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引秦遠修

勾引秦遠修

秦號天一從外面回來,看出白林臉色不對,把外套遞給下人,走過來問她:“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白林坐在沙發上失神,聽到聲音嚇了一跳,一擡頭看到秦號天,起身扶他坐下:“你回來了,出去走走感覺怎麼樣?”

“感覺心裡開闊不少,就是有點兒累。”

“以後再出去不要呆這麼久,天越來越暖和了,去轉轉還是好的。走,我扶你上去休息。”

秦號天急性子,蹙起眉問:“我問你呢?怎麼了?”

白林在他身邊坐下,正兒八經跟他說這事:“剛纔蘇意那丫頭過來了,說她喜歡紹風,這可怎麼辦啊。”

秦號天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從小到大喜歡秦紹風的人還少麼。直到離家了秦家才消停,以前時不時有女同學打着各種各樣的幌子來家裡只爲看他一眼,也都是常有的事。

不禁責備她:“你啊,就是越老越沉不住氣了。這算什麼事,你自己養的兒子什麼秉性,你又不是一天見了。”

白林神色一怔,反思自己過激的情緒。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關鍵是覺得蘇意和紹風實在不般配,都是孩子性情麼。你也知道,我很看好安月的。”

“那你就直接跟紹風挑明瞭,跟閔家着手張羅這事不就得了。”秦號天沉沉的咳了兩聲,覺得沒必要再在已經敲定的事上浪費精力,上樓去休息。

白林聽了他的話,也覺得事在必行,徹底準備操辦此事。

容顏舊傷復發後秦遠修將人看得更緊了,平時她想去哪兒,他開車還會帶她去,只不會讓她涉足有人的地方,吃什麼,要什麼等在車上他自然會買回來。但現在不行,秦遠修鐵面無私起來容顏這種小兒科的性子根本攻克不了,就想去看看夏北北,磨了一個多小時都沒見他鬆口。conad1;容顏一臉掃興,扭過頭去不理他。

秦遠修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專心看手裡的文件,看也不看人,神色穩健一口一個“不行”打發她。這個樣子的‘秦遠修’分明是將辦公室裡的品牌老總移植過來了,容顏意識到以往根本不是她將人拿下了,秦遠修有不容妥協的一面,與生俱來,分明是平時無節制的讓着她,否則她不會事事總能得逞。秦遠修看她轉過臉不再纏他,知道她生氣了。偏頭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繼續扎進文件裡。

腰板挺得太直,容顏漸漸感覺酸了,知道他不會妥協了,正考慮找個什麼臺階下,表示她也沒說非出去不可。

頭腦剛轉動一下,秦遠修文件看完了,往邊上一放過來從後面攬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頭上:“跟老公說說,你有什麼想法?”

容顏沒想到能有迴轉的餘地,不敢太過暴露欣喜情緒,吭吭的說:“我沒想幹什麼,就覺得太悶了,想去看看北北。”

“看北?”秦遠修不輕不淡的嗯了嗓,把人轉過來面朝她,桃花眸子微微彎起:“轉過來不就朝北了,使勁看,吃飯的時候我叫你。”

難怪好說話了,分明戲弄她。容顏臉色倏變:“秦遠修,你知道我不是想看這個‘北’。”

秦遠修含笑:“不看了?不看就陪我上樓睡覺。”

容顏不動:“我不困。你爲什麼不讓我出門?你這叫非法拘禁。”

秦遠修微微皺眉:“你胳膊沒好利索,不能出門。”

容顏嘆氣:“那我不去看夏北北了,你去幫我買點兒吃的吧。我不出去,你看好吧?”

秦遠修意味深長看了她一眼,淡淡說:“把你自己放家裡更不安心。”

最後容顏到底沒爭過秦遠修,被他帶到樓上睡覺。conad2;以往秦遠修沒有白天睡覺的習慣,她傷這麼一次,把他內在的潛力激發出來了。竟比容顏還頻繁,天天耷拉着眼皮,許是睡多了起了反作用,整日看着反倒不精神,似有似無的抑鬱,像極了涼薄的少年。每次他要休息都會霸道的拉上容顏一起,不論她怎麼反抗,最後都得落進他的懷裡。成了不成文的規定,下人看來少爺沒了少奶奶是要失眠的。

容顏雖然強行陪睡,可是並非每次都睡着着。聽他呼吸均勻,以爲他睡了,一睜眼發現他也睜着眼,靜靜的看着她,專注而認真,失神了一樣。指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問他:“傻啦?”秦遠修眉目一折,攬着她的手臂緊了緊,重新閉上眼,閒閒的說:“快睡。”好像他瞪着眼就專爲抓她個出其不意一般。

此刻容顏雖然躺在牀上,可是仍舊沒有半點睡意,最近她經常失眠,時常睡着睡着猛然驚醒,心裡百味陳雜。伸手輕觸眼前人的眉眼,明明那麼熟悉,每一個細小情節都像藏在心裡,閉眼就能想出他是什麼模樣。可是,近來開始不懂他,世人都說這是個深邃莫測的男人,原來是真的。那天秦紹風當着他的面說了那一番話,他不愛她所以是否有男人表白他可能真的不在乎,但那個人是他的親弟弟,他卻不聞不問,當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她覺得不可思議。

只知道一個人可以輕看一個人,便什麼都不在乎,但到底輕看到什麼程度,連這種事都可視而不見的?

“想什麼呢?不困?”

容顏一擡眸,落入他若有所思的眼瞳內。好一雙炯炯如炬的眼,又好一個面如冠玉的人,卻像從別人手裡借來的美好事物。笑了下,漫不經心:“天天在家呆着,除了吃飯就是睡覺,怎麼還會困。秦遠修?”

“嗯?”他抱着她,懶懶的應。

容顏搖搖頭:“沒什麼,睡吧。”

容顏睜開眼:“嗯?”

秦遠修湊上來,將她徹底按進懷裡,動作很輕很溫柔,嗓音也是軟軟的:“我過兩天要去美國,說不上哪天回來,你在家會乖乖聽話吧?”

容顏覺得他這句話說得有些多餘,簡直叫沒話找話。她沒什麼本事,連個禍都不能像別人一樣闖得驚天動地,乖不乖的,都很乖。瞌着眉眼沒說話。

秦遠修靜靜的等了一會兒,看等不到她的回答。目光莫測,被迷惑繞緊,低下眸子看着她:“不會跟秦紹風來往是不是?”

容顏鼻子一下很酸,悶着嗓音:“你會在乎嗎?”

秦遠修貼着她的身體僵了下,像一個人手裡撈着重金的寶貝如流砂一樣在一點點流失,他驚慌失措,力挽狂瀾想要抓住,手臂就一點點收緊。容顏被他勒疼,睜開眼喊停,就看到日光斜斜照進來,他的眉眼暈在其中成了愁。她心中一動,聽他嚴肅又無力的說了個:“我害怕……”

容顏懵懂:“你怕什麼?”會怕她跟別人跑了?

秦遠修恍若未聞地看着她,緩緩說:“睡吧。”

閔安月仰頭看着來人,眼裡有絲嗔怪:“怎麼纔過來,等你好一會兒了。”

秦遠修在她對面坐下,鬆了鬆領帶扣子:“安排了點兒事情。”

“是容顏的事吧?”閔安月優雅的握着杯子盯緊他:“聽說她胳膊受傷了,你好像很關心她。事事都不放心,不僅自己親自在家照顧,連門都不捨得出了。”

秦遠修一挑眉,鉤起脣角,一半真心一半假意的樣子:“還真是不放心。”閔安月手上動作一停,臉色頓時變得僵硬。就見秦遠修眉目一散,悠悠笑了起來:“你信?”

閔安月愣愣的看了他一會兒,聽他的語氣像開玩笑,但沉澱的眼神讓人如何也輕鬆不下來。抿壓一口,靜靜問:“什麼時候傷到的?”

秦遠修曲指一下一下輕叩桌面:“我們見面的那天晚上。”

閔安月點點頭:“現在好些了嗎?”

“這幾天恢復得可以。”

閔安月再不說話,低頭一心一意喝咖啡,秦遠修兀自點上一根菸,眯着眸子等她發起話題。閔安月一剎覺得很好笑,什麼時候秦遠修跟她坐一起竟然相顧無言了?

“遠修,你很關心容顏?”

秦遠修微微皺眉,不知道話題怎麼又轉回來了。擡眸:“爲什麼問這個?”

