再想想吧。畢竟讓利太多了,讓我很難收受得起。”

容顏面不改色,依是淡淡:“談不上受或受不起,其實秦少給的恩情遠不是這些可以表達。知道你們不缺什麼,想感謝也無從下手。感饋秦少的,你代他收着也正當應該。若合作就這樣罷,再說你起始認定我該值的價碼,不就這些麼。”

閔安月頓時尷尬,守着這一些人像無地自如。容顏還是瞧出了她對她的看輕,而且字裡行間已經表達出不滿。就這樣不着痕跡的抗議回去,風向陡時逆轉得措手不及,又讓人極難自處。她看輕她多少,結果都變相的被她討算回去了。閔安月微微覺得,這不是個簡單的對手。當年容顏看似走得落破,她卻沒有預料中的勝利快感,如今更加的覺得,是她輸得慘淡。

一時捏着合同收放不是,閔家已經經歷了一場變故,纔在秦遠修的幫襯下有所好轉,再經不起任何波折,她必須將自己的事業做大做強,纔不至於像這次一次束手無策。她實是不能高傲的說,這些恩惠對她不算什麼,她有多需要這筆錢,自己心裡最清楚不過。再三斟酌,還是收入囊中。許是容顏出現的那一天,她閔安月註定就要星相大轉的。

微許的苦澀漫進肺腑,擡起頭邀上容顏及衆人:“爲了慶祝我們合作成功,大家一起吃飯吧。”

容顏已經收拾好包,站起身:“你們吃吧,我和沈莫言還有其他事,就先走了。”

一邊起決策的主心骨地位的重頭人物秦遠修至始若無其事地翻他腿上的書籍,聽了容顏的話,按了兩下眉骨,諱莫如深的看向她。

沈莫言也已經站起身,雙雙表露出走人的意圖。好一個嬌豔若陽的女子,又好一個細雪颯颯的男子,燈光下竟然微微晃人的眼。

劉小觀戰了這麼久,望着容顏的目光已是無比欽佩,還有濃濃的感動。conad1;容顏的形象陡時在她心裡頂天立地,巍峨高大起來,她們從小在一般的家境里長大,只在做夢的時候纔會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的戶頭上也能有幾千萬的存款。而容顏爲了替她們打發一個人情,揮手一擲就沒了。

夏北北看過去的目光倒從容,這一生她千恩萬謝其實最該謝的人就是容顏,這件事她一早就知道,而且銘字於心。小心的掩在胸懷裡,永不忘記早是她一輩子的信念。這一會兒那個內心的格子又滾燙滾燙,但面上總還能不像劉小那樣失控,拿起沙發上那一沓書,一步步朝她邁過去,往桌上一扔,一臉兄弟豪情的不客氣:“往哪兒走,把名簽了再說。盼星星盼月亮白盼你這麼久了,說走就走麼。”

容顏一拍額:“瞧我這腦子。”纔想起這碼事,又把筆翻出來,招呼站得遠遠的劉小:“你傻啦,還要不要?”

劉小又開始抽搭,委委屈屈的走到近身處,叫了聲:“小顏……”就差哭天抹淚給她看。

容顏皺眉:“瞧你那鬼樣子,知道我的名字能賣錢了,眼神都不一樣了。”低下頭龍飛鳳舞的畫,幾本書轉眼就簽完了。沒經過刻意的訓練,字體還跟當年在書皮上寫的一樣,而且鍵盤用久了的,多少還有些退化。

夏北北拿在手裡端詳,感覺慘不忍睹:“你的字啊,看得我心疼,我怎麼感覺這書貶值了呢。”

劉小傻着臉:“是啊,你的字怎麼還不如當年了呢。”

容顏有點兒受打擊,死撐着:“太久不寫名字了,手生。”轉眼看一圈,瞧瞧還有哪本沒簽的,速戰速決,還有事呢。一眼落到秦遠修手裡,兩步走過去。

她速度這樣快,還是不及他,秦遠修已經合上書頁放到一邊按在手掌裡,眉目還是淡的,眼裡卻泛起抗拒的旋渦,好像此番雄赳赳的人要來將他怎樣。

秦遠修仍舊將書佔有性的按在一邊,涼涼的:“不稀罕。”

容顏皺了皺眉:“你……”想說他,你怎麼那麼不識擡舉。話要出口又作罷,他什麼時候識過擡舉,早些年就很看不上她那兩把刷子的。覺得他這樣簡直錯過了一次與名人親密接觸的大好良機,替他惋惜的搖了搖頭。“你既然不想籤,那就算了。”

收起筆,覺得徹底沒什麼事了,就對沈莫言說:“我們走吧。”

