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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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顏鬆開她,將人輕輕的推送到宋瑞懷裡,彎起眸子笑意盈盈:“是啊,你得爲寶寶着想,這樣哭哭啼啼的可不好。快點兒回去吧,你這樣我也走不了啊。”

夏北北知道這樣不是辦法,她再捨不得又怎樣,跟容顏要過一輩子的人怎麼也不會是她。考慮到時間真的不早了,不能再磨蹭下去。擡頭叫上宋瑞:“那我們走吧。”再轉回來:“學長,就麻煩你照顧小顏了。”

沈莫言微笑着讓她安心:“你就放心吧,只有她欺負我的份。”

真若走了,宋瑞倒不放心起來。他還不知道秦遠修也要離開了,只在心裡想着,要不要打電話通知他一聲。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怕他來了也是無力,反倒徒增傷悲,便不打算說了。

人一走,沈莫言拉着容顏過去坐。她這會兒的臉色雖然看着好比剛纔要好一些,但跟健康人還不能比。沈莫言擡手拭她的溫度,總算不發燒。捧起她的臉,俊眉微蹙,有些無奈:“嗯?告訴我,是不是不想跟我回去了?”

容顏反應遲緩,盯着他:“啊?”當即又搖了搖頭:“不是。”

沈莫言細細的盯緊她,看她眼中光色閃爍像五彩的星子。卻讓他心裡漸漸灰沉,感覺心口處就墜着一塊巨石,像要一點點的沉下去。

將人拉得更近些,溫溫軟軟的問她:“那你告訴我,是哪裡不舒服麼?還是害怕跟我回去,怕一個陌生的環境會讓你不適應?”見她不說話了,將人按進懷裡,輕拍了背像誘哄一個孩子:“放心,有我呢,沒人會對你不好。就算嫁給了我,你還是可以像以前一樣活着,沒有必要爲我改變什麼,我喜歡的,就是你本來的樣子。我也會兌現我的承諾,好好的對你,不讓你受到絲毫的委屈。”

實則容顏沒有不信他,相比之下,反倒不信起自己來。至於爲什麼會不信,她總也搞不明白。

才從他懷裡退出來,一擡頭,當即怔了下。conad1;秦遠修由遠及近走過來,一身淺色的休閒裝,玉樹臨風得招人眼目,隔得這麼遠,容顏一眼就看到他。面上神色冰冷,似有一絲憂鬱,薄脣抿得緊緊的,下意識覺得他這會兒心事沉重。怎會不沉重呢,就要離開生活了多年的城市。容顏方纔想起來,閔安月昨晚跟她說今天秦遠修也是要離開的。沒想到這麼趕巧,一擡頭便遇上了。

秦遠修倒不是一個會對一個城市戀戀不捨的人,他這麼多年各地的跑已經很習慣了。再者男人不及女人,會對許多事物生出情份。秦遠修就是個寡情的,跟容顏不大相關的人和事,他一般總也不太記得。只是現如今兩手空空的走,忽然感覺像做了一場秦秋大夢,也有對自已笑開懷的一天,這樣的秦遠修,連他自己都覺得諷刺。

眸子不經意間同她的相撞,驟然眯緊,連身姿都定格了幾秒,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她。視線微微偏轉,看到身旁的沈莫言,頓時什麼都瞭然了。

沈莫言已經站起身,看到秦遠修後率先跟他打招呼。

“秦少,這是要出差麼?”

秦遠修漫不經心的按了按眉骨,偏首略微無奈:“不是出差,是要出趟遠門。”定定的看了容顏一眼,轉向別處,淡淡問:“你們這是要回去了?”

沈莫言聲色平靜的答他:“小顏在這邊的工作結束了,我們今天就要回去了。”

秦遠修輕微的一點頭,沒再說其他。他上飛機的時間馬上就到了,雖然來的比他們晚,走的卻比他們早。秦遠修覺得,這樣真好。有朝一日,他終於可以不用看着一個人走。最後一個要走的人,總會平白生出更多的感觸,不知容顏看着他的背影時是否會有絲毫的不捨或留戀,哪怕微不可尋……也好。

容顏看出他這是要走了,卻至始說不出一句話,嗓子裡哽着一種情緒,像火山又像流水,是不可傾瀉的,否則必要氾濫不息。猜想他下一句總該道個“再見”的吧,她覺得,下一秒他便會說出來,以他慣有的不緊不慢飄飄的說出這一句。conad2;