閔安月苦笑:“我只是好奇,你跟容顏在一起這麼久,她在你心裡到底佔何種位置。”她不敢直言,他看着已那麼在乎,生怕一句話說錯,便將他激發得大徹大悟。

秦遠修彈掉一截菸灰,風輕雲淡:“我說了早不止一次,你還是很好奇?”

閔安月的確問了太多次,可是沒記得哪一次他回答得既爽朗又幹脆,能跟他平日處事的樣子吻合。

“怎麼可能不好奇,我懷疑你心裡到底還有沒有我?”

秦遠修直接按滅手裡的煙,面上浮出一縷煩躁,這幾天他都很少笑過,整個人被某種陰冷的情緒籠罩着,這一點打他一進門閔安月就看出個七八分。以爲他不想答,但還是認真的答了:“你一直只關心我心裡有沒有你,這樣能滿意你什麼?只要我心裡肯裝着你,你想過什麼生活都心安理得麼?”

“我……”閔安月啞言,無論她過什麼樣的生活,最想要的一種都是跟他在一起,其實她想問‘我想跟你在一起了,你回不回頭?’。“遠修,你還在乎我對不對?”

秦遠修淡淡的垂着眸子,燈光的影稀疏的落了一身,淡而迷茫。

或許他答得倦了,涼涼的操着手一派沉默。

閔安月不再把問題拋給他,直接說:“遠修,我想跟你在一起。不是我今天才想好,而是這個想法就一直不曾變過,根深蒂固。現在,你會不會爲了我,放棄容顏?”

秦遠修蹙起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這個男人的氣場真是強大,典雅又奢華,他這個眼神望過來的時候閔安月直想伸出手臂來擋,像晃眼得緊。忽然後悔自己爲何這樣傻,將這麼一個男人寄存到其他女人手裡,此刻徹底的後怕起來。

沒等到秦遠修回答,他的電話便響了。握在手裡接聽的時候閔安月看清那不是他昔日用過的手機,還以爲他換了牌子。

聽他說話的語氣一下反應過來,原來不是他的,根本就是容顏的。

是段安弦,秦遠修對這個女人實在沒法有什麼情緒,只說:“我拿着她電話呢,回家讓她給你回過去。”然後就要掛斷電話,段安弦及時制止:“等等,我不找她,我正要找你。”

“找我?”秦遠修諷刺的一聲質疑,忽然就笑了。

段安弦那端是致命的肯定:“對,我就是找你秦少。”

秦遠修問她:“在哪兒?”

兩秒後掛了電話,結束跟閔安月的這次談話,站起身要走:“有點兒事,先走了。之前的事以後再說。”

閔安月盯着他的手,心裡彆扭得很,表現在臉上,不再友善道:“我再說最後一句話,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麼,紹風喜歡容顏,據我所知他走火入魔了,只怕爲了容顏死都願意。你也瞭解自己的弟弟,紹風決絕起來,天王老子也攔不住。如果真爲了容顏爭起來,在這個圈子裡會貽笑大方的。”

秦遠修輕音“哦?”了嗓:“你那意思他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讓我儘快放手?”

閔安月坐回原座,看也不看他。

秦遠修摸摸她的發頂:“等我從美國回來,你所有想知道的,我都好好說給你聽。”接着轉身離開。

段安弦約了秦遠修在酒吧見面,正值晚上,人氣最高漲的時候。她早一步到達,一件水仙色緊身長裙,披肩脫下。緋靡的燈光裡上演極致誘惑,時不時有人過來打招呼,問她是否有意一起?在她感覺是在等重要的人,無一例外的打發。

秦遠修直奔她走過來,往她身邊坐定的那一刻,再多雙迷戀的電波都被自然切斷了。秦遠修就像帝王,現身得太大氣。

段安弦心裡的虛榮感一下膨脹到無與倫比的地步,這樣短暫的感覺也讓她感到從未有過的滿足,越發覺得一個好男人的重要性。

秦遠修叫了杯酒,開門見山:“我不認爲我們有單獨會面的理由,有什麼事,你說吧?”

段安弦喝了一口酒,眯起眸子看他,笑意盈盈:“秦少這麼說可就不對了,難道沒事就不能請秦少喝一杯麼?我們也不是認識一兩天了,算是朋友了吧?”

秦遠修淡然彎起嘴角:“我沒有跟自己女人的閨密做朋友的習慣,我們之所以認識,全是因爲中間有個容顏。”

“要是她不是你老婆呢?”段安弦做這種假設。

秦遠修答得乾脆:“那我根本不會認識你這號人。”

段安弦忽然笑了,自言自語:“我這號人?請問秦少,我這號人是什麼人?”她染着豔紅的指甲,晃動杯子的時候有一種難掩的嬌媚,因爲眼中閃起了水花一樣的東西,整個人看起來楚楚動人。

秦遠修不爲所動,說起話來仍舊清冷:“如果你約我來這裡是爲了品評你什麼人,我想你找錯人了,誰不知我一向犀利,很難說出讓人聽來中肯的評判。”

段安弦藉着場子內迷亂的燈光看清他,竟看得如癡如醉。一昂首喝完一滿杯,泠泠笑着:“你覺得我哪裡不如容顏?長相?身材?還是能力?”這些她都自認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秦遠修自得握着一隻高腳杯子,微微低着頭,姿態優雅沉靜:“你認爲的這些不及,在我看來都是最好。”眼眸淡淡擡起:“再說,我不認爲有什麼可比較的,我就細緻的研究過容顏這麼一個女人,從裡至外,你懂了麼?”

段安弦愣了下,轉眼像聽了天大的笑話,誰不知秦大少豔名在外,就碰過容顏這麼一個女人,誰信?

“看來想在男人嘴裡聽到一句真話還真是不容顏。”段安弦反倒輕鬆下來,秦遠修對她的敷衍,就說明容顏在他心裡並非想的那麼重要。

秦遠修乏味的看着段安弦,覺得這個女人已是徹底的無藥可救。

“一般能說出這種話的女人,只能說明她閱過了無數男人,且次次被人當遊戲耍弄,從未得到過半點兒真心的可憐人。”

秦遠修一句話冷水一般自段安弦頭頂兜頭灌下,早知道這個男人說起話來刀光劍影,果然非將人傷得體無完膚不可。

段安弦受了刺激,足足傻了半分鐘不止。她早沒了什麼好名聲,就算一顆心再怎麼純良,也被人編排得聲名狼籍。底線在哪裡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並非甘願墮落沉淪的一個女人。別人怎麼踐踏她的自尊她不在乎,可是有些人不行,那無疑就是拿了把刀將她片片陵遲,就像此刻的秦遠修。

眼淚無聲無息淌了一臉,偏過頭胡亂抹過,只喝酒不說話。

秦遠修也沒想非找她不痛快不可,就是見不得她人前一套背後一套,都懷疑幾人怎會成的朋友。

“看來段小姐叫我來是沒事。”她沒事他還有事,去掏電話,被她一伸手按住。

段安弦以爲他要結帳走人,淚眼朦朧中透着絲恐慌:“你別走,我有事,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秦遠修抽出被她攥緊的手,站起身:“這裡不適合談事,我們換個地方。”

段安弦拿上包跟着他出去,兩人一直開車去了秦遠修常去的那家娛樂會所,一進大堂經理便直接將人引到包間。

“秦少,酒水都按您平時的喜好準備的,還有什麼需要您儘管吩咐。”

秦遠修坐進沙發裡,擺了擺手示意經理出去。

段安弦記得這裡,跟秦遠修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其實很早之前就在雜誌上見過他,印象中一直風雅又悠閒。看容顏嫁了個好男人,也曾真心爲她高興。如果不見到秦遠修本人,就不會心動,便也不會做出顛覆好友幸福的事來。或許這在別人看來有些不恥,她也受過內心的譴責和煎熬,但真的捫心自問過就坦然了。怪只能怪老天的不公,她不比別人差,憑什麼容顏要比她過得好?光環明明環繞着她,而最後幸運女神又總是偏袒容顏的。那些喜歡容顏的人,偏偏也是她想企及的,她怎麼甘心?