劉小癡傻的時候格局總是很安穩,事態氛圍也都安然的沒話說。可是,她一有所反應,就有些亂套。偏偏容顏踏出這一腳的時候劉小錯亂的靈魂從感動的茫然裡歸位了。將人拉住,提出非份要求:“你和學長要去哪兒裡?帶上我一起好不好?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拒絕。”抱上籤好的書,已經做好尾隨而去的準備。

不想容顏面朝她,也很大方:“我好意思啊,怎麼不好意思呢,特別好意思。你別跟着了。”

劉小哭喪臉,轉頭:“北北,你看小顏。”

夏北北奈何的閉上眼:“小小,我也覺得你臉皮是有點兒厚了。”

劉小反思了一下,折中:“那好吧,只是你是‘模樣你知’太讓我激動了。我有很多事情想問你。”微微正式了一下,讓人一眼看出她接下來要說一個很正式的話題。果然,就聽她問:“你可真是個純潔的好姑娘,整本書幾十萬字竟然沒有一滾牀單的情節,我對你有點兒刮目相看。在這個肉慾橫流的時代裡,真是難得。”

容顏被誇讚得很是迷茫,偏頭深思了一下,平靜說:“其實我想寫很多滾牀單的情節的,可是,現在打擊淨化網絡文學的風氣實在太高漲了,嚴格得我都無從下手。寫這篇小說的時候我正忙於奔波生計,實在倒不出時間改得跟其他人那樣,既可能肆意且經常的滾一滾,還能隱諱得不被查出禁詞不允通過。”話到此處,做出十分惆悵的模樣,竟感覺像是天大的遺憾。conad3;真是純潔得既不心甘也不情願。

劉小被雷得張大嘴巴不說話。

閔安月鬼使神差的也能冒出來,盯緊容顏的眼道:“這本書我也看了,是個被夢挾持的少女,在夢境裡跟一個人面桃花的男子相愛的故事,寫得真是至情動人。你是怎麼想到這個故事的?怎會有這樣的靈感?”

容顏“啊”了一聲,略微不好意思對上她探究似的一雙眼,但終歸臉皮不薄,表現得實在從容:“啊,我沒有什麼靈感,只是覺得這個或許可以賺錢又打發時間,就花了一星期的時間看了很多小說,一拼就可以了。”

夏北北頭疼,而且越聽越疼。扼腕的對容顏講:“行了,不是很趕時間麼,快走吧。別再顛覆我們頭腦裡這點兒東西了。”

容顏一副肯誠相:“小小不說有很多問題要問麼?不問了?”

夏北北擺手:“走,走,走。”

容顏說一句:“那我真走了啊。”捎上沈莫言,轉眼出了包間。

宋瑞跟出的目光若有所思,擡腕看了下時間,叫上夏北北:“我們也回吧。”

跟秦遠修和閔安月道過別,三人從包間裡出來。

劉小還轉不過味來,矇頭蒙腦的對夏北北說:“沒想到〈桃花劫〉是被小顏這麼稀裡糊塗造出來的,真是傷我的情懷啊。”默默一回味,又自言自語:“但無論怎樣,我還是很喜歡。”

夏北北不答她,轉首看向宋瑞:“你信小顏麼?”

宋瑞輕笑了一聲,看她:“信容顏絕對死得快。”

夏北北被他一句話逗得笑彎眼,真心實意:“我也不信,容顏讓我很驚灩,時不時就會有這樣的感覺,我覺得她內裡纔不這麼迷糊。”

宋瑞笑開懷:“這麼想就對了,我老婆果然眼力非凡。那丫頭腦子裡乾貨多了去了,不是你告訴我的麼,說她大智若愚。”

衆人一收場,空間靜寂下來了,秦遠修反倒像沒了看書的興致,還坦開在腿上,視線望向不知名某處,說不出是空是沉。

閔安月坐在他身邊,又像打了一場大仗,渾身疲憊。靠到秦遠修的肩頭上,有氣無力的悠悠說:“我真是沒想到,沒想到‘模樣你知’會是容顏,她真是讓我無話可說。”

秦遠修收回遠望的視線,慢條斯理的合上書。修指來來回回撫着封面那一枝鮮活似春的桃花,像撫着一個人的眉眼輪廓。

輕描淡寫:“是沒想到。”

半昨,閔安月又嘆:“我爲這個‘模樣你知’打造了幾款衣服,都是我最滿意的作品。容顏那個樣子穿上了是什麼效果有些不敢想,我想我會嫉妒她,怎麼辦,後悔了。”

秦遠修低頭看她:“後悔了就將後續事宜改了,不讓她登場就是。”

閔安月坐直身子,嘟着嘴細細看他,非讓他一絲情緒都不露她的眼瞳,意有所指:“你是擔心我因嫉妒她不好受,還是擔心那樣發光發亮的容顏會引來更多人的覬覦青睞?”