秦遠修嘴角懶懶的噙着一抹鉤子,桃花眸子微微彎起,這一刻即便當着沈莫言的面也無所顧及,擡手觸上她的眉眼,靜靜的滑動如許,最後停在她的眼角上,看她眼角平滑,跟嫁給他的時候幾乎沒有兩樣。心裡的苦澀一瞬達到極至,果然在她年紀尚輕,可以嫁個好人家的時候將她送了出去。這個仿用生命愛了一生一世的女人,就要跟着別人徹底離開了。一剎間笑得更甚,笑意卻不達眼底,只像漣漪一樣在俊朗無邊的容顏上擴散。秦遠修很少這麼笑,即便跟他同牀共枕過的人也鮮少見他這麼開懷的笑過。都是嘴角輕微彎起,就算是笑了。沒想到這張臉笑起來會這麼好看,男人竟也可以像花一樣,讓人驚灩着迷,如旋渦一樣的淪陷。

容顏怔愣在他的指尖,動彈不得。

就聽他果然以飄飄的嗓音說:“容顏,。”眼角在她面上滑開,已經背對了她大步朝前走去。

太過輕飄的一句話,轉眼便散了。容顏站着不動,他指尖的溫度尚在,明明淺薄,卻灼灼得兩腮滾燙滾燙。容顏沒想到他一張口說出的會是“”,這個跟她糾纏了那麼久那麼久的男人,說連整個人生都許給了她的男人,最後就這樣淡薄的說:“容顏,。”她沒覺得自己哭了,眨眼就已淚流滿面。

她從沒想過,此去經年如果再見不到秦遠修了會怎樣。現在覺得,不會怎麼,只是心口那裡空下一塊,仿這一生都填不平了。

容顏想起一句唱詞,“你不知道吧,後來後來我都在想,跟你走吧,管它去哪呀……”

轉首遙望過去,秦遠修的步伐那樣大,一路不回首,挺拔身形消失進茫茫人海。這一生,這個人來了又去,就真的……跟做了一場夢一樣。夢裡夢外,都是她一生的劫數。

沈莫言過來攬住她,微不可尋的嘆氣。良久,嗓音沉沉:“小顏,你是不是後悔了?”

容顏不知道什麼是後悔,她也不知怎麼,心裡像開了口子,呼呼的冷風吹進來,亂了一腔思緒。conad3;聽到沈莫言這樣問,忽然哭到哽咽。

她什麼也不說,沈莫言還是知道,知道她後悔了,更知道沒哪一時她是真心的想跟他走。情感這東西,果然強求不得,錯過了,就真的錯過了。

將人按在椅子上坐好,蹲到她面前幫她擦乾眼淚。心裡本是苦澀難耐的,一張口卻是微微笑着:“你哭得這麼委屈,得跟我說說爲什麼吧,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在欺負你。就這樣的媳婦即便領回家去,也沒法過日子啊。來,小顏,跟我說說,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容顏低着頭無聲的掉眼淚,連前襟都溼透,纖指死死的揪着胸口的衣料,恐連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只那裡沉沉的壓着什麼無法透氣,窒息了一般。

啓音卻很平靜,全沒有沈莫言料想中的情緒激動,只絮絮的說:“秦遠修太不是東西了!學長,你知道麼,那就是個大混蛋,我恨死他了,這世上最恨的人就是他。我也不恨段安弦,誰讓我們是好朋友呢,偏偏就是我這個朋友讓她事事都不好過……誠然最不讓我好過的人又是誰呢?都說秦遠修是這個世界上最爲我着想的一個,可是,我所有的痛苦和不快樂全是因爲他。他到底是怎麼爲我着想的?又是怎麼拿生命來愛我?你說,他這樣是不是還不及一個陌路人?至少陌生人讓我無憂無悲,不像他,大喜大悲了還不夠,最後還要跟其他女人合力把我推出門。你看,我什麼都沒有,就孤零零的一個人,不會賺錢,東南西北也分不清,他平時都那麼不放心,最後怎就那麼放心呢?!他就要把我坑死了,還有那麼多人替他喊冤叫屈的,好像他的不幸都是我造成的,分明就搞反了麼,我容顏的不幸纔是他秦遠修造成的好不好。只是我比較堅強,便看着沒有他那麼不幸,其實我的心也是很細的,你這樣能看出來是不是?”