靜靜的走過去挨着他坐下,眼眶溼熱,這麼多年放低姿態太多次,沒哪一次覺得這麼心酸過。就像跟命運在賭博,如果輸了,她知道此一生再沒有回頭路,只能朝着一條不明路走到黑。

手心滲出一層細密的汗,幾乎顫抖着摸索上他的,一碰到便緊緊握住。不等他掙脫,已經按到自己的胸口上,心跳和着柔軟,哪一點於男人都是致命的誘惑。

“秦少,我真的很喜歡你,從第一次見你就喜歡,那時我便後悔,爲什麼到現在纔看到你,如果再早一些,我便不會走後來的路。”

秦遠修於當前的溼軟不僅熟視無睹,像相當唾棄。猛然抽回手,早擺出一張閻王臉,冰冷得懾人心絃。

“段安弦,別讓人無止境的低看你。不是每個男人都吃你這一套。”

段安弦定定的看着他,想說什麼都由他去,她就是鐵了心的喜歡他,成與不成就在這一次。不理會他的冷眼旁觀,死心踏地的湊上去,上半身壓住他,早做好現身的準備。一張臉畫了精緻的妝,哭過後隱隱暈了一點兒,仍舊朦朦朧朧的好看。雙手纏上他的腰間,頜首:“不管你怎麼低看我,我就是愛你,從沒這麼愛一個人。我知道對不起容顏,但是有什麼辦法呢,誰讓她嫁的是你。只要你肯要我,我什麼都不計較。”脣齒湊上去,發出曖昧的一點喘息聲。無骨小手至始不曾安份,技巧的討好他。

秦遠修冷冷瞧着,丁點熱度都沒。她的胸口緊緊貼在他的身上,輾轉輕蹭,衫衣的扣子被她咬開一兩顆,欲伸手解他皮帶的扣子。秦遠修微微皺眉,眯起眸子想看清這個女人到底下賤到什麼程度,吐出的話語鎮定而凌厲:“你平常就是這麼討好男人的?哼,我當社交界的一姐手段多高超。”

再不用他多說半個字,段安弦驀然像被人點了穴道,保持一個動作良久,動彈不得。再擡頭,雙瞳中盡是怨念:“你怎麼可以這麼諷刺我?”

秦遠修撫着她的雙肩將人毫不留情推開,撣了撣身上的輕塵,系胸前扯開的兩顆釦子,慢條斯理:“不是我在諷刺你,是你逼我看清你污穢的一面。你就那麼不甘寂寞?那好啊,兩個人多沒勁,聽說你跟華明宇很熟,讓他來觀戰如何?”說着就要打電話叫人。

段安弦早顧不得什麼羞辱,攔下他打電話的動作,忽然害怕:“別叫他,我跟他不熟。”

“不熟?”秦遠修清析的一聲置疑,並不急着揭穿她,淡淡說:“不熟更得見見了,哪個熟人不是由陌生人轉化來的,你這樣的美女,該很對華明宇的胃口。”

段安弦死死攥着他拿着電話的手不放,知道他什麼都知道了。這樣的男人,豈是好瞞的。靜寞了半晌,心如死灰:“你知道我跟華明宇做過什麼了對不對?”

秦遠修甩開她的手,收起電話。

“你是承認跟華明宇做過什麼勾當了?”

段安弦輕笑:“你都查清楚了,我不承認行嗎?”

秦遠修按了按眉骨,跟容顏的閨密攪和到這一步沒想到,何其無奈何其頭痛。

“是你偷看了華明東的文件,然後傳輸給華明宇,才讓他有機會對我的公司出手,在那批高端項目上損失巨資對不對?”

段安弦點點頭又搖頭,一臉矛盾,再說話變得急迫:“是我跟華明宇串通做的這事,但我不是針對你,我只是……我並不是有意的……在江南那次,華明東帶我一起離開,在酒店我看到他電腦裡的文件,是專門應對你們公司的。開始我是擔心你,怕他對你不利。後來聽他說打算廢棄,說跟你硬碰硬討不到什麼好處的,到最後只能得不償失。我也是聽他說你能應對,不會吃虧,才放心聯繫華明宇把東西傳給他。我並不是真希望他把你怎樣,只是在江南的那段日子我太嫉妒容顏了,嫉妒你對她的在意和袒護,我瘋了一樣的難受,我聽容顏說過你們秦家人處處看不慣她,就想着如果因爲她的朋友出了這樣的事,你們秦家就會怪到她頭上,她的日子一定不會好過。秦少……我真的不是想讓你受損,真的。我就是太愛你了,那幾天我親眼看到你對容顏那樣……我真的……”

“住口!”秦遠修突然站起身,一腳踹在室中的茶几上,杯子和幾瓶沒開封的酒嘩啦啦碎了一地。段安紡一擡頭,秦遠修正虎視耽耽的指着她,眼光與燈光交錯,越發趁得眼風凜冽。當真氣瘋了他,爲容顏交了這麼一個人面獸心的東西感覺不值。

“段安弦,人犯賤總該有個度吧?容顏是我老婆,有你他媽的嫉妒的份麼?覬覦她的東西你不嫌害臊?”

段安弦輕輕啜泣兩聲,再說話卻笑了,包涵辛酸苦澀的一個笑:“是,我就是看不得她好過,扒不得她悲慘得死掉。我這樣窺探容顏的幸福,你很瞧不起我是不是?”不等他回答,她抹着眼淚又接着道:“其實我更看不起容顏!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可誰知道我最瞧不起她!她出身不比我高一等,也從來不上進,讀書的時候像睡過來的。憑什麼好事都會落到她身上?那些別人仰望的,她卻敢不看在眼裡,讓別人以爲她不爭不搶就至高無尚了麼。這樣的人有什麼值得迷戀的?爲什麼那些別人企及的卻通通上趕着找她。呵呵,清高也就好了,她分明自卑,知道自己半斤八兩不配擁有,所以纔沒有爭搶的勇力,爲什麼看在男人眼裡就與衆不同了?她不恥而那些男人還要跟着犯賤。”

有些話埋在她心裡很久了,以爲一輩子都要假惺惺的裝着,然後永遠也不用說出來。今天秦遠修還是將她逼急了,非要讓他知道今天的段安弦有多情非得已。猛然灌下一杯,接着倒滿,剛湊到嘴邊被秦遠修一把奪過來扔得遠遠的,杯子發出清脆的碎裂聲。秦遠修泠泠的嗓音在啜泣聲中炸開,平靜的空氣打着顫。

“我沒興趣看你發酒瘋,段安弦,你做人的品質要能及上容顏的一半,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段安弦驀然睜大眸子看着他,像是不可思議,發瘋了一般的咆哮:“你不信?秦遠修,你也被容顏清純的假象迷惑了吧?她根本就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樣,沒人比她更會耍手段。”

秦遠修鎖緊眉,像她再敢多說一句他就能即刻掐死她。

段安弦早被衝昏了頭腦,淚眼婆娑的伸手拉他,被秦遠修厭惡的躲開。她一雙手收回來,緊緊抱住自己的頭,酒精似發作的格外嚴重,某一次酒醉的感覺又回來了……屈辱將她原本高潔的自尊擊碎得潰不成軍,也是她最原始的淪落。

“你以爲我天生就喜歡給別人當情人麼,我以前也好好的愛過人,像所有少女一樣執迷過。還記得我跟你提過的那個學長麼,我們整個校園裡長得最好看的一個男生,跟你差不多,都是天之驕子,人羣中閃閃發光的人物。我是校花,又跟他最早認識,學校裡誰不說我們兩個最般配。可我沒想到他會喜歡容顏,說第一次見到容顏時便喜歡上她了,覺得她的笑容很純粹很乾淨。”她揪着胸口的衣服,覺得心疼,又像難以置信的好笑:“容顏有哪裡好?當年不過一個土丫頭,如果不是我讓他請宿舍人吃飯,她永遠也沒機會認識那樣的人。他們分明兩個世界的人,但她卻輕輕鬆鬆的打敗我。我怎麼甘心,如果沒有容顏,我跟他一定會在一起,連他自己也這麼說。那樣意味什麼?我也能嫁入豪門,清清白白的做個少奶奶,跟心愛的人在一起。是她搶走了我的幸福,她那樣的人憑什麼啊,又憑什麼不屑,對他的愛視而不見?是,我私自扣下他送她的禮物,沒一次真的替他轉交,故意在容顏面前說他喜歡我,讓容顏曲解他的心意。轉過身再對他說容顏對他的禮物和心意趨之若騖,還說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早不是什麼處女。我這樣做不過想守住原本屬於我的,讓他死心。我有什麼錯?是容顏自己說不喜歡,不接受的。爲什麼他最後卻要怪到我頭上?”記憶如一根銳利的針無往不利的插在她的心口上,隱隱的跳動,流出血來。原本浪漫美好的夜,她心甘情願的將自己交出,沒有後來的輕浮,也沒有別人眼中的放蕩。可是,被人狠狠的踐踏了,再沒有迴轉的餘地。