秦遠修若有似無蹙了下眉頭:“這個還要我說出來麼。”

閔安月徹底笑得悽苦:“還是別說了,都說明白就沒意思了。”

正值暑假,學校裡除了極小部分的留校生,若大的校園照以往安靜許多。長長的校園甬道上,路燈奄奄的亮着,暈黃的一片片光影輕風一吹,隨着樹影像微微搖曳。

有做兼職的學生才坐着擁擠的公交回來,形色匆匆,奔往宿舍的身影都透着一股久違的味道。自習室的燈依舊亮着,每個系都有國家級的大型考試,時間不定,或者考研,至始每個假期校園裡都不孤寂,時常可見的悶頭苦讀的學生。

容顏看着這些身影忽然心生感慨,觸及到這種似曾相識的事了,便不得想起過往的人。以往她和劉小也曾一心想要考研過,暑假便沒有回去,天天拎着包和暖水瓶正兒八經去佔好的位置上自習,酷暑的時候乾的流鼻血,晚上去學校對面的包子鋪吃豆腐餡的包子,那一段的日子當時覺得可真是沉悶,乏味又苦澀,想結束,又怕時間太快什麼也來不及看。日子慢悠悠的喘息又呼嘯着步伐飛快。劉小時常扔下考研資料抱怨:“不看了,不看了,今天bbs有更新,回宿舍放鬆一下心情。”

她表面上不允,心裡也感覺癢癢,坐不住了,便扔下書買上飯一起。

餐廳二樓的砂鍋是後起之秀,容顏的最愛,劉小喜歡三樓的回鍋肉片。記憶中從一入學就倡導搶殺小強,樓管阿姨兩隻眼睛從來都盯得緊,不允帶飯進來。幸好她們大學時代一直住101,先進去一個接應,另一個從後窗遞進去。來去需經過樓管阿姨的辦公室,從來以爲天衣無縫,直到畢業才知道阿姨眼睛雪亮,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相鄰的感情不是白培養的。

日子晃盪之後,那個乾冷的冬季她們與無數考研生一起打過一場大戰,冬去春回,她因英語薄弱只過了c區線,不想調劑只得作罷。劉小咬牙切齒再戰一年,最後也是怏怏放棄。那時的她們胸無大志,只要不掛科不重修,分數高低並不是很在意,畢業論文想着花大把的時間拼湊了再拼湊,面目全非到自己都慘不忍睹,參考文獻也要用現成軟件,句不成句,反功後一股腦的交給夏北北。可是,每每思及起,都覺得那段日子安逸美好成一團,飄在半空像泡泡一樣。陽光下再翻出來,還是色彩斑斕。

容顏心口又塞了滿滿的一團,軟得不能再軟。就是這所校園,看了又看,還是看不夠。

沈莫言伸手按住她的雙肩,低頭輕笑:“怎麼?記憶又上心頭了?”

容顏捂着臉嘆氣:“真是想念過去,以前雖然沒爭過氣,可是傻着臉也覺得很開心。你離開之後沒再想過這裡嗎?”

沈莫言身上像有木質的香氣,自然流露。和着陣陣風影,就像立在清香四溢的山林中,暢然一片。

他聲音低低的,也像嘆息:“你在這裡,我怎麼會不想。”簡直想瘋了啊,起初那兩年感覺自己夜不能寐,思念如潮,一但漫上來就會有窒息的感覺。一想到她還在這裡,再想起這個校園的角角落落都覺得眼眶又溫又熱。如果別離會傷疼如斯,他真想自己過往的歲月不要那麼優秀,一年年重修也心甘情願,至少可以看着她年復一年。哪怕遠遠的。

容顏擡頭,今夜是個陰天,沒有星子,只有迷離的光,是從不遠處的那棟大廈借來的。他們隔着一段手臂的距離,沈莫言的雙手規矩又貼心的搭在她的肩膀上,掌心有滾燙溫度,半低着頭靜靜的盯着她一雙已泛上水汽的眼。這一條路是通往主教的其中一條,兩側是茂密濃蔭,曾經時常能看到情侶在這裡熱情相擁,這是一個熱情又大膽的年代,好像再多的情感也不夠釋放。如今他們就靜靜的站在這裡,一時像替換了別人。

容顏看着沈莫言的時候腦子轉動得很快,又像遲緩得徐徐而進,半晌都動彈不得。記憶重上心頭不假,愁也像上了心頭。她覺得自己有些感傷,近而情緒低落。過去的東西即便想要碰觸也要選好時機,因爲那是一種催化劑,你快樂的時候它可以讓你更幸福,你不幸的時候它可以讓你更悲傷。容顏覺得現在就不是個回憶的好時候,這些親近的感觸成了她的愁上愁。這樣看着沈莫言的時候便覺得還好,還好有這麼一個人陪在身邊,語氣泠泠關心,而且是和她想起的過往沾了關係的人,他也曾在這裡度過大好年華,他們曾經呼吸過同一片熟悉的空氣,被同一片人和事感染,該是個與回憶一樣親近的人了。