沈莫言蹙了蹙眉,不好說什麼,看她還未說完,示意她繼續。

容顏大力的抽了兩下鼻子,真是一臉頑強的哀傷,靜靜的:“我常常想,如果我沒遇上秦遠修,生活是否會安生很多?就算嫁給一個練地邊攤的也比那好,不會被人瞎安排,安排來安排去卻通通成就了我的不快樂。你說,現在這個樣子,我怎麼可能不恨他?秦遠修吃飽了沒事就愛手欠,你說他怎麼就那麼煩人,乾點兒什麼不好,非得盯上我不算完麼。又不肯問問我怎麼想,自己怎麼想更是從來不跟別人說,最後好了,用他的不幸再來換我的不幸,我們不過就結了那麼一次婚,什麼都沒幹好不好,卻要綁在一起,你難過所以我難過,沈莫言你說,這是什麼道理?”

沈莫言心裡念,這還能是什麼道理,是一個男人深愛一個女人會講的道理。她還這麼純真,怎會懂一個男人的用心良苦。

秦遠修的初衷遠不是這樣,只是,不想她跟其他的女生有這麼大的不同,講道理的方式也有很大不同,於是就被她曲解成今天這副德行。但不得不說,卻是講得很有道理。沈莫言感慨起來,或許他們都錯了,用了那麼多心思,愛到最後吐了血卻是一個比一個沉重一個比一個繁複,殊不知,生活的哲理往往就這麼簡單。他們這些運籌帷幄的人反倒沒有多少勝算。

容顏看他輕垂下眸子,心緒有點兒沉重,以爲他這樣是瞭然了她的心思,一併覺得秦遠修可真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剎時間像受到巨大鼓舞,把胸腔內憋悶了許久的話通通倒出來。

“我想,如果我爸媽還活着,也不會像他這麼瞎操心,聽閔安月說他操心到夜夜失眠,最後落下了頭疼的毛病,不是活該倒黴是什麼?都說秦遠修聰明,我覺得他的智商真是低得沒話說。也不知那幾級是怎麼跳過來的,估計是他走了後門。”

見到沈莫言看着她偏首笑了一下,瞪起眼:“怎麼?你不信麼?”拿手比畫了一下,拇指和食指間幾釐米的一點兒高度:“我覺得秦遠修的智商也就這麼高,也不知公司他是怎麼打理的。我分明看他在書房裡看玄幻武俠,只是當時覺得他也一把年紀了,不好意思揭發他而已。否則,他要是真聰明,怎麼可能不知道什麼是幸福。他要真想對我好,又像別人說的那麼在乎我,何必要把我趕出去。問一問我想要什麼就那麼難嗎,把他掩着蓋着的那些事都說出來,問問我想怎麼辦。如果他真覺得對不住我,以後對我好一些就是了,別跟我搶臺,也別管束我吃零食,更別在我做錯事的時候呵斥我就好了,……那麼多可以補救的法子,他偏偏選了個最愚笨的。就算因爲愧對我,爲我做牛做馬,百依百順,也總比閔安月說的那樣,握着我的照片,差點兒被大火燒死強吧。說到底就是他壓根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哪樣才能讓我開心,白跟他過那麼多年了,真是讓我痛心。原本我不該有這些不幸,就是因爲他自以爲是纔有的,他那些不痛快又有什麼資格抱怨呢,總該把我平白受的那份還回來的吧。

我們發生那樣的事,他明明知道是女生比較吃虧,他還腆着臉讓我給他個交代,我怎麼給啊,你又不回來,我什麼還都說不明白。他反倒生氣了,把他送我的戒指扔到江裡,就這麼走了。當晚我坐在江邊就想,活該他受苦受罪,我恨死他了。不見就不見啊,當我稀罕跟他再見面的麼。”容顏攥着自己的衣角,小孩子一樣耍脾氣,眼淚一顆一顆往下砸,有幾滴掉在沈莫言的手面上,像有不能承受之重。

她說得這麼平靜,他卻看到無底的悲傷,時至今日,秦遠修是讓這個女人恨極了。可是,這世上的事總是難說,沒有愛,又哪來這些的恨呢?!