段安弦想起那夜覺得自己簡直快要瘋掉了,多少年前她以爲幸福如期而至的時候,心儀了那麼久的男人帶她去酒吧喝酒,笑容清雅,倜儻成一幅畫,跟此時的秦遠修如此相像。她以爲金石爲開的,將送到面前的酒一杯杯飲下。直到天日不變,撕碎的疼意襲來,狠狠被他蹂躪,沒有溫情。過後她伸手抱他,被無情甩到一邊,他眉目間冷得結了冰,好像之前那樣徹骨纏綿的戲碼在他眼裡還不如最廉價的苟合,他扔下一句話,說她犯賤,這一切不過是爲她排編謊言辱沒容顏要付出的代價。“代價?”她哼笑,那是什麼東西,容顏又是什麼東西,爲什麼她隨隨便便說過幾句她的壞話卻要爲此付上這些?那一天她覺得自己形如豔屍,生着還不如死了好受。從此這筆帳就記在了容顏頭上,天知道她心裡恨極了她,便沒真心實意的想讓她過一天好日子。

秦遠修不打女人的,說到底對女人沒熱過,但也不至於出手的地步。細想想最溫柔的一個人是容顏,最爆戾的一個人也是容顏,他最真實的情緒不過就這兩種。但聽完段安弦講完那些話,指掌把持不住,狠狠的摑了她一掌,用了十足的力道,眼見段安弦趴在沙發上半晌爬不起身來。但他心裡的怒氣並未消減,看一眼都嫌髒了眼。從她口中聽到唾沫辱沒容顏的字字句句,殺她的心思都有了。當年她們口中那個風華絕代的男人什麼心情他多少能體會,定然無法容忍。

他隱約開始嫉妒一個人的良苦用心,當年發生了這麼多事,容顏卻被保護在一個“無知”的世界裡,活得很好。

說不出是該感謝,還是慶幸。

秦紹風隔着一扇門,整個人一愁莫展。

“小顏,你聽話,開開門,我看一眼就走行麼?”

容顏躺在牀上不應聲,壓根沒打算給他開門,秦紹風的性情風一樣,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招架得住的。再者現在要怎樣面對他的關心?明顯跟以前不一樣了,她也再不能安然接受。煩躁得蓋上被子,索性閉耳不聞。

秦紹風在秦家外面等了那麼久,好不容易見秦遠修出去一次,若不見她一面說不準又要等到什麼時候。好話說盡,卻怎麼哄都不肯出來。

管家站在走廊一邊上上下下轉了好幾次,三少叫起門來跟哄孩子一樣,還從不知道秦紹風有這麼耐心的一面。但總覺不太適宜,這要是換成秦遠修就沒話說了,他們是夫妻,什麼甜言蜜語不能說。但容顏畢竟是秦紹風的嫂子,他不僅站在臥室外面叫門,還直呼名字費盡心思的哄騙,像吵過架的小情侶……管家再搖了搖頭,不妥,怎麼說都不妥。由其少爺一直忌憚少奶奶跟三少往來,眼見時間已經不早了,若讓秦遠修看到,準會晴天來場霹靂。

湊近了提點:“三少,您還是回去吧,少奶奶肯定是睡了,您這麼叫……”

秦紹風知道她不想見他,從他表明心意那一刻起她看他就像洪水猛獸,電話不接,短信不回,再不讓他親眼看一看人,到底要怎地?

心裡一焦躁,張口啐粗話:“都給我滾得遠遠的。”

管家看了看時間,不敢滾,現在滾遠了,秦遠修一回來,他就得徹底滾出這個家。勸導起來帶了哭腔:“三少,您白天再來找少奶奶吧,您看,少爺就快回來了。本來他是不讓我們放您進來的。”這一點早在秦紹風進來的時候就說明白了,並且編了謊言說少奶奶不在家,可是這不是個好騙的主兒,真硬闖起來誰也攔不住的。

他只是搞不懂,三少爺怎麼了,非粘起少奶奶不可。

秦紹風叫不出人本來就無限挫敗,心裡比誰都急,被管家一聒噪更加火冒三丈,把脾氣一股腦的都發到管家身上:“你他媽的什麼意思?跟秦遠修久了,就他是你們少爺,我就是路人甲了是不是?”

管家劇烈搖頭:“三少,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起初被分到秦遠修這邊了,跟他的時間也久了,自然什麼事得按主人的吩咐。

“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讓我進來?”秦紹風揪着管家的衣領,非問出個所以然來。

門“呼”一聲打開了,容顏披頭散髮站在門內,皺緊眉頭看他還要動手的樣子。實在對他忍無可忍了,竟跟小孩兒一樣,不順心了就亂髮脾氣。

“秦紹風,你想幹嘛?有完沒完了?”

本來秦紹風不打算跟管家有完的,一見到容顏手裡動作停了下,麪皮早就恢復如初,如三月花紅重回枝頭,百花爭豔不及的一張臉,笑意飄飄且安然。訥訥叫出她的名字:“小顏……”

太百轉千回了,容顏和管家同時不自在的打了一個冷戰。

秦紹風鬆了管家就來牽容顏的手,被她一步退後躲過,而他手臂很長,這一伸手並沒落空,反倒按住她的肩膀緊緊的。

嘴角噙着一抹鉤子;“你能躲到哪兒去。”目不斜視注視她,太多天不見早已積成雲海滔天的貪婪。摒退管家:“別杵這兒,滾遠點耳。”

容顏小臉皺成一團,大大的寫着抗拒倆字。

“秦紹風,你放手,我是你嫂子。”

秦紹風眉頭輕微打了個結,想到太多天不跟她見面,不是發脾氣的時候,嚇到她對他有什麼好,夜裡輾轉反側的時候就會無法遏制的心疼起來,不好過的還得是他。挑了挑眉,一臉玩世不恭:“我也沒說你是我媽。”

容顏啞言:“你……”纔想出他什麼不心知肚名,這個男人絕不似表現出的那樣渾渾噩噩,他只是不拘小節,什麼都不在乎而已。

不得不心平氣和的動之以情:“紹風,那天你說的話我沒當真,就當你跟我開玩笑了。以後這話就別再提,過去得了。你想想這都算什麼事啊,你也知道我們什麼關係,再說,我對你真沒感覺。”

秦紹風盯緊她:“容顏,別妄想當成我什麼都沒說過,你知道我說的比什麼都真。你能當玩笑?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開放,可以拿這個逗笑了。”

容顏用力想拉下他一雙手,卻被他輕輕一帶便擁入懷中,身上有淡淡的菸草味,還有另一種有別於秦遠修的清爽氣息。容顏慌了神,吼他:“秦紹風,你放手,放手啊。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秦紹風不爲所動,脣齒覆上她的耳際,輕輕吐音:“小顏,我愛你,我想你……”

容顏這個還算保守的女人剎時五雷轟頂:“秦紹風,你有病是不是?”是一心非從他懷裡掙脫不可的。

這次不用她費力,秦紹風簡簡單單說完這幾個字自動將人放開了。上次她就因爲反抗至胳膊上的傷口復發了,這回他自然不會讓她再度受傷。他只是太想她,放開後靜靜的看着她眼裡還有流光,這個男人狹長的眸子實在好看,燈光下也能明亮得跟流星一樣。

容顏懊惱不已,不知他中了什麼邪。

秦紹風深深的看她一眼打算走人了,走兩步又回頭:“容顏,我沒喜歡過誰,更不會輕易愛上誰。但我認定你了,這輩子你和我就誰都別想逃。”

他眸中的顏彩太堅定不移,帶着毀滅的光,容顏看到心驚,心口狠狠跳了一下,他已經走到盡頭消失轉角。

一個小時之後秦遠修開門進來,那會兒容顏還躺在牀上分神,不等爬起來他已經直直過來抱住她,身體壓上她,埋首肩窩裡嗅了一下。擡頭看她時俊顏十分凜冽:“怎麼有其他男人的味道,讓別人抱過是不是?”

容顏徹底沒話說,比秦紹風撕心裂肺砸門那會兒還膽戰心驚,何時秦遠修還有這樣的本事,連味道都辯識得出了?