沈莫言發現她的難過,胳膊一收,將人攬進懷裡。今夜的容顏,似讓他格外的心疼。

容顏不掙扎不反抗,靜靜的趴在他的衣服前襟,發現有時候可以依靠住一個人,是件頂好的事。

一束強光打過來,瞬息照亮她霧濛濛的一雙眼,像火焰一樣點燃又湮滅了。像誰的車燈偏轉,想來司機是個急性情,拐得急而切,連車燈都成了利刃,直劈開了世間萬物。

容顏狠狠的眨了一下眼,刺扎得一樣疼。從他懷裡退出來,揉了揉。

沈莫言一臉擔心,成了暗夜裡的光:“怎麼了?”

“沒事,被強燈晃了一下。”

來的時候就發現不是個晴天,這一刻轟轟兩道雷聲滾過,劈啪劈啪的落開了雨點,雨勢來得又快又猛,轉眼鋪天蓋地。

沈莫言已經脫下外套摭到她的頭頂上,回車上是來不及了,心照不宣的一起往主教跑。

容顏本來心情微微低落,這樣一跑反倒開心了起來。只是雨纔剛剛下,若是積了一地的水就更好了,踏上去激起水花,多有意思。

沈莫言聽她咯咯的笑出聲來,進了主教抽掉外套,看她一張佈滿笑意的笑,跟着扯動嘴角:“這丫頭不太正常啊,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

容顏貧回去:“對啊,我是瘋子,你怎麼不離我遠點兒。”

沈莫言神色變溫柔:“怎麼捨得。”

容顏低下頭不說話。

沈莫言挑上她的下巴擡起她一張臉,情深義重佈滿顏,非讓她看得清析透徹:“小顏,我知道你是一個念舊的人。可能曾經有很多美好讓你一時無法忘記。但是,人不能靠着記憶活一輩子,見過沒有記憶的人能活得很好,可是,你見過沒有未來的人也能活得很好麼?我雖然很遺憾沒能做你的過去,這也必然要是我一生的遺憾。但我想成爲你的未來,會給你幸福,來彌補那些遺憾。你能相信我麼?”

這是一個溫柔且出脫的男子,容顏站在這裡的時候忽然覺得這是他的地盤,他就像這裡的帝王。曾經的沈莫言就是如此,整個校園一呼百應,衆星捧月。畢業了幾年她還是能聽到校園裡有人提及這個神話一般的人物,因爲走遠了反倒更成了後來人的供爲參考學習的標榜。那些沒有機會見過的學弟學妹一臉惋惜什麼樣她也是親眼見過的,如今他回來了,過去了這麼久,這一刻她像嗅到了捲土重來的氣息。

曾經的沈莫言離她那麼遙遠,如今的他又離她近不可言。

容顏失了一下神,蹲下身看門口垂直落下的雨勢,沒有回答他。

沈莫言貼着她蹲過去,一把抓住她在地上來回勾畫的手指,回顧她當年的影子,像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到現在他需得眯着眼看她,那些讓他一眼看中的光彩倒像一點兒沒變。用了極大的耐心,握着她的手問:“嗯?讓我照顧你好不好?回去用心想一想,這次回答我之前,不要再逃跑了。”

容顏還是靜靜的蹲在地上,勾着頭。

沈莫言一下便笑了,拿肩膀撞了她一下,看她不穩晃搖兩次,沉着嗓音:“嗯?能答應我不逃跑麼?”

容顏被他逼得沒辦法,別過臉來:“能。”

沈莫言笑開顏,揉了揉她的發頂:“真乖。”

不敢耽擱太久,沈子浩一個人在酒店呢,倒不擔心他被人拐走,就怕他沒有節制的吃個沒完把自己的胃撐壞了。所以,雨一停兩人就往回趕,路上沈莫言還無奈的說:“明明一個男孩子,就喜歡吃零食。”摸出電話打一個查崗,沈子浩果然是被查習慣了的,一副很有經臉的樣子,架勢跟夏北北他們這些機關人員迎接上邊領導蒞臨檢查差不多,笑得一片阿諛,隔着聽筒容顏都能聽到,一張口就大力否定:“小叔,我真沒吃東西。”

沈莫言板了言辭:“那嘴動什麼呢?”