沈莫言嘴角的弧度很是僵硬,容顏這個樣子,他覺得真是可愛,如若她能這麼數叨他的不是,該是件多好的事啊。秦遠修明明是個混蛋,卻能讓她有這麼多不凡的感想,可見,那個人在她心裡即便是混蛋也是個不同尋常的混蛋。只她一人罵也好,恨也罷,但就這樣走了,便不是她所想。

容顏說到這裡再說不下去,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剎間透出茫然,像纔有所反應,多少架航班在頭頂上飛過,秦遠修這是真的走遠了。他有那麼多不好,她還是通體茫然起來。看她的樣子像很害怕,從座位上起來蹲下身,枕着自己的手臂靜靜的。許多問題她得好好想想,什麼時候認得的秦遠修?又是什麼時候嫁給他?把他氣極了拎起來讓她對着牆面壁,那麼多下人求情都不管用,可是,他還是肯吃她的剩飯剩菜……秦遠修說,容顏,我可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何止是上輩子,容顏覺得,他這輩子欠她的才更多。可是,他就這樣走了,便不打算再還了是不是?

沈莫言面對一個女人從沒這麼束手無策過,容顏的淚從眼眶裡滑出來一直落進他的心裡,無根雨一般,讓他心如刀絞。想伸手拉進懷裡安撫,就說:“小顏,秦遠修走了,還有我。”一句話驀然含在舌尖,唯剩悽苦,這個世界上於容顏而言,只有一個秦遠修,卻有無數的其他人。除了這個秦遠修之外,就都是其他人,包括他沈莫言。

手指僵在半空,想觸及她,卻像不聽使喚。

容顏低着頭,癡癡如夢囈:“是啊,秦遠修他這麼不好,他是個混蛋,一個女人若被這麼傷害,怎麼也該挺起胸膛好好做人,另開出一片片的桃花給他看,璀璨到氣死他最好。在我們女性的情感觀裡,已不太能接受女人吃回頭草這麼沒出息的事了。可是,怎麼辦?兩年的時間太短,不夠我忘記他。只怕再過二十年,也不能。就像我不能忘記我的爸爸媽媽一樣,雖然他們已經走了那麼久,跟太多的父母比起來,他們是何其的不負責任。如果我把他們忘記了,世人還是會說我沒有良心。其實,如果我把秦遠修忘記了,也是無情無義。他跟我的家人沒兩樣,從我沒有家人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我的全部,所有的責任都是他一肩挑起。沒人知道某一天當我唯一的親人也走了,一無所有的我是多麼無助,就像步入深夜我找不到方向那樣,何是前怕狼後怕虎那麼簡單。是秦遠修陪着我一步步走過來的,那個時候我可真是慶幸,慶幸自己嫁了人,總不至於孤孤單單。如果說,我對家人有多少感情,轉嫁到他身上的就是多少,正是因爲太重要了,所以他把我趕出家門才讓我恨他如斯。早些年我就覺得,那是我的丈夫,也是我的哥哥,我依賴他。你說,即便家人犯了錯,也不是說恨就恨得起來的對不對?”她就是這樣,不論別人怎麼說,她就是這麼沒出息。當年媽媽離開的時候她哭了好一場,爸爸再離開,天就踏下來了。是秦遠修一手撐起她的天,她便想,不該總記得一個人的不好,那些讓她得以活下來的好呢?豈是說忘就能忘的?自尊固然太重要,可是,人既然是種熱血動物,就不能太冰雪無情了。你那麼無情,這世上誰還肯對你有情呢。“我也在想,我和世人一起嫉恨他什麼呢?他只是命不好,習慣被老天捉弄。他也只是太爲我着想,不能像其他自私的男人一樣依着自己的心思就怎麼都好……因此我便要嫉恨他,也忒不講道理。如果當年他把什麼都告訴我,然後一門心思的把我留在身邊,只怕哪一時我氣不順了,會更加的怨恨他,恨他爲什麼那麼狼心狗肺的自私,不爲我的一生好好想想呢。這樣思來想去,我更沒法不恨他,只怕比現在要更恨他,就連世人也得戳他的脊樑骨,我也得懷疑他對我的愛了。你看,秦遠修怎麼做都不是,他是最難抉擇的一個。只怕他是把頭都想破了,還是決定選一條對我好的路,他是不是覺着,我恨不恨他,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能好好的?!