自己擡起胳膊嗅了嗅,仍是難以置信:“真能聞出來?”

一句話頓時將秦遠修惹惱了,翻了個身下來,默然地拿後背對着她,怎麼叫也不理人。最後叫煩了,乾脆爬起來去洗澡。

容顏狠狠敲自己的腦袋,真是傻了,要麼正面回答是,要麼索性一口否認。無頭無腦的問那句幹什麼,明擺着此地無銀三百兩麼。就是不知秦遠修怎麼知道,他的鼻子真有那麼神通廣大?

以前從沒被其他男人抱過,從無驗證他的特異功能,就算上一次秦紹風也一廂情願的幹過這種勾當,但秦遠修是明明白白看在眼裡的。這一次確實被他說中了,容顏心裡犯起嘀咕。若干次擡起袖子聞了聞,還是不確定。

秦遠修洗完澡出來,直接按滅燈上牀睡覺了。貼着牀沿一側,跟她相隔的距離足能再容納兩個人。

容顏湊上去,礙於前車之鑑全招了:“你回來之前紹風來過了,本來我沒打算見他,可是他衝張叔發脾氣,我實在聽不進去就開門了……”實則這些話根本不用她說,只怕他一回秦家下人們早就彙報完了。但男人就是如此,喜歡聽她自己複述一遍,像這樣就說明她對他在乎並且一心一意。容顏還在猶豫要不要說下面的情節,說話前先纏上他的腰鬆鬆攬着,又說:“沒想到他會出其不意抱了我一下,不過很快就鬆開了,不信你看看我的胳膊,幾乎沒用我掙扎……”

秦遠修猛然又爬起來了,伸手按開燈,容顏想問他:“你又折騰什麼?”已經被他攔腰抱進懷裡往浴室走,垂着眸子:“洗洗再跟我睡。”

那晚容顏的經歷可想而知,差點兒被他搓掉一層皮去,往復洗了幾遍,兩個小時平白耗進去了。再從浴室出來,她覺得自己脫水了,被秦遠修怎麼抱回的牀上都不知道了。

早晨秦紹風沒下樓吃早餐,白林讓下人去催了一次,仍舊不起。

秦號天冷着臉:“紹風被你慣得不像樣子了,按理說年紀不小了。”

白林也很無奈:“年紀是不小了,婚事我們幫他張羅,要不給他在公司裡找個差事,讓遠修帶帶他。”

秦號天沒說什麼,一旁靜靜吃飯的秦郝佳不以爲然:“他肯去幹嗎?紹風的興趣明顯不在這上頭。”喝了一口清粥,慢條斯理:“我看等他叛逆期過了再說吧。”

白林瞪她:“哪有你這樣當姐的,對自己的弟弟一點兒都不上心。”

她說錯了,秦郝佳是對一個太上心,以至於耗費了所有精力,自然而然要對另一個疏忽了。

白林也是說完纔想起這一點,更加不滿:“把用在遠修身上的心思拿出點兒用在紹風身上,遠修雖然也不服管,但只要不招惹他,比紹風要省心,多提拔提拔紹風。”

秦郝佳臉上堂而皇之的寫着“沒興趣”幾個字。放下筷子問她:“聽說在給紹風張羅訂婚的事,去過閔家了?”

白林“嗯”了聲:“去找過閔母了,她也有這個想法,覺得紹風和安月很合適。兩家商量着找個時間聚一聚,正式訂一下這事。”

對於閔母的這個想法讓秦郝佳很沒想法,她就不信閔安月會答應,幾個長輩還不是要白忙活一場。退席前肯誠的說了句:“媽,我覺得你還是別自作主張,不跟紹風商量好的事你做了也是白做。不是說那個蘇意很喜歡紹風麼,我看她比閔安月更適合紹風這樣的小正太。”

白林臉色一變,對着秦號天抱怨:“你看看,都說的這叫什麼話。這幾個孩子啊……”

秦號天沉聲問:“最近怎麼不見那個蘇意來找紹風了?”之前有事沒事一天總來秦家大宅轉一圈。

白林草草應付:“估計紹風那天的話不好聽,把小姑娘惹生氣了吧。”實則她已經給蘇敬恩打過電話了,想來蘇意的自由是受到控制了。

蘇意不現身,最舒心的還屬秦紹風,雖然他自己就很任性,但他不喜歡任性的女人。

秦郝佳上班的路上直接給閔安月打了通電話:“安月,我爸媽和閔阿姨他們正在商量你和紹風的事,你知道吧?”

閔安月直言不諱:“知道,我媽昨晚還跟我說這件事來着。”

秦郝佳打着方向盤,問她:“你怎麼想?”

閔安月兀自淒涼的笑了聲:“郝佳姐,你不如去問遠修現在是怎麼想,我現在完全不知道他怎麼想的,自己還敢想什麼呢。”

秦郝佳心領神會:“好,我知道了。等他從美國回來,我會好好跟他談談。”

閔安月握着電話愣神,秦遠修的心思她從來揣摩不透,他總像喜歡閉起心緒活着。雖然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正經算青梅竹馬了,在別人設定的角色裡他是王子,而她是公主,表面看來他們的命運最終是要永遠在一起的。可是,卻感覺離他忽遠忽近,連帶在一起的命運也是漂泊不定的。

閔母敲了兩下推門進來,笑盈盈:“安月,今天不用工作?”

閔安月一下回神,拿起手邊的包,回以一笑:“正準備走了。”

“安月,等等。”閔母叫住她,接着道:“昨晚我跟你說的事你考慮一下,我覺得跟我們閔安門當戶對的就屬秦宋兩家了,以前我和你爸有心讓你和遠修在一起,沒想到他突然結婚了,不論外人怎麼說,他是否還對你有情,遠修就算了。其實我也很喜歡宋瑞,但你總說對他沒感覺。紹風玩性是大了點兒,可是我們都看得出,他是個有能力的人,本質比一般的公子哥要強,你不防好好想想。”

閔安月把包挎到肩膀上,嘆息:“媽,您就甭操心了,這事我心裡有數。”

“你有什麼數?二十大幾的人了連個男朋友都沒有。事業對於女人永遠也不能算第一位的,你可別像秦郝佳那樣,靠到最後再厚重的嫁妝只怕也沒人願意娶了。”閔母說話從來尖銳,喜歡一針見血。

閔安月已經不耐煩,匆匆忙忙的出門。

秦遠修要出遠門,而且明確說明回來的時間不定,下人們打定的時間是一星期。自打秦遠修結了婚,離家最長的時間以一星期爲限。容顏樂得自在,在家禁閉了這麼久,他一出門她也算熬到頭了。可是能看出秦遠修不輕鬆,他從來拿出差不當回事,以往也時常去美國,那裡有他的居所,住多久都算理所應當。這次看出細微的不同,出發前幾日就極少看到他笑了,一天當中很長時間將自己關在書房裡。就算往常一樣呆在客廳聊天,也保不準什麼時候陷進沉默,而且是突發性的。可能某一個瞬間還跟容顏聊得正歡暢,被她逗得很開懷,但下一秒便有可能默然不語,細細的盯着她,看到失神一般。

容顏以爲秦遠修生意上的事遇到不順,拍拍肩膀安慰他:“是不是近段時間公司又出問題了?做生意嘛,哪有一帆風順的,有賠有掙才正常的。其實你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你做得已經很好了。”

秦遠修不爲所動,盯着她盯着她就是盯着她。

容顏被看得不自在,如果一天之內有一次一個人看你看到失神,你會堂堂正正的以爲他在想心事,這都難免的。可是,如果一天之內他不計其數的看到發呆,是誰都會心裡發毛,不是以爲他要圖謀不軌,就是自己出了什麼問題。容顏心裡發慌,胡亂抹了兩下臉,問他:“是不是我的臉上有什麼啊?”

秦遠修冰涼手指撫上她的臉側:“沒有,很漂亮。”

一句話讓容顏徹底篤定秦遠修出了問題,他什麼時候誇讚過她漂亮,照了快三十年的鏡子,自己那張臉看習慣了,再瞧別人的都俗不可耐纔對。從來都是這口:“你那張臉長得還沒我好看呢。”今天這是怎麼了?

秦遠修傾身上來,額頭抵上她的,跟她眼觀鼻鼻觀心。

“原來有那麼多人看上我老婆,我該高興麼?”可他說出的話明明聽不出半點高興,怡怡然的傷情怡怡然的不悅。

容顏攥住他一隻手,納悶:“遠修,到底怎麼了?”