沈子浩在那邊響亮的打了一個飽咯,閉實嘴巴不敢說話了。

沈莫言動輒一個:“說話。”

沈子浩只得卑躬屈膝的答:“就吃了一塊巧克力。”

沈莫言:“嗯?”

沈子浩又卑微了一個格調:“還吃了兩包薯片。”

沈莫言:“嗯?”

沈子浩只得再招:“想起來了,還有一個麪包。”

沈莫言:“嗯?”

沈子浩快哭了:“外加兩包餅乾。”

沈莫言:“嗯?”

沈子浩蹦豆子一樣:“還有幾片海苔。”

……

最後聽得容顏快哭了,沈氏男人對話很有特點,沈莫言至始不用說什麼話,就連聲調都不用怎麼變,就是那種威嚴且冷冰冰的,沈子浩這個沉不住氣的,就呼啦啦的全招了。容顏看着窗外,悲摧的想,還好這是一個和平年代,否則沈子浩無疑要是個禍害,他不僅容易叛變,而且招供也基本不用什麼高深手段,容顏很爲祖國的將來憂心重重。見面一定得由心的教育他兩句,以後做了壞事一定要很沉得住氣,打死都不招,就算威武如他小叔也是拿他沒有辦法的。

後來容顏真同沈子浩說了這話,而且是揹着沈莫言偷偷的進行了教導,竟有作奸犯科的罪惡感,又沒做什麼壞事,生出這個感觸實讓她很想不通。

不過沈子浩顯然是根年紀不大的老油條,而且油得很不是地方,聽了容顏的話對她進行了反教育。揹着手義正詞嚴:“顏姐姐,你有這樣的思想可不好,將來你跟我小叔結了婚是不能存有二心的,錯了就是錯了,雖然你很不想承認,但瞞不過去了就得承認。”起碼還能賺個誠實的名號。

容顏眨了兩下眼,試探着問:“那要是能瞞過去呢?”

沈子浩立刻賊兮兮:“你傻啊,能瞞過去當然不能說實話了。”

容顏深深意會了他的話,覺得跟她的主旨要義沒什麼本質區別麼。

臨了沈子浩想起她剛纔教育中說了一個“沒立場”,這個字眼顯然很傷害他。對着她一臉委屈:“你怎麼能說我沒立場呢,我之所以懼怕我小叔還不是全因爲你。”

“因爲我?”這一點讓容顏很不理解,不知他撐個半死跟她有什麼關係。

沈子浩大義凜然:“我還不是不想惹小叔生氣,所以才實話實話。這樣他就會對你和寶寶好一點兒。”

容顏傻眼,感情他就是這麼忍辱負重的,實屬不易。

沈莫言將人送到酒店就打算回去了,走前將人拉到近身處,一臉認真:“小顏,這次得聽話,認真想想我說的。”

容顏循循點頭,摧促他:“你快走吧,子浩一個人在酒店不是不放心。”

沈莫言嘟唸了一句:“是挺不放心,得讓人把他接回去了。”然後同容顏不捨的道過再見,開車離開了。

容顏望着他離去的方向胡亂想一些事情,有些心不在焉,也歸結不出到底想了什麼,目無焦距的,看着竟一時有些癡。

接着一縷是幽怨是憤慨的男音就像從地底下鑽出來的一樣,陰森森的,閻羅鎖命一般。

“就那麼捨不得麼?膩了一晚上還想跟着去?”

縱使容顏再怎麼大膽,還是被嚇得一個冷戰。驀然轉首,叼了根菸的秦遠修閒閒的倚在車身上,隔着微溼的空汽和淺淡燈光,人和事入目一片煙雨濛濛。秦大少習慣的半眯起眸子,定定的看她良久,吐了口菸圈別過臉看遠處燈火。那話就更顯得突兀起來,他這樣幽靜且旁若無人,那話竟不像是從他口中說出的。

容顏稍稍迷茫了下,硬着頭皮過去招呼:“哇,秦少好興致,來這裡賞風景?”

秦遠修側首,居高臨下盯緊她,輕吐:“賞什麼風景,我沒你這麼神精。”

瞧瞧,這就是s城赫赫有名的秦大少,八百個年頭禍害一方百姓的人物,還這麼完好無缺的活着,實在忒沒有天理了。

他和秦紹風果然是不同的,秦紹風做了缺德事時常還想着美化敷衍一下,說明他多少還重點兒臉皮和良知。但秦遠修不行,他不要臉的程度已經出神入化,從來都利刀利刃,鋒芒銳利。

容顏不與他計較,轉身要走。

剛一轉身手腕被人勒緊,指掌無溫,是秦遠修特有的溫度。心尖像顫了下,怔怔回眸:“秦少,還有事?”