容顏還是被他保護得太好了,以至於考慮什麼都不周全。她就是不能像秦遠修一樣,一眼萬年,把什麼都想出來,再把什麼都計劃好。然後等着她的,只有那些後知後覺的真相。

方知,他在痛苦中摸爬滾打,竟已那麼多年。

誰的生活都是糖衣炮彈,只看你舔到哪一層。秦遠修只允她淺淺的舔,嚐到甜頭就好了。至於太深究的,總也不想讓她知道,即便將他炸得血肉橫飛也不要緊。直到現在,秦遠修仍舊覺得,那些真相她都不知,還只留在他負了她的那個層面。然後他帶着傷走了,以爲她會嫁個好人,幸福的過一輩子。他爲她,果然是打好了如意算盤。可是,怎麼辦,她還沒有傻透腔,到底舔透了糖衣。

沈莫言什麼都聽得很明白了,她是恨他,可是,這恨都因愛而生。實則,她從沒恨過他。容顏當真是太聰慧了,她一眼看穿兩面,如果說這世上最能讀懂秦遠修的人,非容顏莫屬。當年他的確去留都不合適,兩難間送她走是最好的辦法,如若是他沈莫言,也會義無返顧的如此。如果有放生的路可以走,誰會讓心愛的女人陪着一起枯死?

他笑了一聲,胸腔都跟着悶疼。將人攬進懷裡,悠悠的問她:“爲什麼要跟我說這些?你是打算就這麼負了我是不是?”

容顏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眼裡還很茫然。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守着他說出這些的話。也不知下一步她想幹什麼,到如今她很迷茫,像有散不開的濃霧,擋了去路。只曉得,就這麼跟着他走了,纔是天底下最大的不負責任。沈莫言這麼好的一個人,她怎麼可以騙他?

“沈莫言……我好像變心了……”

沈莫言被她逗笑,將人愛憐的攬着,攬得更緊些。溫溫的:“傻丫頭,你哪裡是變心了,就因爲你不肯變心,才讓我這麼難爲和傷心……”他擔心的事,到底還是發生了。他並非眼拙,早已看出她骨子裡的那些不願。只是這是個倔強的丫頭,如何也不肯跟人示弱。如果秦遠修和閔安月就那樣在一起了,不管二十年還是二百年,她都會咬着牙關挺過去,當從來沒有喜歡過秦遠修分毫。這樣的絕決,也並非誰都做得到。

容顏抽抽搭搭的哭,哭得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這樣的女人強娶回去幹什麼呢,怎麼也不會陪他過日子,給他生孩子了。沈莫言感嘆,真是可惜得要命,就要這麼放手了。

要不然,還能怎麼辦?他沈莫言能救人的命,卻從來救不起自己的幸福。

修指擡起她的下巴,整張臉沒有化妝,哭過以後跟水洗的一樣。

“告訴我,真的不想跟我走了是不是?要知道,我也是有脾氣的,你這次不跟我走,我便不來牽你的手了。”

容顏看着他,吭吭哧哧:“怎麼走?我這副德行,誰還肯要我。”

沈莫言單手幫她順氣,不讓她再無助的蹲在地上,把她摻到椅子上坐。

“來,乖乖的坐好聽我說。”直到看容顏坐穩當了,才坐到她身旁說,不看她,視線投望進過往的人流裡,淡淡的回憶:“你說秦遠修的智商不高,那是你看錯了,他的智商不是高,是高得沒話說。在遇到他以前,我從沒經受過挫敗的感覺,覺得做什麼都太過容易了,這世上當真沒有我碰到過的難事。可是,自打秦遠修出現,我才覺得自己差得遠了,怎麼配得上你呢。那次秦紹風問我,是不是見過秦遠修。自然見過,比你見到他的時候還要早。當年在校園裡,他喜歡你,我也喜歡你。我們纔是一對真正的對手。我那麼喜歡你,就算有段安弦千般阻撓,也該會讓你知道,而非聽不到半點兒風吹草動,段安弦不過一個牽線的,又不是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障。如果,我決心要追下去,在知道她中間阻撓之後,就會直接站到你面前。但是沒有,實則,是我自行放棄了。誰說那是我心甘情願的呢,只是技不如人,身不由已。那場退出,可真是狼狽,一輩子也忘不了,以後連藍球都不敢打了。你不知道吧,其實早在上學的時候,我就跟秦遠修打過一場球賽,我們兩個從天黑無人就打,幾乎打了整一夜,最後到底是我敗了。按照我們的約定,我是得放棄的,從此,誰喜歡你都好,我沈莫言是不行了。我不知他用這個法子,還打敗了幾個喜歡你的人。估計不單是我一個。”