秦遠修反握住她的手,捏着幾根指頭提上來,無名指上還帶着他們的結婚戒指,低調奢華一顆鑽石,明明閃閃的發着光。秦遠修拿到嘴邊親了親,眼裡幽幽的光:“容顏,跟我拉勾,不許跟其他男人有關係。”說話間小手指已經掛上她的,他的手指很修長,根根白皙漂亮。

容顏看了一眼好笑:“喂,秦遠修,這是小孩子的玩法。”

秦遠修笑吟吟:“你以爲自己不是小孩兒麼?”果然按着兒時的那套玩法打勾勾,最後還蓋了章,她要反悔不守規則就只能做小狗了。秦遠修試探的叫了兩次:“小狗,小狗。”見容顏嘟起嘴不滿意,他卻有板有眼:“知道不好聽就得長記性!”

這次秦遠修坐下午的飛機,由司機開車送他去機場。從前沒有讓人送行的經歷,容顏理所應當的認爲他這次仍舊不需要。看他只拿一個手提從樓上下來,還在心裡打點時間,太久沒出門了,正好可以約上夏北北和段安弦一起吃個晚飯。

心裡剛打好譜,秦遠修一邊把電腦遞給下人,一邊套上西裝外套,偏過頭喚她:“過來,去送送老公。”

容顏愣了下,她還穿着自在的居家服,一身運動風,馬尾高高紮起來。蹦達着過來,被他順手移進懷裡,保持着不可思議的狀態問他:“送到哪兒?不會是機場吧?”

秦遠修先不理她,吩咐下人:“把少奶奶的外套拿過來。”才低下頭看她:“是啊,送我去機場。怎麼?不願意?”

怎麼會願意?!可是容顏不敢說,乾乾一笑,說違心話:“怎會不願意。”忽然轉折:“可是,我穿成這樣不適宜出門吧?”

秦遠修通體瞄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相親都敢穿成這樣,送情郎就不行了?”

容顏臉上發燒,被他說得不好意思。企圖反駁:“我那時年少,不懂事。”

秦遠修已經將人帶出家門,嗓音飄飄:“現在長大了,也不見多懂事。”

容顏窩在他懷裡委屈的翻白眼。

車子已經開過來,司機恭敬的將車門打開,請兩人上車。

秦遠修卻反悔了,將人轉過來面對面,撫摸她光滑的額頭:“還是算了,你胳膊上的傷沒好,在家呆着吧。”

“不是說送你去機場?”

秦遠修已經開始做交代,像心裡眼裡滿滿當當的不放心,半撫半攬着,囑咐:“在家聽張叔的話,別以爲我不在家就能跟夏北北肆無忌憚的攪和在一起了。”颳了下她的鼻子,一語揭穿:“之前那麼高興幹什麼?隨後就溜出去是不是?”

容顏垂死掙扎:“我……”

秦遠修挑眉:“你不承認?”

容顏徹底認命:“我太承認了。並且深深認識到自己錯了。”

秦遠修看着她像看他不爭氣的兒女,眼角眉梢都是暖暖溫柔,嘆氣:“容顏,我常常在想,是不是將你慣壞了。就你最讓我不省心……”他的話沒有說完,欲言又止。容顏靜靜的等着下文,他卻不打算再說了。

把人移出來,手機交給她:“你的電話,裡面有條錄音,沒事的時候可以聽一聽。”

容顏接在手裡,是她自己的手機,像闊別了太長時間。

“好了,進去吧,我走了。”秦遠修轉身往車上去。

容顏立在原處沒動,那時陽光正好,奢華的鋪陳了一片金子一樣耀眼奪目。秦遠修身上就是很明亮的一團光,容顏忽然有種錯覺,秦遠修像要步入一個光影明媚的明空隧道里,下一秒便會消失,不知走進哪一個世界裡,再與她無關。

“遠修……”心裡驀然惶恐,下意識喚他。

秦遠修轉身,容顏巴掌大的小臉上佈滿柔和單純的光、斑駁繚亂的影,眼神茫茫的看着他。微微眯了眼:“怎麼?”

光色太盛,容顏看不清他的表情,搖了搖頭:“沒有,你走吧。”

秦遠修定定看她良久,嘴角溫柔的彎起一個弧度:“乖。等老公回來。”

此後再過去很多年,容顏依舊清析記得秦遠修那個模糊含笑的表情,他嗓音淡淡的說:乖,等老公回來。再不論遇到多少人,聽到多少話,也不及這一句最動她心絃,哪怕情到濃時的海誓山盟。以至於她爲此甘願沉淪了好久,尋章摘句,信以爲真,好像只要她肯等,他就會回來。說不準某個一睜眼的早晨,他就在她身邊,陪她一夜白頭。

容顏那時中了迷魂的蠱,久久不曾醒來。

本來打定注意晚上要跟她們一起吃飯的,秦遠修一走真當沒人管束她了,又不知道做什麼好了。忽然什麼興致都提不起,吩咐管家:“我上樓睡一會兒,晚餐時再叫醒我。”

夏北北爭戰這一回大有破釜沉舟之意,今天補習班最後一天,老師將人叫過來逐一提點,分析了整體優勢和需要注意的幾個地方,拍着肩膀祝這幾人馬到成功。

出來時整個人既輕鬆又緊張,夏北北站在路邊想了想,這段日子好像竟獨來獨往了,雖然隔兩日會打電話問問容顏的傷勢,還都是秦遠修接的。聽說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就想將人叫出來放鬆一下。

摸出電話給容顏打過去,一連兩個沒人接,什麼時候被秦遠修關了靜音,電話就放在容顏的枕邊,也聽不到。

夏北北抱怨:“沒良心,竟然不聽我電話。”眉頭一折,方想起段安弦。她就像只離羣的孤燕,找她的時候十有八九不在服務區,久而久之就想不起找她了。翻出她新換的號碼,關機。夏北北徹底沒輒了,只得怏怏的坐公交車回家。

開門進來時客廳裡亮着燈,她握着門把手躊躇了一下,早上出去得是挺早的,不記得開過燈啊。

之後聽到樓上的腳步聲,心裡剎時接收到一點音訊,心跳有力的起伏了兩下,很是雜亂無章。知道是宋瑞又回來拿東西,多久沒見他了?幾乎不用數算,答案在心裡脫口而出:“整整十天。”之前早出晚歸照顧容顏,後來正式上補習班了,更忙得天昏地暗,既然交了錢就不想蹉跎,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連軸轉纔對得起她交的學費。

這一刻興奮至極,補習班剛結束他就出現了,像一種美好徵兆,覺得是老天給她最好的獎勵。

宋瑞從樓上下來,一眼看到愣在門邊的夏北北,歉意笑笑:“是我突然出現嚇到你了吧?”

夏北北立刻搖頭,急迫的有些好笑。

“不是,不是,是沒想到你會過來。”

宋瑞手裡抱着一個紙箱子,大步走下來示意給她看:“你一個女孩子住這裡,我總過來拿東西也不禮貌。這回好了,都搬完了,你可以換一把鑰匙。”

夏北北疑惑:“幹嘛?”

宋瑞很倜儻的挑挑眉:“傻丫頭,怎麼一點兒防備之心都沒有。”

有什麼好防備?!夏北北一直想不明白,他分明對她避閃不及,就算她主動進犯他也會秉承君子之道退避三舍。她再多此一舉的防備,不顯矯情麼。

再說,她連心門都打開了,巴巴的盼望着有朝一日他肯光臨寒舍,又何況這一道門。

宋瑞見她沒了表情不說話,淡淡瞄了一眼,又問:“怎麼,這種補習班很辛苦?看你好像瘦了不少。”

夏北北臉上又恢復生機,明眸閃閃:“你覺得我瘦了?”看來沒白折騰自己。

宋瑞一眯眼,煞有介事:“真瘦了,減肥了?以前那樣不好麼。”

夏北北自然不敢說她有宏偉目標,減肥只是其中一項。爲了這個她近半個月都沒怎麼吃東西,就早餐稍微豐盛一些,跟她過去的食量比較也是沒得比的,至於中午和晚上更不值當一提。前一星期她餓得死去活來,多少次差點兒前功盡棄,還好她有強大的精神支柱,一想到就覺得沒什麼了,命都可以舍的,又何況幾頓飯。過了那段最難耐的日子其實也就沒什麼了,就像適應了一種狀態,空腹反倒自在。擡頭認真的看了他一眼:“不是減肥,就是有點兒忙。”

其實夏北北也有一雙明亮的眼,鋪陳着一個女孩子最輝煌的錦繡前程和大好姻緣。夏北北從來沒覺得生活像現在一樣這麼有盼頭過,什麼時候想起來都覺得很開心。才發現以前的日子全都虛度了。

宋瑞眼裡閃過若有似無的一絲深邃笑意,這個神態的夏北北讓他想起一個人,同樣純淨如水的感覺。

“吃飯了嗎?”