秦遠修不怒不笑,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像終極密碼,很難讓人讀懂一二。

心中嘆了口氣,又幽又怨,她什麼時候才能不跟他這麼該死的客客氣氣,肯連名帶姓的喚他一聲‘秦遠修’。聽了大把年頭的‘秦少’從她跟裡再聽到竟如斯刺耳尖銳。

鬆了她的手腕轉身打開車門,拎出一個電腦包遞到她面前。

容顏細細看了一眼,連想都不要想的聯想牌子,是她的電腦不錯,雖然時常死機,幾多次她憤慨得想將它砸爛,可是這一刻再見到卻這麼親厚。一把抱在懷裡,忘了前仇一臉激動:“啊,是我的電腦,怎麼會在你這裡?是秦紹風讓你給我的麼?”

秦遠修輕飄飄的:“我偷出來的。”

容顏笑容凝住,瞠目看他:“你說什麼?從秦紹風那裡偷出來的?”腦中迅速浮出一幅畫面,高大英俊的秦大少貓腰溜進別人的房間作奸犯科是什麼模樣?一時佩服起自己來,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十分創新。

秦遠修低低的無奈:“我偷也偷的很正派,沒你想得那麼下作。”

做了下作的事還敢說自己很正派,也就秦遠修能幹出這樣的事來,而且理直氣壯。

容顏感恩戴德:“不管怎麼說,真是太謝謝你了。按理說該請你上去喝點兒東西,可是考慮到時間太晚了,不方便,就改天吧。”

秦遠修一把關合車門,閒適的一挑眉峰:“我沒什麼不方便,就今晚吧。”

容顏怔了一下,眼角抽搐:“要不你再認真想想,您真的很方便麼?閔安月會不會等你回家吃飯或者做些別的什麼?”就算他真的很方便,可是,她也實感不方便的啊。

秦遠作已經一步跨到前頭:“我認真想過了,實在是太方便了。”

容顏反主爲客,灰溜溜的跟在後面。一直進了電梯再到她的房間門口,秦遠修一路輕車熟路。然後側身一讓,把開門的機會讓奪給她。

直進了客廳,秦遠修坐到沙發上。

藉着明亮的燈光容顏纔看清,他一身衣不似平時服帖,像溼透了又陰乾,跟他慣常的穿衣風格實在不符。

容顏放下電腦,太久不共處一室了,竟從骨子裡冒出些不自在,跟那日酒醉了可以瘋言瘋語還不同。

“秦少,你是喝飲料還是喝水?”

秦遠修眯起桃花眸子:“喝酒吧。”

容顏躊躇:“你開車來的吧?現在酒駕查得厲害,你還是別喝了。”

她苦口婆心,不想他不領情。

閒閒說:“喝了酒我就不開車了。”

容顏頜首想了一下:“也好,讓酒店派個司機,安全。”轉首已經準備去拿酒,兩人都算能喝的,少喝個一杯兩杯萬不會出什麼事。

秦遠修又打少爺腔,似笑非笑:“喝了酒我就不回了。”

容顏停住步子,回頭:“住我這裡?”

秦遠修不說是或不是,跟她算老帳:“你上次喝醉了,不是也住我那裡了麼。”

容顏不樂意了,非跟他爭出個五六來。

幾步跺回來:“可是,我上一次住你那裡是因爲我喝多了,事事分不清楚纔不得已而已。過後我腸子都悔青了。但你不一樣,你現在沒喝酒,清醒的腦子怎麼能做這麼糊塗的打算呢。”搖了搖頭,一臉堅決:“不行,秦少家裡什麼酒沒有,還是回去喝吧。否則我跟閔安月也沒法交代啊。”

聽聽,多麼的正人君子又拒他於千里之外。

秦遠修噙來一絲苦澀,言色從容倜儻:“是啊,就因爲頭腦清醒,才知道人得禮上往來。”

容顏不聽他胡扯,索性坐下不動彈。

秦遠修側首看她,一伸手,攥緊她一側手臂,目色沉沉:“你讓利閔安月那麼多什麼意思?非要跟我清得沒法再清,心裡才痛快是不是?容顏,這個世界上其實沒人比你更爭強好勝。”

容顏抽不回手,瞪緊他:“誰說我是讓利?爭強好勝的是你未婚妻閔安月,不是我。其實我很記仇的,閔安月當年以一個尊者的身份讓我難看過,那時我無力還擊,但並不代表我就真的既往不咎了。”現在好了,她的自尊她也踐踏回去了。

是好啊,人情也還清了,人與人之間僅剩得那點兒情份轉眼抹煞得一乾二淨,好一個愛恨分明的女子。

秦遠修手指越收越緊,直到容顏皺起眉頭呼疼。他纔像緩了神,目光還切切的粘在她一張冰冷又疏遠的臉上。這個女人當真是長大了,遠得遙不可及。心中生起不甘,往昔梗進的刺又被深按,疼得額角生汗。狠狠一帶,將人收進懷裡,抱緊得死心踏地。