容顏怔怔的看着他,看神情是有幾分的不可思議。半晌:“秦遠修怎麼能欺負小孩兒?”在她看來,他們上學的時候秦遠修就已經是個老男人了,他那時不是已經參加工作了麼。

沈莫言轉過頭,摸摸她的腦袋:“別亂說,好好聽着。”然後他轉過頭繼續說:“其實我倒真是輸得心服口服,從沒一個人像秦遠修這樣讓我敬佩過。你說他欺負小孩兒是不對的,我跟他同歲,論起來只比他小几個月而已。可是,那時他出現在我面前,卻實實讓我一直平坦的路上略生坎坷。我在校園裡被萬衆矚目又怎樣,他已經研究生畢業參加工作了。許是在他看來,校園裡的一切都那麼小兒科。”

這一段實是讓容顏沒想到,她還是有疑問,悶在心裡又不好受。坐在身旁不安份的扭動幾次,終於引起沈莫言的注意,她又發言:“當年我們上學的時候的秦遠修什麼樣?跟你一樣年輕帥氣麼?還是跟現在一樣?”現在這樣紮在學生堆裡該有點兒顯老的吧?

沈莫言受不了她,輕彈了下她的額頭,“嗯”了一聲:“沒現在這麼成熟,跟我們那時沒兩樣,男人也終歸是會長大的。”很莊重的看了她一眼,示意這次她不要亂摻言了,讓他把話說完:“看來他找上我的時候已經在學校裡潛了段日子了,否則不會了解得那麼詳細,他不喜歡段安弦,估計當年也聽說了她的劣跡纔是。那個時候正是最熱血的年紀,誰也不肯相讓。便決定賭一場。輸的那個,就從你的生活裡退出去,再不提喜歡的事。最後的確是我輸了,沒有辦法,只得退出。於是纔想到出國,否則是打算一直粘着你的。可是,誰說那段日子我就好受呢?後悔跟他賭了一場,但又輸得無悔,秦遠修那個人,真是讓我沒話說。”轉過頭,盯緊她:“你看,過了這麼多年,我還是得輸給他。不服怎麼行?”

他說到這裡,許多事物倒是在容顏的腦子裡隱隱重合。閔安月說當年她爲了救一本相冊毀了手指,而且都是她上學時的樣子。看來她上學的那個時候,秦遠修果然已經很認得她了。沒想到竟藏得這麼深。結婚三年她都一無所知。

莫明的轉首看他:“你爲什麼要告訴我當年的事?”

沈莫言還能笑出來,而且笑得輕鬆自在。就好像,這是一個很輸得起的男人。輪迴再現,他還是輸了,還有什麼好說的,他認栽了。

眼中不捨眷戀的光滑閃得很快,錯覺一般,轉眼就只剩下一片黑。他拉着容顏的手,笑得輕輕軟軟:“還能怎麼,看不出來麼,我這是打算放你走了。有什麼辦法,你不死心踏地的做我老婆,就算娶回去也罩不住。小顏,趁我沒有後悔,快點兒走吧。其實沒什麼,當年我放了手,就沒再想着會有機會跟你在一起。就算是心理準備,做了這麼多年,也該很足了。即便是受傷,也不會傷得比他重。其實我更適應每天想你,而不是跟你生活在一起。你同我在一起的時候,總會拿捏着一點兒性子,我知道你不自在,起碼沒有跟秦遠修在一起的時候自在。我又何償不是呢。我想,我們或許是真的不適合生活在一起。你不會快樂,我看着你那樣,也同樣不會快樂。還不如就這樣放手了。不是有句話麼,長痛不如短痛,你也不用感覺虧欠我什麼……到底不算什麼大事,沒哪個男人不跟初戀在一起是會死的對不對?”