自然沒吃呢,話一出口,說了假話:“回來的時候順便吃過了。”

宋瑞擡腕看了眼時間:“既然吃過就算了,我自己去吃。”

夏北北送人離開,見人馬上走進電梯,忽然叫住他:“宋少?”

宋瑞轉過臉,端端挑着眼;“你叫我什麼?”

夏北北小聲答:“宋瑞。”

宋瑞淡淡應了聲:“嗯?還有事?”

電梯門打開着,夏北北快速走過去,半低着頭:“我複試完就去找房子,你想怎麼處理這座……”

“原來這事。”宋瑞聽明白了,一步進了電梯,從容看着她:“沒時間處理它,你先幫我看家吧。”

“可……”夏北北再想說什麼,電梯門已經緩緩和上,掩映住宋瑞一張錦繡容顏。

夏北北立在當外任心跳加速再加速,幸好宋瑞已經走了,否則只怕要聽到她的心跳聲。

窩到牀上給容顏發短信,按鍵時一陣傻笑:“小顏,我最愛你了。”發過去了又覺得不夠,接着又發了一條,簡短的兩個字;“謝謝。”

容顏醒來時看着這兩條短信摸不着頭腦,揉了揉眼睛乾脆給她打過去:“夏北北,你是不是補習班上傻了?”都說了讓她退錢,倒好,賠了夫人又折兵。

夏北北扔下打發時間的閒書,靠着枕頭找了個舒服的姿態,很愉悅的說:“你才傻了呢。你知道麼,這個班真的很頂用,老師講的都很實際,而且我們每個人哪裡有不足他都能一眼看出來,我覺得太有用了。”

容顏揉着太陽穴感嘆:“你說有用就有用吧。那兩條短信怎麼回事啊?睡迷糊了?”

夏北北答非所問:“我回來時見到宋瑞了。”

“然後呢?”容顏不覺得這個跟她的問題有什麼關係,催她:“先回答我。”

夏北北靜靜的說話,一剎間像在默唸感言“就因爲看到宋瑞了,所以纔想謝謝你麼。小顏,我知道自己跟宋瑞很遙遠,估計到達他不比我考公務員的心力歷程容易。但這不一樣,我現在感覺自己有源源不窮的動力,比考公務員有盼頭多了。呵呵,從來不知道啊,喜歡一個人是這種感覺。”

容顏嘆氣:“北北,其實我後來老在想,鼓勵你喜歡宋瑞是對是錯,他可是塊難啃的骨頭,如果最後真拿不下,你會不會怪我?”要知道情傷是很苦的,不比害一場大病舒坦。

夏北北熱情洋溢,又沉着冷靜:“怎麼會怪你,感謝還來不及,就算你不發動我,最後我還是會愛上宋瑞,只是不會這麼勇敢,早早正視自己的心。”心動是種很奇妙的感覺,看似無聲無息,實則仔細觀察會有細碎響動,像冰雪斷裂的聲音,而這種聲音夏北北一早就聽到了。早到自己都匪夷所思。“小顏,我這二十來年活得都太保守了,死水一樣,每天想着怎麼奔出那個貧困的圈子,怎麼讓家人滿意,有對別人炫耀的資本。上學的時候苦苦守着第一的位置,做夢都害怕被人搶去,沒哪一時輕鬆過。上了大學,看別的女孩子活的多姿多彩我也十分羨慕,覺得真好,但我不行,得拿獎學金,還得爭各種補助金,才能維繫不至於中途退學的命運。再後來爲了家人夢寐的國家飯碗,一門心思考公務員,也常常覺得自己走上了一條無望的不歸路,在這樣現實的社會裡像我這種沒錢沒勢的本科大學生有多難出頭其實我想得很清楚。可是怎麼辦呢,顧慮的東西太多了,永遠把不能讓別人失望放在第一位,都忘記自己也是有需求的,夢想亦或愛情。所以現在這樣讓我很知足,有春暖花開的感覺,第一次覺得生活不單是種使命。其實我就沒以爲最後能拿下宋瑞,但能喜歡他就是好的,與他無關啊,是我自己要默默的喜歡。就算他最後不是我的,與我半點關係都沒有,我仍是喜歡。以後再想起,也會覺得滿足,起碼蹉跎了這麼久的青春,還有一點兒美好回憶的。”

容顏說不出的感動,沒有人比夏北北堅韌,認準的目標再堅難困苦也會咬着牙達成,卻沒想到愛一個人可以這樣無慾無求,端端的一種正值灑脫。話一出口跟她打笑:“夏北北,你不中愛情的毒則已,一中就是斃命型的,你這種覺悟太高了,佩服,佩服。”

夏北北有模有樣:“承讓,承讓。”轉而又問:“之前怎麼不接電話?”

容顏邊下牀邊說:“秦遠修給我靜音了,睡着呢,沒聽到。”

夏北北瞭然:“難怪,秦少在家呢?沒打擾到你們吧?”

“去美國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本來打算跟你一起吃晚飯的,爬到牀上就困了。”

夏北北歡呼:“那現在出來吧,我打電話也想讓你出來轉轉。好幾天沒一起吃飯了。”

容顏已經下樓,室內燈火輝煌,召示着時間已經不早了。

“今晚不了,家裡已經把晚餐做好了。你跟弦子一起吧。”

夏北北咂咂舌:“別提她,電話關機。”

容顏愛莫能助:“那我沒辦法了,你自己消遣吧。”

“好吧,反正我在減肥,不能吃晚餐的。”忽然有幾分興致勃勃:“小顏,宋瑞說我瘦了。”

容顏手一抖,電話險些滑出來,拔高音調:“乖乖,還真減肥了麼?見成效了?”

“我也不知道。”夏北北怏怏答,很沒底氣。其實一直以來根本不敢稱,也沒時間太照鏡子,就怕餓得死去活來轉首一看卻不見成效。

容顏失笑:“好了好了,我明天過去看你。”

夏北北一口應:“行,明天我面試完就找你。”

容顏又嚇了一跳:“原來你明天面試,我過去陪你吧。”

“別,搞得驚天動地的,我心裡肯定緊張。”拍拍胸口,感覺現在就處心跳紊亂中。

容顏乖乖的:“那我守着電話靜候佳音總行吧?”

夏北北母愛氾濫一次,緩緩誇讚:“這樣才乖。”

容顏坐到餐桌前忽然想起秦遠修走前留話了,說裡面有條錄音,供她閒來消遣。以爲什麼好玩的,或者他有什麼話想對她說?這樣一想不禁心情激動,虔誠小心的翻出來,就差面紅耳赤。會不會像偶像劇裡的情節,一打開是男主對女主情深似海的表白,然後感動得女主一踏糊塗,淚流滿面……這種泡沫想法畢竟沒升華多久就破滅了,手機的音質很好,連感嘆和啜泣都聽得一清二楚,像皮肉裡的血管脈絡,一眼就能分出靜動。太熟悉的女音,段安弦的天籟女中音這會兒正以一個歇斯底里外加咬牙切齒的方式傳播出來,沒有別的,字字句句都是對她容顏的憎恨和控訴。容顏驚得說不出話,也動不了,木頭人一般。她沒想到在安段弦心裡她這麼不好,簡直十惡不赦。

秦紹風很早前的說法這一刻有了強大的論句加以證明,忽然發現一直被愚弄的人是她。段安弦分明就喜歡當年那個帥哥學長,並且聽她的講述三人似乎還有段晦暗不明的三角戀,只是,她怎麼一點兒都不知道?不明不白的被牽扯進去,又不痛不癢的被記恨了這麼多年,而她一直處在一個觀衆席的位置,半點兒發言權都不曾有過。然後據說那個帥哥學長爲了幫她雪恥還將段安弦怎地了,以至於成爲導至段安弦自爆自棄走上小三這條道路的主導因素。最可笑的是,幾個人不折不扣的一段血淚史以一個獨幕劇的形式被段安弦演繹完了,她這個主角沒感知任何風吹草動就落下個罪人的名號。而段安弦竟感覺自己多委屈,她容顏倒成了不擇手段的人。現在纔想明白,當年帥哥學長無所謂的一句誇讚怎就在校園裡激起那麼大的一場腥風血雨呢,原來別人都心知肚名,或者對段安弦的捏造信以爲真,圍觀她如何僞裝貞節烈女?像極了當前的選舉現狀,好比她到了合法年紀,並且擁有了選舉與被選舉的權利,卻一直被人暗箱操作,明明該是她的權利卻連邊都沾不到。被段安弦這個相當於人大代表的角色統統代表了,無論代表成什麼鬼樣子都敢理直氣壯的說這是民意。容顏就納悶了,什麼時候段安弦變得這麼猥瑣了,她壓根就沒想過要搶什麼帥哥學長,而她卻反過來對她的老公下手。成何體統?!