容顏受到驚嚇,拼命掙脫。

“秦遠修,你瘋了!放開我。”

秦遠修如何會放,這就像一個你企及了太久的事物某一日終於攥到手中,連掌心都不敢坦,生怕一坦開,便飛走了。哪還有放開來的道理。

“容顏,是不是跟我在一起的那三年,在你看來只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劫難?”怕揉碎了一顆心,還一心想着要輕緩適度,可是,轉首又是苦嘆,自己哪裡還有一顆完心來思及什麼,早在想保全別人的時候,自己的那一顆便已碎無可碎了。“你真的愛上沈莫言了?便是一丁點的時間都不給我留下麼?真是個狠心的丫頭。”

容顏掙不開,覺得秦遠修這是瘋了。心裡只有恐慌,奈何他說了什麼根本無心去聽。攀住他的肩膀,張口狠狠的咬下去。下口又急又利,像宋瑞說的,她被他帶了那麼多年,名師出高徒,他不肯拖泥帶水,她絕決的本事也該弱不了。

秦遠修附在她耳畔,清析的一聲悶哼,身體顫了一下,伏在她的肩頭良久不動。一雙手臂隨着她牙關的閉緊也反倒越收越緊,沒半點兒想要放開的意思。

兩人頓時像僵持的獸,都是滿身的錚錚傲骨,他攬着她,以一個情深溫柔的姿態,她埋進他的懷裡,狀似親暱溫婉。彼此心照不宣,做着最傷害彼此的事。

容顏雙手靜靜的攀在他的肩膀上,隔着衣料啃噬他的血肉之軀,心裡忽然悲傷,傷到極至。以往他們也曾彼此相擁,大抵就是如此,沒有濃濃的鹹腥血氣,只有他身上浸潤的淡淡薄香,宛如情深意重。不知怎麼就走到這一步,如斯悲涼,直讓她無話可說。

心中一橫,牙關更加咬緊。

秦遠修仍舊靜靜的攬着她,一手撫在她纖細的背上,一手攬住她的腰身。說不疼是假的,疼得久了不知是麻木還是慣性的適應,漸漸的覺出安然,下巴抵到她的頸窩裡,緩緩閉目思及,曾經這樣抱着她,情濃之時說過什麼?不出他所料,時至今日,她只記得他的不好。連他自己都匪夷所思,過往他壞到何種地步?以至於,連恨,她都懶得恨了,放下得這般淡然。

容顏滿口灌進血腥,像沿着脣齒一路漫進喉嚨食道,直達肺腑。誰說她要噬他的血肉呢,全非她所想。可是,他不放開,她有什麼辦法?再下不去口了,牙關漸漸鬆開,血液像要從尖銳的牙齒尖端滴下來。而他趴在她的肩膀自那聲悶哼之後就一聲不再吭,靜靜的好像已經睡熟。她嗚咽着嗓音哭出來,鼻尖上還纏着濃濃的腥氣,她像忽然很害怕,宛如自己製造的殺戮,卻最是不敢目睹。

秦遠修聽到啜泣聲,將人放開,指掌捧起她的臉,看她淚流滿面。他也跟着眼眶溫熱,要他怎麼說呢?他是不好,不好到可以讓一個人不愛不恨,連看一眼都覺出煩躁。可是,誰又說壞人就比好人好過呢?

一剎間嗓音沙啞:“小顏,你對我,可曾有半點兒喜歡過?”

這句話聽來熟悉,容顏當年問過他同樣的話,他回答得讓她很是心寒,於是,她說了一個‘幸好’。她不是朝三暮四的人,現如今也只能如此罷。

“秦遠修,我很早前已經將一切說得很清楚了。”掙開他的雙手站起身,去將門板打得大開:“秦少,如果沒別的事請離開,我們日後是合作伙伴,這個樣子實在不怎麼像話。”