容顏愣愣的看着他,就覺着,這個男人真是好得美倫美幻,是隻有在校園那片淨土中才能生長的一樹桃花。她也不想辜負他的好,若能好好的過日子,有什麼不好。可是,她那麼努力,還是隻能這樣了。

被他不痛不癢的一句話逼出厚實的水汽,胡亂抹了一把:“你那家裡怎麼辦?不是已經準備好婚禮事宜了麼,你要怎麼交代。”

沈莫言扯開她的手,挑起她的下巴細細看。這一眼如斯珍重,如斯難得,許是以後再沒有機會看到了。這才叫真正的。

什麼時候這個女人在他生命裡千金難求起來的?

嘴角倜儻的弧度不變:“有什麼需要交代的,長這麼大沈家沒什麼人能管得住我。要是真有人管得了我,你說,我這個年紀了,還至於沒有老婆麼?”他說話就像開玩笑,看來是真的不是特別在乎,放不放手也就這樣。

容顏方纔感覺微微安心,大眼中的水汽還是很重,想綻露一個笑容給他,算是絕別。這一生可真是虧對他。

“沈莫言,你也不小了,得聽家裡人的話。他們讓你找個老婆是爲你好,你就快快找個老婆吧,像你這樣的,什麼人找不到呢。”

沈莫言挑起眸子定定的看着她,目光淡了又淡,還是看出灼灼。他不迴應她的話,傾身上前,親吻她的嘴角,氣息撲上面,乾淨純香,卻如烈酒一般。若這是個對他有心的女子,就該如癡如醉的。她從來沒爲他醉過,他卻……從來也沒爲她醒過。

“容顏,如果有來生,許下的諾言可不能再變。”聲音輕到如許,還是聽出聲腔沙啞。

容顏曲起小手指,勾上他的,見他怔了一下,她想笑,卻仍是淚眼汪汪,濃着鼻子說:“如果真有來生,我一定得做個說話算話的人。”

沈莫言扯動脣角笑笑:“既然你把話說得這麼坦蕩,我再死皮賴臉,怎麼配當你的師哥。好吧,這一次就放你走。再撞到我手裡,可沒有這麼容易的事了。”

容顏微微仰着頭,神色是他最喜歡的樣子。感覺跟當年還是沒什麼變化,這些男人紛紛成熟了,她還一如既往的純真着,是件好事。

沈莫言不想再看她,怕看多了,就不忍心放手了。而她註定得走,又何必強求呢。

解下她脖子上的絲巾,長長的一條,被他修長的手指握住,更加顯得珠光寶氣。這是個天生顯貴的男人,在哪裡都這麼不落俗套。

如若哪一天哪一個女人能嫁給他,可真是天大的福氣。

“小顏,我覺得當個男人可真是糟糕透頂了。女人想賴皮一下好像沒什麼啊。願賭服輸太坑害人了,以後我再不幹這種傻事了。你走吧,把這條絲巾留給我,幫我蒙上眼睛,這樣你往哪裡走,我都看不到了。否則,萬一瞧着你的背影我又不後悔放手了,你覺得自己還有望走掉麼?”他覺得,男人哭泣的時候不被看到,或許便不覺得那麼丟臉了。

容顏幾乎想也不想的幫他蒙上,並非他說的那樣,怕他反悔了。沈莫言一言九鼎,不是個輕易會賴皮的人。她只是覺得,看着一個人的背影有點兒傷,礙於前車之鑑,也得把他的眼睛蒙上。

沈莫言感受這氣息在周遭環繞,就像陷進一個久遠的世界裡,連耳畔吵雜都淡去。唯有這一段香,和這一個女人的心跳聲。

容顏轉過身,許是哭了,卻死死壓抑着,想讓他聽起來輕鬆些。軟軟的喚他:“學長,我走了,謝謝你。”

沈莫言下意識要伸手,微微擡起便不再動。伸出手又如何?還是隻能挽了空。

從來沒感覺這隻手這麼無用過,竟什麼也抓不住的。

擡眸是枉然,瞌眸亦是枉然。誰說他不在乎,誰又說和她在一起,其實沒有那麼好?他感覺,大抵是沒有比跟她生活在一起更好的事了。他很自若,也很快樂。日夜交替的盼望,這一天來臨了,又去了,只肯留給他一個愣神的時間。

想起當年的仲夏夜,月光中男子的輪廓宛如神砥,不像容顏說的那樣,也是倜儻乾淨的樣子,只是線條還不似現在這般冷硬。但放在當時的校園裡,也是要一夜間紅透的人物。就那樣微微的彎起桃花眸子看他:“沈莫言?”