段安弦分明將她當成了假想敵,所有恩怨情仇都是她一個人的臆想症,是她不平衡的心魔在作怪。

容顏的心路里程經過一陣劇烈變遷,由之前的不可思議再到氣憤難當,最後成了笑不可遏。好笑段安弦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是怎麼設了一個套把自己套進去的?當年她花大心思把自己跟帥哥學長遙遙分在兩邊,扭曲工作做得也實在到位,兩年下來就真的密不透風。她從來不知道大學時代有個風華絕代的男人一心想過追求她。她覺得段安弦用錯了計,莫不如當時就把真相告訴她,以容顏當時的心態該不會跟她爭什麼,何必搞成如今這種雞飛蛋打的不堪局面?!

難怪秦遠修對段安弦總是左攔右阻,是她誤解了他,根本就不是秦遠修無理取鬧。容顏的心思灰冷下去,種種詳和畫面粒粒在目,如果是一個人的僞裝絕不會做得那麼好。她覺得段安弦恨是恨她的,用她自以爲是的想法無厘頭的恨着,但很多時候她對她該也是真的好,有些情緒再高絕的演員也演不出來。

就算從認識那個帥哥學長開始兩人烙下仇恨,那之前呢?她們是毫無芥蒂的好姐妹吧?思緒一下飛遠,如果沒有段安弦她的確不可能認識那個叫做沈莫言的男生,那時已經大二了,突然一天段安弦一進宿舍就揚言要帶大家去開葷,姐妹四人梳妝打扮去了才知道是沈莫言請客。驚訝是一定的,沈莫言這號人物在整個校園都太風雲了,可能有學生記不清校長的名字,但沒人不知道沈莫言。絕對高高在上的標杆級人物,m大最拿得出手的形象代言人。容顏知道他,可他一準不知道除了段安弦以外的其她人,不對,夏北北也有可能認得,年年拿頭獎的人物,但容顏和劉小絕沒跟他認識的契機。搖搖晃晃不掛科就算謝天謝地的主兒,又貌不驚人,不能像識金子般一眼晃瞎別人的眼,那之前沈莫言也的確不知道容顏這號人物的存在。沒什麼特別的一頓飯,只是有帥哥坐陪連帶埋單吃起來照平日激情澎湃一些。席間沈莫言就坐容顏對面,擡頭時會撞上他看過來的目光,也沒覺出什麼特別,覺得名不虛傳,近看是挺養眼。溫文爾雅,鉤起脣側一笑也會露些壞男人的邪氣,聽說家裡很有錢,也算得天獨厚,這就是容顏見他時的全部想法,除此之外就再沒想法。

輕一頜首,又想起一條,席間他是漫不經心的問過她:“以前怎麼沒見過你?”容顏當時嘴裡含着食物,又熱又燙的回答時緩了半拍,瞪着眼不可思議看他。沈莫言一下便笑了,聲音很爽朗,聽起來並不突兀,瞧着像很開心。

還是段安弦替她答的,開玩笑一樣:“你肯定沒見過她啊,她每天只做三件事,上課,吃飯,睡覺,很少在世面上晃。當然,睡覺總是排在第一位,其他那兩樣在需要時可以隨時讓路。”

劉小每次見到長相傾城一點兒的男生都會頭腦暈眩,興致勃勃的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我們小顏很神奇的。你要跟她聊天必須以不間斷的方式進行,稍停一停就完了。”

沒想到傳說中的沈莫言也這麼八婆,煞有介事又趣味濃厚的問:“間斷了怎樣?”

劉小握着筷子答得悠閒:“睡着了啊。”

一頓飯容顏吃得倒是刻骨銘心,沒覺出被誰青睞,成了一桌人的笑柄倒是真的。每一次爆笑或者狂笑都與她有關,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竟是一個笑話。

這個插曲之後似乎便沒什麼太深的交集了,一學期過去也沒見過沈莫言幾次,這種啓明星一樣的人就該遠在天邊,哪有時不時被她撞上的道理。但也有沒道理的時候,好歹也算認識,見到時他會熱情的跟她打招呼,笑容一如既往的溫軟,以前聽說這個男人有點兒不解風情的,當時容顏以爲傳言有誤,看來則不然。

有一次下午第一節課容顏起晚了,本來打定注意不去了,可是段安弦發來短信說要點名。她連滾帶爬的出了宿舍奔去東教的時候遠遠聽到有人叫她,停下一看還是百十米開外的沈莫言,真佩服他的好眼神,既不近視也不閃光,實在難得。

沈莫言過來跟她說話:“去上課?”容顏心裡罵他明知故問,嘴上急迫的:“嗯。”了聲。然後他沒打算放人,又問:“睡過頭了?”說話時低頭看着她,一雙含笑眼。容顏心裡焦躁難安,有腳底抹油的衝動。心不在焉:“是。”這一下答得緩慢了些。

沈莫言伸手過來挑起她的下巴,端端認真的瞧着她,眼裡似笑非笑:“嗯?又睡着了?”

容顏十分火大,情真意堅:“學長,我……我們老師點名呢。”那意思,識相的還不讓開。

沈莫言仍舊不緊不慢的擡腕看時間,也不說放人走。擡頭飄飄的說:“學號很靠前吧,你這個時候去也來不及了啊。”

“你怎麼知道我學號很靠前?”容顏瞪大眼,模樣可愛。

沈莫言笑笑:“正常人的套路該是問我,‘你怎麼知道來不及了?’纔對吧?”

容顏一時沒反應過來,順着他的套路改問:“是啊,你怎麼知道我來不及了?”

沈莫言挑了挑眉,懶洋洋:“因爲你的學號很靠前啊。”

容顏控制住一頭栽倒的衝動,對他另眼相看,誰說這個學長很正派的?分明很不靠譜麼。苦大仇深看着他:“那個……學長……”沒說完就聽沈莫言又問;“段安弦沒跟你說麼?”問這話時一臉期許,若心平氣和的時候容顏或許會鑽研出點兒什麼,但那時她整個人魂體分離,隱諱的問題直白話她也不見得立即能消化。於是皺着臉就差哭出來:“說了啊,就是段安弦說要點名我才奔出來的。那個……學長,我真得走了啊。”

再後來學校裡就風起了那個傳言,說沈莫言公開誇讚她像冰天雪地裡的一株蓮,名人點評果然了不得,難怪出書的都找個重量級的人物寫序,本來她在m大三年都沒能出人頭地,註定餘下的時光也該默默無聞的,不想沈莫言一句話引來衆多人對她圍追堵截,讓她一夜之間變成了頗俱爭議的焦點人物,搞得她整個人都很被動。

爲此她實實在在的苦惱了一段日子,宿舍門都很少出了,到處是打量的熱切目光讓她如坐鍼氈。當時對沈莫言的沒有想法一下變得很有想法,直想拿刀砍了他,一解心頭之恨。

還好隨着大一新生的到來,新話題不斷出爐,這件事被視作前浪之勢頂了下去,就像被雪埋的帖子。而那時沈莫言本科已經畢業,據說出國讀研了,事態自然平息得無影無蹤。

那時他們也大三升大四一天比一天忙,再加上身邊雜七雜八的發生了不少事,便沒看出段安弦有什麼不同。失落是她自己的失落,她不說,她們自然也不明白。沒想到會風輕雲淡的結了恨,在段安弦眼裡儼然是血海般的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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