秦遠修起身,下意識撫了一下肩膀,眉頭蹙緊。她下口很是兇狠,此刻源源不絕的疼意傳出來。

容顏別過臉,不看他。

擦身一刻秦遠修步伐頓住,側首看她,下一秒大步離開。

容顏貼在門板上半晌失神,扣着門板的十根指頭又冷又僵,麻了一樣。

包裡電話大聲響了許久,蓄意執着。容顏緩過神,過去接聽,是沈莫言打來的,告訴她已經到達酒店,讓她早點兒睡覺。

容顏很聽話,那一夜澡也忘記洗,乖乖上牀去睡了。

劉小要回江南,夏北北的婚已經結完了,杜允早兩天就已經回去上班了。劉小也不能在這裡耗太久,宋瑞已經讓人幫她訂好機票,打算混過這一天後就起程回去。

一早給容顏打來電話,讓她速速去夏北北家裡聚場。

容顏剛出酒店大門,便被人攔下。

秦郝佳從車上下來,喊住她那一刻,容顏實實怔了一下。怎麼也沒想到她會過來找她,這個人過去幾年很少想起,感覺已經淡化至無形了,再跳出來,不免讓人匪夷所思。

容顏不記得,她們之間還有什麼恩怨是沒有解開的。

秦郝佳兩年多變了許多,容貌倒沒多少,只是眼神,下意識讓容顏覺出沒以前那麼鋒芒畢露了。想來是她年紀越來越大,再精力旺盛也還是有倦怠疲憊的一天。

“去喝點兒東西吧。”

容顏看了一下時間,點點頭:“好吧。”

坐到咖啡廳裡,容顏坐正後問她:“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找我有事嗎?”

秦郝佳抿壓一口,擡頭將人看仔細,回她:“昨天遠修回大宅拿東西,我開車跟過來了。可是,沒看到你人,他等了你很久。後來有事,我就先回來。今早便來找你聊聊。”

經她一說,容顏想起秦遠修昨晚定是回大宅拿她的電腦,原來秦紹風是將它放在家裡了。

她還是不解,狐疑問:“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聊的麼?”

秦郝佳緩了一下神:“當年你幫我一次,我還沒跟你正式的說聲謝謝。”

容顏怔愣,哪一次?她不記得了。

秦郝佳給她提示:“就是我當街發瘋那一次。”

容顏瞭然,不禁實話實說:“其實以你當年對我的態度,我是不太想幫你的,可是,有什麼辦法,誰讓被我撞上了呢。”抓得她跟大花臉似的,沒毀容已經很難得。“如果因爲這點小事刻意過來,實在沒什麼必要。”

秦郝佳很坐得住,難得能在她的臉上見一絲誠肯,容顏由心覺得,近三年不見,秦郝佳基本也算向善了。

就聽她說:“我不是單因這個事過來,而是想借着這個事給你講一個故事,也算一個不爲人知的秘密了。”太多年被她封壓在心口,從來跟毒一樣,清除不了,卻也從來不敢光天華日,她一生都被這個秘密給毀了。可是,今天她就要將它說出來了。

心底蜿蜒抽搐,竟那麼膽怯。

講述之前先問她:“那天出現在宋瑞婚禮現場的男子,是你的男朋友麼?”

“你是說沈莫言?”問完容顏覺得好笑,這一城的人似乎都對這個男人感興趣,笑笑:“我們兩個似乎沒有立場說這個,你還是說正題吧。”

秦郝佳心底暗生波瀾,看似沒什麼立場,可是,她蹉跎了這麼多年,最後又似轉回到這個當初一心想要清除的女人身上了,真是命運作弄人啊。

“我還想問一問,你真的對遠修不再有感情了嗎?”

容顏喝了一口咖啡,一臉莫名:“誰說我以前就對他有感情的?”

秦郝佳面不改色,仍舊執着:“不管你對遠修存了什麼樣的感情,不過,他是這個世上最對你用心良苦的一個人。”這一點她曾經不知道,現在這種意識卻根深蒂固。“這話從我口中說出來或許讓你很嗤之以鼻,可是,不論你相不相信,這都是真的。只怕這個世上,再沒哪一個男人爲愛受過這樣的煎熬。”

容顏撫了下眉頭,頓時無話可說。這個女人怎麼就這麼軸呢,當年的風範總也改不了。而且反覆不定,想一出是一出的,她計較的東西這麼少,是太自以爲是了麼?當年她身爲秦遠修的老婆時,她橫豎看不順眼。如今她終於如她所願,離她的寶貝弟弟遠遠的了,她又回來沒頭沒腦的說這些想要挽回的話。人可以不這麼反覆無常麼?

什麼時候她可以挺起胸膛爲自己活着,不用整日像個傀儡一樣圍着她的弟弟轉?

“我們現在聊這個話題不覺得更蹩腳麼?秦少跟閔小姐訂了婚,而且過得好好的,這也是你的一樁心願,現在達成了,再折騰不會覺得乏味麼?再說,你怎麼就知道我沒有新的生活了呢?”

秦郝佳一時啞言,盯了她半晌。弱下勢頭,也知道自己這樣反覆無疑是抽自己的嘴巴。可是,如果真當能挽回什麼,讓她顏面盡失又有什麼?左右她這一生也只能這樣了。

灌下一口水,目視別處緩緩說:“那日你看我很像瘋了對不對?其實我是想起了恐怖的事,一樁另我生不如死,永也無法面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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