他認得他,他卻不認得他。

秦遠修已經報了來路:“我喜歡容顏那丫頭啊,聽說你也喜歡得緊,我很不高興。”

那時兩人都是血氣方鋼的年紀,秦遠修不高興,有人喜歡容顏,他也很不高興。

嘴角弧度也是輕微,飄飄的問回去:“那你想怎樣?”

秦遠修掏出根菸點上,慢條斯理:“聽說你藍球打得十分可以,比一比吧,輸了的就退出,離她遠遠的。”其實那時秦遠修也想不出什麼可比的,年紀雖然相當,可是比他高太多級了,大部分東西也都學過,自是沒得比。再者術業有專攻,兩人的專業不同,還是沒有可比性。思來想去也就藍球了,見他打過,臺上臺下一片歡呼。相想也就這個最公平,他也不是生來就打,兩人該很相當。

沈莫言自然也沒什麼可怕的,他幾乎打遍無敵手,各大高校打聯賽,從來都是最閃閃發光耀眼的人物。

想也不想的就應他:“好啊,我也不喜歡拖泥帶水,就今晚吧。一想到還有外校的人惦記她,我更加的不高興。”

秦遠修已經掐滅手裡的煙,挑了挑眉頭,飄飄笑起來:“若論級別,你得叫我一聲學長或者師哥。我上你這個年級的時候,是四年前。不過你不用拘泥,我看過你的檔案了,我比你大三個月,算同齡人了。”

沈莫言怔了下,蹙起眉,那是他在秦遠修面前第一次小受挫折。

若論打球的功力兩人相差不多,幾乎能打個平手。但這只是幾乎,比賽這東西很難有個保守的定論,相差一點兒,哪怕只是一點兒,也有可能輸得慘敗。當晚就是,他們相持打下太多場,一路平手。早不知第幾場上,沈莫言卻敗了。當時晨光乍現,他們紛紛立在那道不算灼眼的光影中,是整個t大最壯烈輝煌的一個早上。兩個微微喘息的少年像從天降,持天兵天將的開天上神。只怕也是此生感慨最吵雜的一個瞬間了。秦遠修從沒覺得贏一個人要這麼費力過。而沈莫言也沒想到,這一生竟要有這種慘敗的經歷,那一個瞬間幾乎讓他生不如死。那是他第二次敗在秦遠修的手裡,並且一敗徹底,連喜歡一個人的權利也沒有了。難怪他要說,願賭服輸,真是件坑人的事。

那時的容顏還安然沉睡在宿舍中,不知有兩個怎樣的人物因她而大戰一場,便又這麼,無聲的退出了。緣起緣滅,竟是這麼無聲無息的事。她那樣的腦子,定然是做夢也不會想到的。

沈莫言拖着汗淋淋的疲憊身軀回宿舍,自那以後,再沒碰過藍球。他賭那麼一次,把心愛的女人都弄丟了,還有什麼臉。

如果,再有來生,他便不會這麼傻,也不會再事事不如人。落得今日慘敗的地步。定要執着她的走,一步步就直到老去,不放開也不鬆動,哪裡會有現在,讓她在眼皮子底下溜走。沈莫言這樣想着,又奈何,他這種人是不相信有來生的。若是有,容顏又怎麼敢許他。那是個精明的丫頭,分明是糊弄着他玩的。

容顏的心思他比誰都懂,《桃花劫》啊桃花劫,她在書裡說,秦遠修是她一生的劫難。豈不知,她也是他們的桃花,花開花落,本不足爲重,卻成了他們一生最最要命的劫數。

早不知過去多久,客流都已來了又去。紛紛側首看着一個容色出衆的男子眼覆藍綾,坐在椅子上石化了一般。眼前那一段,色澤濃重,像被水一樣的東西打溼。陽光照下來,像穿透男子的身姿,越發挺拔臨風。他將絲巾扯開,露出水過無痕,風起無波的一雙狹長美眸。天下有男子長得這樣好看,還真是少見。男子提着長長的絲巾走出機場的時候,就像這個夏季歷經了一場繁花盛宴,就這麼,開了,又敗了……

再過很多年,看到這一幕的人再回想,仍舊記得,那一天的機場,有個男子攜一身落寞走出大廳,融入在午時金燦的陽光裡,再一眨眼,便融化了一般。只有一段長長的藍色絲巾在眼簾裡微微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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